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他就是寵妻,如何?
寒初藍望向他,好奇地問着:“她不是將領嗎?她怎麼會是我們的政敵?”
夜千澤把家書裝好,很有耐心地解釋着:“因爲爹是攝政王,雖是實際的掌權者,卻不是真正的帝皇,戰神忠於皇上,便防着爹奪位,她會顧全大局,但在一些小事上,總是針對着我們,與爹有關的人,她都視爲政敵。還有,她與當今太后是手帕交。”
元太后表面上對夜沐很是敬重,也會教育少帝尊重夜沐這位皇叔,但心裡最防着夜沐的人便是她母子了。
玉鈴蘭本來就是忠於皇上的,她那種性子的人又是死忠的那種,極少會變通,再加上與元太后的私交,她便成了保護少帝的最有力的一道符。
看到寒初藍對戰神那般的感興趣,又似是很有好感,夜千澤沒有再細說,不想讓寒初藍知道,暗中對付攝政王府的陰謀計策,很多都是玉鈴蘭和元缺策劃的。
“不管是哪朝哪代,文武大臣之間都會有政敵的,這個很正常,只要大家心裡都是向着國家,裝着百姓,在大局面前保持着清醒,就不用擔心。人,要是沒有一兩個敵人,活在這個世上也很無聊,對吧。”寒初藍安撫着夜千澤,夜千澤忍不住笑着,“藍兒,你懂得很多。”
寒初藍笑笑,她書讀得不算多,但看了很多的書,所以一些道理還是懂的。
在她心裡,只要心裡裝着國家,裝着百姓的領導者就是好領導。
再說了有政敵也是一種督促,你看到的是我的壞處,我看到的也是你的壞處,有人能看到自己的壞處可以說是一件好事,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壞處沒有人指出來,那樣就無法改正。
施政者,也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施的政就一定是十全十美的。
戰神能顧全大局這一點就很不錯了,否則以她手握兵權的重將身份,不能顧全大局,大星王朝早就亂了。
“你讓懷雲再去買無主荒地改爲稻田,需要不少銀兩的,你留了多少錢給懷雲?需不需要給她送點錢去?”夜千澤轉移了話題。
看他把家書裝好了,寒初藍扯了扯被子,夜千澤見狀,淺笑着把她連同被子一起抱了起來,抱回牀上,夫妻倆半躺在牀上時,纔在討論這件事。
“我只帶了盤纏,餘下的都留給了懷雲,算上這十幾天的收入,又和庭軒合作的話,估計還能週轉過來,大不了,讓楊庭軒佔大頭,我們佔小頭。這仗一打起來,糧食肯定會緊張的,咱們多種點水稻,就算收成再差,一畝也能有二三百斤大米吧。除去供應那些簽了協議的酒樓的蔬菜地,再新買一些地,改爲稻田,一季度下來也能收成好幾萬斤到十萬斤的糧食,這可是大大的一筆錢呀。”
寒初藍在計算着,兩眼就大放異彩,彷彿看到了閃閃發光的金山銀山了。“不過這樣我們又得請很多工人了,還有那些無主荒地大都是灌溉困難的,要挖坑渠引水灌溉,工程便大了點,除去這些開支,一季度下來賺的錢,就大打折扣了。這倒是其次,千澤,我們得想長遠一點,萬一打仗時,軍糧供應不上,咱們的糧食充作軍糧,也能解除燃眉之急,也算爲了國家出力。”
夜千澤輕刮一下她的俏鼻子,笑着:“你天生就是個經商的料,連那些都想到了。”
“我以前就想經商的,可惜……”寒初藍神色一黯,想到了自己的親人,她的宏圖大計就再也不想提了,身子一滑,就滑躺在牀上,扯着被子望着紗幔。
“藍兒,怎麼了?”
寒初藍忽然不開心,夜千澤大惑不解,也擔心至極,趕緊側身關切地問着。
寒初藍合上雙眸,輕輕地說着:“沒事,我想睡了。”
夜千澤灼灼地望着她,她卻閉上了眼,不讓他看透她的心思,夜千澤倒是不再追問,只是在她的身側躺下來,他平躺着,讓她側躺在他的懷裡,輕柔地說道:“睡吧。”
寒初藍沒有應聲,閉着雙眸,腦裡卻在想着自己的親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穿越的,但醒來後她的身子不是她以前的,便可以確定了她是魂穿。那麼留給現代親人的便是她的……父母肯定很傷心吧,他們不知道她在異域他鄉活得好好的。
她無法告訴父母,她活得好好的。
父母見不到她,她也見不到他們了。
說不思親,那是假的。
老天爺既然讓她穿越,幹嘛不把她的記憶都收走?還帶着前世的記憶,對穿越者來說就是最殘酷的。活在陌生的朝代,人生地不熟,一切都得從頭來過,偏偏記憶裡的都是以前的國度,以前的親朋友戚友,每每思起便是錐心之痛。
寒初藍自認適應力是很強的,既來之則安之,但思親之痛,她也擺脫不了。
不敢讓夜千澤知道她其實不是他真正的妻子,只不過是未來的遊魂佔據了他妻子的身子,她表現得很堅強,有誰知道夜深人靜時,她曾經躲在被窩裡流淚,在夢中與親人團聚?
鼻子酸酸的,寒初藍想哭,但極力忍着,她知道摟着她的那個細心的男子還沒有睡,她要是稍微有點淚水涌出來,他就會知道。
故意調整了在他懷裡的姿勢,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裡,眼角便慢慢地滑出了淚水。
在二十一世紀裡,她雖是個小小農家女,但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老父特別的疼愛她,她不敢去想像,失去了她,老父親會傷心到哪種程度,母親會哭得死去活來。
嫁人,尚有見面之時。
她這種穿越者,或許到死,都沒有機會再穿回去見到前生的親人了。
爲人子女,她實屬不孝,未能在父母膝前盡孝,反倒讓父母傷心。
摟着她的大手忽然緊了緊,寒初藍微微地一僵。
夜千澤知道了嗎?
“藍兒,我會一輩子疼你,愛你,寵你,不會讓別人欺負你,你是我的天,我是你的地。我們好好地過好每一天,好嗎?”夜千澤溫柔深情的呢喃自頭頂上傳來。
明顯是知道寒初藍在偷偷地哭。
他早就知道寒初藍靈魂被換了,他還在時刻擔心着,擔心老天爺有一天記起了寒初藍的靈魂被換,然後好心地換回去,那樣,他會發瘋的。
他認準的是如今的寒初藍,而不是原來的那個寒初藍。
不管寒初藍是神是妖是鬼是怪,都是他夜千澤的妻!
寒初藍沒有說話。
她一說話就全是哭泣,那樣等於承認自己哭了。
她斂回思親的心神,默默地拭去了臉上的淚痕,努力地平息自己的心情,夜已深,明天還有不知道有幾分險情的仗要打,他們要休息好才能迎戰。這個男人對她已經夠好的了,她在二十一世紀找丈夫的話,絕對找不到像夜千澤這般細心體貼的丈夫。以夜千澤的身份,轉換到二十一世紀去,便是豪門少爺,試問那些坐擁多少千萬多少億身家的豪門少爺,有幾個能做到天天晚上幫妻子提洗澡水,願意吃妻子吃剩下的殘菜殘汁,事事以妻子快樂爲主的?
這個朝代屬於封建王朝,就算大星王朝民風較爲開放,女人的地位也遠遠不如現代那般好,在這裡普通的家庭裡,妻子往往處於如同傭人的地位,侍候丈夫,照顧孩子,打理家務,上敬公婆,就算是侯門裡的貴夫人,也還要守規矩守禮教,有誰敢讓相公幫自己提洗澡水的?周妃就不敢,夜沐一個眼神都能讓周妃臉色煞白。
所以,她該知足了。
老天爺讓她穿越到這裡,肯定是她和夜千澤相互欠着對方的鉅債,她來給他當妻子還債,他獨對她好還債,她就該安安心心地還債,與他共度此生,不要在這端欠着情債,那端又欠着親情債,兩端都不討好。
想着想着,寒初藍慢慢地沉入了夢鄉。
確定懷裡的人兒呼吸均勻了,夜千澤才輕輕地把她推扶出自己的懷抱,把她放平躺在身側,他半撐起身,心疼地看着她的睡顏,她睡着了,瞧不見她的眼睛如何,但她臉上還有着淺淺的淚痕,再看他的衣裳,微溼,那是她的淚。
“藍兒。”
夜千澤輕輕地親吻着她臉上的淚痕,輕輕地說道:“不要再去想你那個國家的親人了,好嗎?你可以怪我自私,怪我不近人情,可是我派人找過了,根本就找不到你所說的那個國家……我能做的,我都盡力去做了。以後,我便是你的親人,只要我活着,我就會給你最溫暖的人生。”
寒初藍睡着了,自然沒有迴應。
夜千澤也只敢在她睡着了,纔敢提到她口中的那個叫做中國的國家。她清醒的時候,他一個字不敢提,就怕提了她會傷心會難過,更怕她會消失。
雖然他也不明白爲什麼這麼怪異的事情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他也不想去弄明白。
有些事,越明白便會越害怕。
長風苑安靜下來了。
隔壁的流雲院依舊燈火通明,哪怕上官紫已經仙逝,到了晚上,流雲苑的燈籠都是點到天亮,包括暖爐,一切都當作上官紫還活着一般,只除了沒有派人在這裡居住,但打掃衛生則是天天都要安排人來清掃,上官紫是公主,她的住處本身就比別人要講究。
夜沐沒有睡。
他就站在夜千澤和寒初藍站過的那個廳子裡,望着懸掛在牆上的上官紫畫像,修長的手指輕輕地落在畫像上,一寸一寸地撫摸着。
屋外,李公公靜靜地站在門口,任憑寒風呼嘯,白雪紛飛,他也動也不動,靜靜地聽着屋裡的動靜,只要夜沐一喚,他馬上進去侍候。
“紫兒,我們的稚兒還活着,他回來了。”夜沐輕輕地對着畫像的亡妻說着話,“我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八歲時的模樣,如今他都二十歲了,馬上就二十一歲了。我想,他肯定來看過你了吧。紫兒,他還給我們帶回來了一個兒媳婦,那個兒媳婦……我本來不想承認的,她出身實在是太低下了,但是稚兒愛她,我看得出來,他很愛很愛她,我不忍心拆散他們了,貧苦百姓就貧苦百姓吧,只要她能給稚兒幸福,能照顧好稚兒,我就滿足了。”
上官紫柔柔地笑望着他,好像很滿意他此刻說的那些話。
“可是,紫兒,我也有擔心的。稚兒和藍兒已經成親半載了,稚兒又二十了,藍兒也都十六了,你那個年紀已經懷上了稚兒,但他們還沒有圓房,我擔心他們之間會有一個人有問題。稚兒剛回來,我不敢問他,你又不在,不能問問藍兒,紫兒,爲什麼你沒有和稚兒一起回來?爲什麼呀!”
自言自語到最後,夜沐的痛苦又流露出來。
他渴望老天爺把紫兒母子都還給他,而不是僅有子沒有妻。但老天爺就是沒有聽到他的祈求,只把稚兒還給他。
“紫兒,你咋就這麼狠心,丟下我不管了……”
撫着畫像的手指更加的溫柔,夜沐的臉上卻滑下了兩行清淚。
……
“鐵頭,派個輕功最好的人,把這封家書送到張家村去交給懷真。”
本該陪妻沉入夢鄉的夜千澤此刻卻站在長風苑與流雲院之間的瓦面上,鐵頭在他的面前,他把寒初藍寫好,經他翻譯過的家書遞給了鐵頭,還吩咐着:“讓懷真兄妹按照信上所說去辦。如果資金不夠,再讓人給他們送點去。”
“是。”
鐵頭接過了家書,沒有多問一句他話,身子一閃,便消失在風雪之中。
夜千澤一個輕縱,便落在了大廳的正上方,他靜靜地凝聽了一會兒屋裡的低喃,風眸沉凝,臉上沒有表情,片刻後再一個輕縱,也消失在瓦面上。
……
隔天。
夜千澤醒來,還沒有睜眼就伸手一撈,想把寒初藍撈入懷裡,誰知道卻撈了個空。睜開眼,身側真的沒有了美人兒的倩影,他忍不住嘀咕着:“又早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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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美嬌妻在身側,夜千澤也不想在牀上多待一分鐘。
“咚咚。”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接着便傳來春梅的問話:“世子爺起來了嗎?”
夜千澤一邊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一邊淡冷地應着:“把洗臉水端進來吧。”
小丫頭這才推門而入,手上果真端着熱氣騰騰的洗臉水。
小丫頭擡眸飛快地看了夜千澤一眼,就趕緊垂下眼瞼去,這個世子爺真俊呀,她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這麼俊的男子,王爺已經夠俊的了,可與世子一比,還是差了點兒。
把洗臉水放在桌子上,春梅便拿起帕子,擰了水,走到夜千澤的面前,踮起腳就想幫夜千澤拭臉,夜千澤冷冷地從她的手裡抽過帕子,冷冷地命令着:“站到一邊去,我自己來!”
“世子爺,奴婢是侍候世子爺與世子妃的,就讓奴婢來吧。”春梅惶恐地垂眸說道,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兩名小宮女在長風苑當差就當得膽戰心驚的。
世子俊,世子妃美,可是兩個人都不喜歡讓他們侍候,當奴才的不侍候主子,教管家看到了,有她們的罪受。
夜千澤不理她,一邊自己洗着臉,一邊問着:“世子妃呢?”
提到寒初藍,春梅撲嗵一聲就跪在夜千澤的面前,夜千澤臉色一黑,沉冷地再次問着:“世子妃呢?”
“世子,是奴婢們不好,世子妃在小廚房裡做着早膳,奴婢們怎麼勸阻都勸阻不了,是奴婢們不好,都是奴婢們的錯。”春梅的臉色都變得煞白的,擔心夜千澤會責罰她們。
夜千澤洗好了臉,望了嚇得臉色煞白的春梅,淡冷地說道:“起來吧,以後不要動不動就跪,世子妃不喜歡你們這個樣子,要自然,自然!世子妃喜歡做什麼,你們只需要告訴我一聲就行,不要去勸阻她。”
春梅錯愕。
“還不起來,要是讓世子妃看到,世子妃不開心,我就讓你跪到明年的除夕夜!”
春梅被他這一嚇,趕緊爬站起來。
一擡眸,看到他那張俊美非凡的臉,她又趕緊垂下臉去,一顆心亂跳。
夜千澤沒有留意到這些,他一顆心全跑到寒初藍身上了。吩咐完春梅後,他人就走出了房間,往小廚房走去。
昨夜的雪下了一宿,院子裡全是積雪。
春蘭在廚房裡幫不到寒初藍的忙,被寒初藍趕出來,此刻正在清掃着院子裡的雪。
看到夜千澤從屋裡出來,趕緊行禮,夜千澤隨意地揮揮手,人就鑽進了小廚房。
很香。
夜千澤一進廚房就聞到了香氣。
寒初藍正在竈臺前把什麼東西,白白的,軟軟的,一個一個放進鍋裡,沒有留意到他進來。夜千澤輕手輕腳地走到她的身邊,正想伸手摟她一把,她忽然一手拍來,拍開他的大手,淺淺的笑意逸出她的紅脣,“別想嚇我。”
“聽到我的腳步聲了。”夜千澤也笑着。
“怎麼說,我也在練着內功,聽力較以前總是好一點的。柴快要燒完了,幫我添一點,不要添太多,火太大,餃子容易煮爛。”
她一大清早起來,原來是包了餃子。
“餃子?”
夜千澤看着鍋裡一個個白白的小東西,還真的是餃子。
“今天過年。”在她的家鄉,過年都會包餃子吃。
“什麼餡,很香。”
“也沒有放什麼,就是放了肉,香菇,白蘿蔔絲,花生,還有蝦米。”
“藍兒,府裡都有專人準備膳食的,這麼冷的天,你應該多睡一會兒。”夜千澤一邊心疼地說着,一邊迫不及待地去拿來了碗,自己清洗着碗,把碗擺放到竈臺前,眼睛盯着鍋裡還在煮着的餃子。
他很長時間沒有吃過他家藍兒親手做的飯菜了。
餃子,她還不曾包過給他吃。
寒初藍瞟了他一眼,好笑地應着:“我要是多睡一會兒,你此刻能有餃子吃嗎?”
“他們也會包餃子的。”夜千澤說着,隨即又問着:“藍兒,什麼時候能煮好?”頓了頓,他又說一句:“不過,他們包的餃子不如你包的好吃。”
“還沒有吃,你怎麼知道我包的好吃。”
要拍馬屁,也要先嚐過了再拍呀。
“聞着就很香了。”
夜千澤嘻嘻地笑着,他家藍兒的廚藝連楊庭軒都能征服,自然要比府裡的那些廚子要好。王府裡的廚子手藝也好,但他們太講究精緻,用料方面便不像寒初藍的平常,吃起來,總覺得是在吃一件藝術品似的,沒有那種淡淡的幸福。
寒初藍撇他一眼,戲謔着:“一會兒吃着不好吃,你可別吐出來哈。”
夜千澤一本正經地答着:“娘子做的,就算苦如黃連也要當成蜂蜜吃下去,甜入心頭。”
“貧嘴。”
夜千澤笑。
驀地,夜沐沉怒的聲音忽然響起:“怎麼就只有你們兩個?小李子,馬上把周妃給本王找來!”
接着又傳來一句:“小竈裡做着什麼,很香。”
夜千澤與寒初藍交換一下眼神,寒初藍扭身就走出去,果真看到夜沐帶着李公公才走進長風苑,只看到春梅和春蘭兩名小宮女在掃雪,什麼人都看不到了,這與他吩咐周妃的相差太遠,當真就繃起了臉,那冷冽的氣息逸出來,籠罩着他,讓他的威嚴更甚,兩名小宮女嚇得又跪下了,大氣也不敢出。
李公公心知不妙,趕緊去找周妃。
寒初藍在這個時候出來,叫住了李公公,在李公公停下來時,她走到夜沐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這個請安問好姿勢,她還是學得很快的。“爹,早上好。”寒初藍的問好一齣口,李公公就開始抽臉了。夜沐也有點錯愕,不過想到寒初藍的出身,倒也不計較她的用詞不一樣,當他看到寒初藍繫着一條圍裙,衣袖都捲了起來,雙手全都是白色的糯米粉,他瞪着眼,問着:“藍兒,你這是在做什麼?”隨即他扭頭就瞪向了那兩名小宮女,陰陰地質問着:“你們就是這樣侍候世子妃的嗎?”
寒初藍本來就出身低下,他心裡是認可了寒初藍,可他總擔心府裡的奴才會瞧不起寒初藍,故意爲難寒初藍。
“爹,我在包餃子,我習慣了自己動手,所以不用他們幫忙,爹別怪他們。還有,昨天晚上週妃給我和千澤安排了很多的下人,我和千澤喜歡過安靜的兩人世界,就拒絕了周妃的好意安排,只留下了兩個小丫頭打掃一下院子便可。爹不要責怪周妃,要怪就怪藍兒不懂事。”
寒初藍解說着,不想讓公公誤會了周妃。
雖說纔回來,寒初藍也看出了公公並不喜歡周妃,周妃在公公面前大氣都不敢出。
夜沐定定地望着寒初藍,眼神很深,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麼。
寒初藍覺得像夜沐這種上位者,心思最是難測。
氣氛沉凝起來,跪着的兩名小宮女,微微地顫抖起來,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們會不會遭到責罰?
李公公還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去找周妃,還是該回到夜沐的身邊。
“藍兒,餃子煮好了,很香,我先吃。”
夜千澤忽然端着一碗餃子從小廚房裡走出來,像是不知道夜沐來了似的,還故意嚷叫着,等看到夜沐的時候,他才淡冷地說了一句:“爹,你真有口福,藍兒是第一次包餃子給我吃,你一來就能吃上。”
夜沐又望向了自己的寶貝兒子,眼珠兒傻了,不知道該怎麼轉動,一張臉繃得緊緊的,抿着的脣都成了一條線,兩道劍眉不停地抖動着。
堂堂的世子爺竟然也鑽到廚房裡去,還端着一碗餃子就這樣走出來,要是沒有看到他在,兒子是不是打算一邊走一邊吃?
氣氛結成了冰!
兩名小宮女的頭都要垂到雪地上了。
夜沐張嘴,又合上,合上又張嘴,很想罵幾句,罵兒子媳婦沒規沒矩,可是話到嘴邊,一句都擠不出來。
李公公也傻傻地望着夜千澤。
“煮好了嗎?”寒初藍扭頭就問着自家相公,夜千澤把碗遞到她的面前,答着:“應該好了吧。”
“餃子煮熟後會浮起來的,浮起來了嗎?筷子給我,我嚐嚐。”寒初藍一邊說着一邊從夜千澤手裡拿過筷子,然後挑開一隻餃子,又夾了一點兒放進嘴裡。餃子被挑開後,那些餡的香氣更加的濃烈,李公公嚥了咽口水,還真是香。
夜沐也忍不住咂咂嘴,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後,他趕緊端正着臉,又氣又無奈地瞪着兒子媳婦。
他在生氣,誰都知道,可是兒子和兒媳婦卻旁若無人地討論着餃子煮熟了沒有。
氣涌上心頭,卻無法發泄出來。
這種滋味不好受!
心裡涌起了悔意,他怎麼就承認了寒初藍這個世子妃身份?這樣的女子怎麼適合當個尊貴的世子妃呀?
“嗯,是煮好了,可以吃了。”寒初藍把筷子還給夜千澤,夜千澤就不客氣地接回了那碗餃子,一邊招呼着夜沐:“爹,外面風大,進屋裡坐着,一起吃餃子。”他自己邁進屋裡,在桌前一坐,不客氣地吃起餃子來。
夜沐的眼珠子掉在地上,滾了好幾十圈,才勉強撿拾起來。
望向寒初藍,寒初藍一臉如常,壓根兒就不知道她錯在哪裡。再望着進屋了的兒子,夜沐在心裡抓狂,見過寵妻的,沒見過像夜千澤這樣寵妻的!
寒初藍能如此的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都是他兒子寵出來的!
他也寵亡妻,可他的亡妻是高貴的公主,他怎麼寵,她都不會沒規沒矩。他也知道不能拿亡妻來和寒初藍比,可是兒子畢竟在王府生活過八年,深諳侯門規矩,怎麼就不知道教教寒初藍規矩?
偏偏他再氣,也不能多說什麼,兒子昨天才回來,他怕,怕對他淡冷至極,明顯就在怨着他的兒子會一甩袖,又走了。
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彈彈手指就能削官員的職,捏捏手指,就能殺人無數的他,在這個愛兒面前,只有無奈的份。在這個小小農家兒媳婦面前,他還是隻有無奈。
夜沐陰着臉走進屋裡,在夜千澤面前重重地坐下來,重重地哼了一聲。
夜千澤知道他在生什麼氣,也不管他,繼續吃他的餃子。
他就是寵妻,如何?
兒子對自己不理不睬,那香氣又實在是濃烈,夜沐終是拉下了臉,清了清嗓子問着:“澤兒,這餃子,你又不是沒有吃過,怎麼還像個餓鬼似的?爹知道對不起你,教你流落民間十二載,過着貧苦的生活,可你如今回來了,王府的規矩,你不能全然不顧的。藍兒沒規沒矩,你應該好好地調教,管教她,而不是寵着她這樣沒規沒矩,自己還跟着沒規沒矩的。”
“守規守矩,連飯都吃不飽。”
夜千澤淡冷地應了一句。
“爹要是看不慣,澤兒帶着藍兒回張家村去。”
“爹沒有!”
夜沐趕緊應着,害怕纔回來的愛兒真的走了。
“澤兒,爹可以包容的,但……”
“爹,你的餃子。”寒初藍在這個時候端了一碗餃子進來,輕輕地擺放在夜沐的面前。
夜沐望着那碗餃子,外表看上去還不錯,聞着也很香,再看看兒子那狼吞虎嚥的動作,夜沐的臉陰了又晴,晴了又陰,陰了再晴,終是拿起了筷子,試探地吃起餃子來。
在他吃的時候,夜千澤和寒初藍都在悄悄地望着他。
他吃了一口後,沒有說話,默默地又吃了一口,還是沒有說話,接着再吃第三口,不過吃的動作快了點兒。
見他這個樣子,寒初藍就知道公公對於自己的餃子還是很滿意的,她淺淺地笑着轉身出去,用一個大碗裝了滿滿的一碗,找來個托盤,吩咐春蘭把那碗餃子給周妃母子三人送過去。
還有李氏,寒初藍還把她當成婆婆看待,讓春梅也給李氏送了一份去。
李氏現在被尊爲夫人,也有了自己獨立的小院落,就是位置有點兒偏,李氏要求不高,只要有個安身的地方給她度過餘生就滿意了。
寒初藍還招呼着李公公吃,李公公不敢造次,又抵不住那香氣的誘惑,便躲在廚房裡嚐了嚐味道。
屋裡。
“爹,藍兒偏心,你的餃子比我還多兩個,你分一個給我吃吧。”
“鍋裡說不定還有,你自己到鍋裡去盛。這是藍兒孝敬你爹我的,你少打爹的主意。”
“藍兒是我娘子!”
“你還是我兒子呢。”
“好吃嗎?”
“好吃。”
“藍兒的廚藝很好。”
“可以看得出來,她的餃子包得比府裡的廚子包的都要好吃。”
“那是自然,因爲她是我媳婦兒。”
“你還是我兒子呢。”
“爹,你幹嘛重複這一句話。”
“爹不提醒着你是爹的兒子,說不定你不讓我吃藍兒包的餃子呢。”
“藍兒有時候說我腹黑,我知道了,那是遺傳的。”
“腹黑是什麼?”
“就是吃貨。”
“吃貨又是什麼?”
“爹此刻就是一個吃貨。”
夜沐:……
在他錯愕又無話可說的時候,他忽然怔怔地望着夜千澤,他們父子倆居然也沒規沒矩地說了那麼多的話。摒棄了身份,摒棄了一切思想包袱,那般親近,給他的是一種從未體會過的幸福。平平淡淡,溫溫暖暖,這種幸福就連亡妻上官紫都無法帶給他。
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夜千澤的臉一繃,又恢復了淡淡冷冷的樣子,他拿起自己的空碗站起來,扭身就出了屋。
夜沐回味着剛剛父子的“爭執”,輕輕地笑了起來。
現在他開始明白夜千澤爲什麼不逼着寒初藍學規矩了,也明白了,爲什麼夫妻倆會拒絕周妃的安排,不需要那麼多的奴才來侍候。
兩人世界……
他那個農家兒媳婦是這樣說的。
想着,就覺得很美呀。
活了四十幾年了,夜沐第一次知道,幸福原來是那般的簡單。
“王爺。”
李公公忽然快步進來,恭恭敬敬地稟報着:“太皇太后派人來請周妃進宮,還特別的叮囑讓周妃帶着世子妃進宮。”
才體會到平淡便是福的夜沐,聽了李公公的稟報,就如同遭受到一盆冷水,當頭潑來一般,瞬間就把他冷得清醒過來。
他被那種淡淡的幸福衝昏了頭腦,忘了他們是皇家子孫,皇家最是講規講矩的大家庭,他可以包容寒初藍的沒規沒矩,自己的母后是絕對不會包容的。
本來夜千澤回來了,今天理應進宮去請安問好的,只是現在時辰還早着,沒想到太皇太后卻等不及了,在用早膳的時間就派人到王府來傳旨。
夜沐沉沉地吩咐着:“回話,本王攜同周妃,陪同世子一會就帶着世子妃進宮向太皇太后請安問好。”
“是。”
李公公轉身出去,把夜沐的話轉述給傳話的小太監,小太監又把話轉述出去,一直轉傳到太皇太后派來的人那裡去。
“去,請周妃來!還有李夫人。”
夜沐再次吩咐着,“把世子和世子妃都請進屋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