一品農夫

一品農夫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正害怕野獸來享用美食,不遠處響起一聲威風的虎嘯。

庭霜嚇得抖如篩糠,用腳踢踢身邊的寶琪,卻見他已經暈了過去,身上不停地流着血。

哦呀,耶穌如來毛爺快來救命。

可是耶穌如來毛爺一個也沒有來,倒是可怕的野獸晃着尾巴過來了。

一頭威猛的老虎踱了過來,全身骨骼散發着力量和美感。庭霜幾乎要嚇暈過去,可是一看旁邊受了重傷不明生死的寶琪,渾身又有了力量,硬是沒暈過去,雖然和他死在一起從文學角度來說很悽美,很有“結髮共枕蓆,黃泉共爲友”的詩意。可是這樣被老虎當晚餐,最終結果還是變成臭便便排出去當肥料,沒有一點美感呀。

我不要當便便啊啊啊!!!

庭霜心裡慘叫。

老虎好象聽到他的慘叫,張開大口,庭霜很壯烈地暈過去。

只暈了短暫一會兒,庭霜又醒來,意外地發現老虎伸着舌頭舔他的臉,看樣子沒有惡意。

庭霜驚魂甫定,睜大眼睛打量眼前的美麗珍稀動物,難道這虎兄是熟人,哦,不,是熟獸。

再看這虎兄左前爪的皮毛很不整齊似是以前受過傷,好象是那年冬天上山打獵時遇到的受傷的老虎,當時他給虎兄拔掉了虎爪上的箭頭,虎兄很友好地守在山洞外,還給他送了一隻小黃羊做答謝。

庭霜略放了心,說:“虎兄,快救我,快把繩子咬開,乖。”

老虎真的很乖地把捆着他的繩子咬斷了,庭霜立即爬起來去看寶琪,看他身上都是擦傷刀傷,血肉模糊的很嚇人,但是都是皮肉傷,真正最要命的卻是腹部一處箭傷,也不知什麼時候中了暗算,他帶着傷和敵人鬥了這麼長時間,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庭霜趕緊撕掉衣服,爲他包紮止血,覺得他身體越來越冷,一顆心跟着冷下來。

“小寶,你挺着點,”庭霜哭起來,“如果你能挺過去,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再不和你生氣了。”

寶琪勉強睜開眼睛,虛弱的笑了一下:“我說過……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永不相負……”

“是啊,你說過,如果你負了我,罰你一輩子聽我唱歌,是你親口說的。”

“我好累。”寶琪又閉上眼睛,庭霜和陳安泰的交談他也聽到了,朝中的傾軋居然這麼快伸到這個寧靜的小鄉村,無窮盡的算計爭鬥和攻訐陷害,他真的很累,不想再鬥下去了。

庭霜抱住他搖,“你千萬不要睡着,快醒醒。”

庭霜邊哭邊想辦法,得趕緊帶寶琪下山找大夫用藥,可是寶琪傷得這麼重,他又傷了腿走不動路,怎麼把他儘快弄下山呢?

老虎叼了個野兔過來。

“我現在不需要兔子,虎兄。”庭霜拍拍老虎的頭,又摸摸自己身上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能用的藥,可是身上只有糖球,自從他給村裡娃發過兩次糖球以後,孩子們見到他都會伸小手要糖,所以他習慣身上帶着糖,至於藥品飲水什麼的,一點也沒有,可供放信號的煙花更沒有了。

下次出門一定帶着隨身應急包,庭霜心裡發誓。

白皚皚的雪地上,兩溜帶血的痕跡向前延伸,一個人影趴在地上向前艱難地蠕動着。

“小寶,你再堅持一下。”庭霜氣喘吁吁地往前爬,他用幾個樹枝做了個簡單擔架,把寶琪放在擔架上,又撕下衣服做成布條拴着擔架拖着爬行。本來他身上也有傷,尤其是腿上的刺傷被這麼一爬一蹭,又開始流血,不大一會兒,就眼前發花,天旋地轉,幾乎撐不下去。

老虎納悶地跟在後面,一直陪在他身邊。

昏沉沉中,寶琪睜開眼,發現兩邊的樹石居然在往前移動,迷糊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躺在一個樹枝擔架上,正在被庭霜拖着走。

“快放下我,你……的腿還在流血。”寶琪虛弱地說。

“少說廢話……”

渾身的力氣象是一點點被抽走,庭霜一邊爬着一邊和寶琪說話,又轉頭看看老虎,說:“我不行了……,虎兄你有法子去村裡找人麼?我知道……你沒法子,你聽不懂。”

老虎低低地吼了一聲,搖搖尾巴撒着四蹄跑了。

“靠,連你也拋棄我。”庭霜埋怨了一句,繼續艱難地往前爬。

冰冷的雪地,疼痛的身體,還在流着血的傷口,讓他眼前冒金星,渾身如虛脫般,仍然機械的往前爬着。

“小寶,你挺着些……,很快就回村裡了。”

眼前一黑,喉頭一口腥甜涌上來,失去了所有知覺。

“小寶……寶寶……你敢負我,掐死你。”庭霜哼哼唧唧。

“大哥……”一個擔憂的聲音不停呼喚。

庭霜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是庭柯焦急的臉,放心地呼出一口氣。

“你……我……”庭霜想問你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庭柯知道他想問什麼,說:“我和神箭張,孫叔他們上山找你們,在山腳下看到西西和城城銜着搖籃跑過來,我覺得你肯定出了事,否則不會讓狗把孩子銜過來,所以我讓人把孩子送回,又繼續找你們,結果看到一隻老虎,那老虎跑跑停停,似是在引誘我們,我們追過去,就……”

庭霜明白了,急問:“小寶呢?”

庭柯臉色黯然:“還沒醒過來。”

庭霜蹭地坐了起來,掙扎着起牀。

“哎,大哥,你的身體……”

“快帶我去找小寶。”

隔壁房間裡,寶琪靜靜躺在牀上,臉色蒼白如紙,毫無生氣。一旁的大夫說:“流血太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如果天亮時醒不來就……”

“他醒不來,你也不用醒來了。”庭霜惡狠狠握拳恐嚇。

大夫打一哆嗦,看庭柯面相憨厚些,往他身後一縮。

“你嚇唬大夫是沒用的。”門外又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晨光一頭大汗掀簾進來。

庭霜撲過去擰他:“你跑哪去了,你主子不行了。”

“我去最近的大營調兵馬來,趕緊悄悄摸上山,正好將天理教的和陳安泰幾個全數拿下,他拿着你們的隨身配飾要脅我交出寶貝。”

庭霜揪住他晃:“你爺爺的,你難道給他們了,小寶要靠這個救命的。”

晨光被他揪得翻白眼:“當然沒有,沒見到人,怎麼會把寶貝給他們。”

“快把寶貝給我。”庭霜吼起來,直接動手動腳從晨光身上搜出青龍珠,又喊叫:“老三,快取些無根水來。”

“無根水是什麼?”

庭霜忽然想起來,現在不下雨,哪裡有無根水,急得直抓頭。

晨光插嘴:“樹上的雪可以麼?”

“也行。”庭霜也不完全知道青龍珠的用法,記得以前電視上演的是把青龍珠放在無根水中煮兩時辰,那個水就可以治病解毒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眼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寶琪失血過多,又傷到要害,這個時代又沒有輸血什麼的東東,也只能碰運氣了。

風爐子上,一個小砂鍋裡咕嘟地冒泡,三雙眼睛盯着鍋裡東西,一鍋水逐漸轉綠,進而水光映到屋裡,四面牆都映着綠色。

庭霜看着眼睛發酸,揉揉眼睛。

“大哥,你去歇着吧,你身上還有傷。”庭柯把他往牀邊拉。

“是啊,這裡有我們看着就行。”晨光也把他推到屋裡。

庭霜卻捨不得休息,睜大眼睛看着牀上緊閉雙眼的寶琪,和他並排躺在一起,生怕下一刻再也見不到他。

看着看着,眼睛又酸又痛,眼前一片模糊,恍惚又回到了以前,他光彩照人,三箭齊發連中百步外的香頭,贏得大家喝彩。他倒在地裡,睜開眼睛裝失憶,混蛋裝得還挺象。他嫌棄地夾起一根雞腸做鄙視狀,他去擠羊奶,被噴了一臉,鼻頭上一塊白好象戲臺小丑。打獵時遇上狼羣,他雙手微顫,仍然擋在他身前。他半夜上山爲他去採可以止咳的韋陀花。

他牽着他的手說:“不要什麼事都一個人扛着,記住,累的時候還有這裡可以靠一靠。”

“我願與你執手偕老,無論多少風雨險阻,或是富貴風光,絕不相負。天地,星月,山河,萬物蒼生,皆是證人。”

“我現在是把自己的命運和前途交到你手裡了,你願意接嗎?”

……

“小寶,別走。”庭霜啜泣着伸手撈了幾下。

一隻溫暖的手輕拍他的肩:“我不走。”

庭霜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寶琪的臉,雖然蒼白毫無血色,卻依然流露着令人心動的深情,一時間百感交集,千思糾結,想起湯姆遜說的一句話:“你們中國人爲什麼不把愛人叫‘甜心’,卻叫做‘冤家’呢?”

嗚,你個洋鬼子怎麼體會得到“冤家”二字的絕妙,除了這兩個字,天底下又有哪個字能表達我對眼前這個混蛋又愛又恨的心情。

“好啦,沒事了。”寶琪拍拍他象是哄小孩,“別哭了。”

“以後不許騙我。”庭霜努力用淚眼朦朧的眼睛發射眼刀。

“是,遵命。”寶琪認真保證,“你也要遵守當初的協議,如果我老實坦白了,你不可以對我使用暴力更不可不理我冷落我。”

“還敢跟我提條件。”庭霜抓過他的手輕輕印上一個牙印表示憤怒。“那你以後不許做危險的事,不許嚇我。”

“是,我保證。”寶琪看着他輕笑,眼神裡滿是志得意滿。

庭霜覺得自己被他套住了,就這麼把自己的心思和感情暴露在他面前,感覺挺沒面子,把臉藏在他懷裡拱了拱,順便拿他衣襟擦擦眼淚鼻涕。

可能寶琪年輕力壯,再加上青龍珠的奇效,居然從鬼門關打了一轉又回來。趕緊和庭霜帶着一隊護衛護送青龍珠上京。

宏偉壯觀的乾清宮內,皇帝再次召見庭霜,說:“聽寶琪說,這次全靠你找到了青龍珠,這才救得太后的性命,你想要什麼賞賜?”

庭霜瞥了寶琪一眼,這傢伙居然把功勞安到他頭上了,可是他怎麼好意思腆着臉要賞賜?

“皇上事親至孝,爲太后的病憂煩勞心,臣感同身受,只想着怎麼治好太后的病,哪裡想到賞賜。”

皇帝很感動,又說:“卿忠心爲國,朕一定會重用於你。”

庭霜一想到那些煩文褥節就頭疼無比,說:“臣資質愚鈍,不堪驅使。”

寶琪也說:“人各有志,他不適合高居廟堂。”

皇帝也不勉強,又對寶琪說:“這次太后玉體痊癒,你和定國公之女的親事也可以辦了,太后一定非常歡喜。”

庭霜臉色變得刷白,緊張地看着寶琪,寶琪卻不動聲色,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會意,命庭霜退下,留下寶琪召對。

“庭霜這人,才幹在臣子間屬於中等偏上,但是人品卻是一流,朕有心重用,好好培養一番,會成一代名臣。你不妨好生勸勸他。”

寶琪指指皇帝案前的一疊奏摺,說:“可這些摺子都是參劾他的,都是爲臣做糧臺時積下的怨恨。皇上覺得他可用嗎?”

皇帝皺眉沉思:“你可以教教他爲人處事。”

“臣只能說,這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他不善長官場規矩不善人事來往,還有一種可能是,他根本不打算走仕途之路,所以做起事來沒有給自己留後路,不管哪種可能,他都不適合混跡官場,他就是那樣的人,追求自由,雖然有些鬼點子,其實心地很淳樸,複雜污濁的官場會一點點掐滅他的靈性。請皇上成全他的心願,放他躬耕田野。”

寶琪說得非常誠懇。

皇帝沉默良久。

庭霜步出景運門,看到一個極漂亮的少女扶着侍女的手走上石階,身後兩個太監竊竊私語:“這就是定國公的千金啊,真是象仙女一樣。”

“當然,要不太后怎麼看中她,要把她指給錦鄉小侯爺呢?”

庭霜聽了,胸口象壓塊巨石,又悶又痛。

回到侯府,庭輝大英子等人迎上來,庭霜也懶得說前後經過,只說:“收拾東西,我們回家。”

小蘭小玉幾個聽說可以回家了,也很高興,立即回房收拾衣裳玩具,來京城後買的東西還有皇帝太后賞的好東西可不少。

過了一陣,寶琪回來,對庭霜微笑:“皇上賜下賞賜了,快接旨吧。”

管家擺上香案,庭霜接了賞賜,因爲獻寶珠救了太后有功,再次升官一級,念在他無心官途,只賜官職空銜,賞金放歸故鄉。皇帝又手書“一品農夫”四個字作爲賞賜。

寶琪宣了旨頒了賞,扶起他微笑:“你現在是本朝絕無僅有的官居一品的農夫。”

庭霜並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意思,反而有傷感之意。

寶琪彷彿知道他想什麼,又說:“皇上命我送你們一家大小回鄉。”

寶琪着手收拾自己的行李,庭霜看他準備的東西,納悶:“你送我回鄉,帶這麼多東西幹什麼??跟搬家一樣。”

寶琪詭異一笑:“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要排場要體面,當然得要好多東西。”

庭霜白了他一眼。

於是一行人,還有一羣動物,再加上十幾輛行李車,浩浩蕩蕩往散花村進發。

回到村裡,寶琪左看右看,輕輕撫摸家裡的老牛和院裡的磙碾,象是要把這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印入腦海,庭霜看着他,心裡陣陣心酸,幾年的相知還是走到了盡頭,這分感情最終還是了結在它最初發生的地方。

那個東屋的大炕,是他們共枕的地方,多少次他們獨處的時候這傢伙總是毛手毛腳的,只是他對這種肌膚相親的事有些有些抗拒,對寶琪的感情還是不敢完全信任,再加上戰亂多年,匆匆相聚匆分別,居然一次也沒有真的親近過。

現在,就要和他分手了,再見無期相忘於江湖,乾脆,成全了他吧。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昨天沒更,翻菜譜烹調肉肉中,還有一章就完結了,告別前快點留爪啊,親吻每個爪印。。。(╯3╰)

感謝onionmumu的火箭炮,抱抱

欠抽的晉江受還是抽個沒完,沒法回覆留言。但是每個留言俺還是挨個看過的,總結一下就是,讀者覺得主角三觀不正,(不知道從哪裡判斷的),白癡,愚蠢啥的,依據是主角初學做生意時出現了失誤。主角是孤兒而且讀過書,所以他不應該這麼失誤不該這麼輕信。

汗,不知道讀者能不能理解,如果不是孤兒,他心有牽掛不會主動穿,小時沒有父母扶養不等於以後的生長道路會遇到好多壞人,也不等於會生活在一個勾心鬥角的環境。

就象迎春探春同樣身份生活在同樣環境,一個懦弱無能,一個精明強幹,同樣的環境不一定長出同樣的人來。同樣是孤兒,有的很精明,有的則很單純。很正常。

失誤一次不等於一敗塗地,接受教訓就行了,還是可以成功的。

話說,俺不覺得主角的三觀有多麼不正哦,挖鼻……

再次請求親們一定戳戳專欄點一下收藏作者。本週內俺要發新文呀,打滾。。要愛撫,要包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