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千澤如酒醉人

020 千澤如酒,醉人!

寒初藍沒有再說話,在他輕柔的安撫之下,撒手什麼都不管,夢周公去。

她夢到自己又穿越了,回到了二十一世紀,萬幸的是,她還活着。然後她看到了自己一身白色的婚衫,笑逐顏開,手捧新娘花束,挽着父親的手臂,緩緩地下車,緩緩地走進教堂裡,有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在教堂裡深情款款地凝視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朝他走過去,隨着她的步伐,他眼裡的溫柔越來越深……

那是她要託付終身的丈夫。

他是誰?

她記得自己在二十一世紀裡沒有男朋友的。

費力地,她望向了等着自己走向他的那個男人的五官,然後看到了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臉,他實在是太美了,女人都沒有幾個像他那般美的,她更知道形容男人是不能用美來形容的,可她又覺得什麼丰神俊郎,貌比潘安,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俊美。要不是看到他高大而平板的身材,她還不敢相信他是男的,他看起來像個女人,過於陰柔,過於俊美,要不是有兩道英挺的劍眉中和着他的陰柔,他簡直就是那種不男不女的妖孽。

那是夜千澤!

她嫁的人是夜千澤。

寒初藍覺得一顆心很甜,很甜,盪漾着無法言喻的幸福。

“藍兒。”

千澤深情地叫着她的名字,然後朝她伸出了大手,她笑着,快步地奔向他。

“千澤,我在現代裡竟然也是嫁給和你相同的人,真好。”寒初藍滿心歡喜地摟着那個接抱住她的男人,滿心歡喜地笑着,覺得老天爺對她實在是太好了。

她能穿越回現代,嫁的男人還是像夜千澤一樣的。

“寒初藍,你總算主動扎入我的懷裡了。”頭頂上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依舊是熟悉的,卻帶着幾分的調侃。她一愣,擡眸,看到的卻是元缺那張欠抽的笑臉!

怎麼回事?

千澤呢?

用力地推開了元缺,寒初藍轉身就跑。

元缺放肆的笑聲傳來:“女人,你欠我太多,理應以身相許……”

“混帳東西!滾你丫的!”

寒初藍氣恨地罵了一句。

討人厭的傢伙!

她已是人妻,他還不知道嗎?

“藍兒,我在這裡,別怕,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睡吧。”耳邊溫柔的聲音像老媽子的搖籃曲,一下子就平復了寒初藍內心的不悅,慢慢地,她就看到了周公,周公朝她招招手,她樂滋滋地跟着周公走了,什麼人都夢不到了。

夜千澤確定身邊的人兒呼吸均勻了,才愛憐地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愛憐地撫着她的臉,低柔地說道:“做夢了吧,夢到和人打架了吧。”

寒初藍睡着了,自然沒有迴應。

夜千澤眼底的溫柔及寵溺形成了一道包圍圈,把熟睡中的寒初藍團團地包圍住,讓她心安,什麼都不用怕。

隔天。

清晨,寒氣逼人。

寒初藍覺得冷。

她習慣性地往身邊溫暖的懷抱裡鑽去。

以前活了二十四年,不曾見過真正雪花的她,在大星王朝寒冷的冬季裡,就經歷了數次的大雪,經常冷得她受不了。這幾天沒有再下雪,可是寒風依舊像個老虎似的,不停地咆哮着,好像想氣吞山河似的。嗯,想到老虎,她本能地就想到了猛兒,走的時候都沒有上山和山上那些動物們告別,她應該拐着猛兒一起走的,有個老虎跟在身邊,嘻嘻,威風!

貌似有點狐假虎威的味道。

溫柔而有力的大手把她愛憐地一撈,她就鑽入了溫暖而熟悉的懷抱。

調了個舒服的姿勢,寒初藍打算繼續和周公下棋去,下了一夜的棋,她就輸了一夜,沒辦法,她不會下棋。

不過,那道溫柔的凝視有點刺眼,讓她被刺得無法安心地和周公下棋。

微微地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光溜溜的胸膛,她的臉就貼着人光潔的皮膚,怪不得那麼暖和了,有什麼比人的體溫更容易讓人覺得暖的?朦朧的睡意全無,她完全醒轉,不用擡頭也知道摟着自己的必定是夜千澤。

他的膚色真白,貌似比她還好。

摸一把,滑溜溜的,像泥鰍。

再摸一把,有便宜不佔太虧了。

寒初藍的小手就在夜千澤結實的胸膛上摸來摸去的,直到被夜千澤的大手捉住,夜千澤低啞的聲音傳來:“藍兒,再摸下去,又會起火的。”

他不介意再來一次,他是心疼她初歷人事,無法承受太多。

寒初藍眨眨眼,明白過來,一張俏臉染上了紅潮,煞是美豔迷人,夜千澤終是抵擋不住她的誘惑,低首就吻上她的紅脣,輾轉反側地吻了一遍,才低喘着氣移開了脣。

“咚咚。”

房外傳來了敲門聲。

星月恭恭敬敬的聲音隔門響起:“世子,起來了嗎?洗臉水打好了。”

“把洗臉水留下,你們退下吧,不用侍候了。一會兒再進來收拾便可。”夜千澤淡冷地吩咐着,星月恭敬地應了一聲,便退下了,寒初藍卻聽不到半點腳步聲。

掀開紗幔,夜千澤大手一伸,便把擺放在不遠處的衣服攝到手中。

寒初藍扯着被子,看着他優雅又淡定地自己穿上衣服,一臉的欣賞,還會嘖嘖有聲:“千澤,你的身材太好了。”

夜千澤淺淺一笑,邪肆地瞄一眼她用被子蓋着的身子,說道:“你的身材也不差。”比她剛嫁過來時要好太多了,那個時候的她,身材平板得像個男孩子。

寒初藍嗔他一記。

夜千澤穿好了衣服,便在牀沿上坐下,拿着肚兜就遞給她,柔聲問着:“要不要爲夫侍候?”

“不用了。你只要幫我梳頭就行了,髮髻,我始終還是不會梳,你不在的時候,我就是隨意地綁在腦後了事。”寒初藍接過了自己的衣物,在夜千澤的面前就穿了起來,夜千澤滿以爲她會嬌羞地讓他出去的,至少也會嬌嗔,讓他背過身去,沒想到她反倒是大大方方地在他的面前穿衣。

也是,他的娘子向來就不是臉皮薄的人。

像是看透他的心思似的,寒初藍說了一句:“房都圓了,該看的都看了,就咱倆,再遮遮掩掩的,便顯得造作了。”

夜千澤耳根子一紅。

瞧吧,他家娘子的臉皮比他厚得多了。

穿戴整齊了,夜千澤把她抱下牀,抱到了銅鏡面前,拿起梳子,溫柔地替她梳着滿頭的青絲,她喜歡讓他幫她梳頭,他也喜歡幫她梳頭,愛極了她那頭天生柔順而美的秀髮。

“藍兒,你想梳什麼髮髻?”

“你覺得我梳什麼髮髻好看,就梳什麼髮髻吧。”寒初藍對這方面的要求不高,她其實更習慣地用個夾子往腦後一夾,省事又輕鬆。

夜千澤笑笑,“我覺得你很喜歡拂雲髻,我還是幫你梳拂雲髻吧。”

“好。”

寒初藍也真的喜歡梳拂雲髻,而夜千澤只在乎她的喜歡,也不去管此刻的她應該梳着婦人髻。

梳好了發,夜千澤替她插上了釵子,再別上數朵素雅的蘭花。

“千澤,幫我插上這支釵。”

寒初藍把一支木釵遞給了身後的夜千澤,那是夜千澤第一次送給她的禮物。回京後,他還送了不少比木釵好幾十倍的釵子給她,可她最喜歡的還是這支木釵。

夜千澤接過了木釵,替她插在髮髻之上,溫和地看着銅鏡中的她,寵溺地問着:“好看嗎?”

寒初藍笑着點頭。

夜千澤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轉身便走,片刻,他重新回到她的身後,把一個小木人和另一支木釵子遞給她。

“什麼東西?”寒初藍接過了小木人和另一支木釵子,當她看到小木偶的模樣時,倏地扭頭望着身後的夜千澤,不敢相信地問着:“千澤,這是你雕刻的嗎?”

夜千澤嗯了一聲,把她自銅鏡前拉了起來,輕輕地擁着她,放任她在他的胸前反反覆覆地看着小木偶,醇厚醉人的聲音在解釋着:“這是我們那次分離時,我雕刻出來的,我想你,把你雕刻出來,帶在身上,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這支釵也是我那個時候親自替你雕刻的。”

“真像。”

寒初藍由衷地讚歎着。

夜千澤笑,“你畫着我的畫像,也畫得很像。藍兒,你那畫畫的手法似是與衆不同。”

“那是素描。”

寒初藍隨口答着。

素描?

一個陌生的詞語。

夜千澤心一緊,很識趣地沒有在這兩個字眼上繼續說下去,擁着她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這釵,我收下了,這個小小寒初藍,你帶着,我要你時時刻刻都把我放在心頭。”寒初藍收下了木釵,把自己的小小像塞到夜千澤的手裡,一臉的甜蜜。她心裡有他,所以她畫他的像畫得栩栩如生。而他心裡也有她,才能把小人兒雕刻得與她一模一樣。

夜千澤還是笑着:“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頭上。”

“騙人,開始的時候,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你也是一樣呢。”

“也對,咱倆扯平。”

“藍兒。”

“嗯。”

“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

“有。”

“我還想說,我很愛你,很愛很愛。”

“我也是。”

“又偷懶了,說完整一句話。”

寒初藍乾脆給他一記早吻。

吻過之後,夜千澤有幾分擔心地低問着:“藍兒,你還會不會不適?”昨天晚上他是很溫柔了,但她依舊有不適。

“休息了一個晚上,還好吧,至少沒有像書本上說的那種‘如同散了架似的’,感覺。”

“用過早膳,再休息一會兒。”

夜千澤還是體貼地說道。

寒初藍已經撇下他走去打開了房門,看到房門口擺放着兩盆還熱氣騰騰的洗臉水,她彎下腰先端起了一盆進來,放在桌子上,示意夜千澤自己動手洗臉,接着她又去端另外一盆洗臉水。

夜千澤在她把第二盆的洗臉水端進來的時候,已經洗好了臉。

寒初藍知道他動作很快,也不在意,當她伸手入水的時候,一雙大手已經先她一步撈起了盆中的帕子,熟稔地擰去了水珠,然後帕子輕輕地貼到了她的臉上,夜千澤溫柔地替她擦拭着臉。

仰臉,寒初藍望着他。

她現在只到夜千澤的下巴,夜千澤這傢伙的身高估摸着在一百八十公分以上。

“千澤,你對我太好了。”

寒初藍抗議着。

千澤寵溺地應着:“你是我娘子,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別人會說你懼內的。”寒初藍想起了少帝的問話,覺得少帝小屁孩一個,卻心思難測。就和元缺一個樣,不愧是甥舅,不是一家人,還進不到一家門。

“別人怎麼說隨他們,嘴巴長在他們身上。”夜千澤又把帕子放回水裡,搓洗幾下後,撈起來,擰去水珠,替她洗了第二次臉。

他不會在乎別人怎麼說他,他只知道他的藍兒孤身一人跟着他上京,無根無底,如浮萍一般,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他不對她好,他對誰好?她又如何安心?他又怎麼對得起她的信任,甘願勢下一切跟着他回來。

明知道回來後會面對太多的風雨,她依舊心甘情願。

“從今天晚上開始,你的洗澡水也由我幫你提。”

“是不是誰拿這件事來說你了?”夜千澤不答反問。

寒初藍一笑,“沒有呀,誰敢說我什麼?都知道你把我當成老佛爺寵着呢。我是覺得你對我好,我也要對你好,相互付出嘛。”

夜千澤把帕子放回盆子裡,便拉着她朝房外走去,溫和地應着:“好。”

寒初藍扭頭看他一眼,這麼好說話?看他的表情還是一慣的溫柔,想到自己沒有說出星月的名字來,他應該猜不到的,便不作說話。

夫妻倆出了寢室,星月便帶着兩名少女進了房,兩名少女把兩盆洗臉水端走,星月則替夫妻倆整理被子,看到那抹梅花烙,她臉一紅,卻掩不住喜悅,把那張烙下了梅花的牀單收走。

長風苑的正堂屋的偏廳被當成小餐廳,圓圓的桌子上早就佈置好了豐富的早膳,那幾名從暗衛變身爲婢女的女子,在夜千澤牽着寒初藍進來的時候,朝夫妻倆默默地福了福身,算是行禮,然後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這些人做事很快,而且做什麼都很好,寒初藍對這幾個人很滿意,想着等她在帝都的生意起來了,一定要培養這幾個人成爲她的得力助手,像懷雲一樣。

一想到懷雲,她便問:“千澤,我的家書,你有派人幫我送出去嗎?不知道懷真兄妹收到家書了沒有。”

夜千澤正在給她滔着一碗稀稠剛好的粥,聽到她的問話,他淡淡地答着:“我讓人送了,這幾天應該能收到了吧。”快馬加鞭之下,也是應該到了。

寒初藍要種水稻,過了年,很快就要開始春耕,而她要的無主荒地還沒有買下來,買下來又要犁好,更要挖渠引水灌溉,如果送信送得不夠快,就無法在春耕開始時開始她的計劃。

“我真恨不得親自去做這些事。現在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無所事事的,覺得自己就是在虛度光陰。”寒初藍把他的碗遞給他,他自己盛了一碗粥。他們的早膳和府上其他人的不一樣,是寒初藍寫好了單子,吩咐人在他們長風苑裡的小廚房做的。

每天不一樣卻營養均勻。

夜千澤看她,“你呀,就是一刻都停不下來。我倒是恨不得你天天都在休息,不用那麼累。”

寒初藍咂咂嘴,不說話。

夜千澤夾了一筷子的小菜放到她的碗裡,柔聲說道:“吃吧,吃完了再回房裡休息一會兒。”

“我不用再休息了,咱們還是去看看昨天我們看中的那棟房子吧,找房東談談價錢,是盤買下來還是租給我們,重新裝修一遍,當成咱們的酒樓。”寒初藍覺得自己又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千金小姐,一經歷人事就要休息一整天。

她現在沒有任何的不適。

“你決定就在那裡了嗎?那棟房子的對面便是一間酒樓,左邊又是客棧,右邊還是酒樓,競爭力很大。”夜千澤在她喝了兩口粥後,又拿起了一隻包子遞給她。她接過後,放進嘴裡就啃起來。“我觀察過了,整個帝都那麼多的酒樓,就數那兩間的生意最好,我們也嘗過了那裡的飯菜,味道的確不錯。如果我們在那裡開一間酒樓,能夠成功地存活下來,就有機會擠掉那兩間酒樓,然後成爲帝都最好的酒樓。”

夜千澤笑,“你以爲是種菜那麼容易嗎?那兩家酒樓,我讓人幫你打探過了,都是有靠山的,再者人家的廚子手藝也的確好。藍兒,就算你的廚藝不錯,也很難把他們擠下去的,人家有實力在那裡。”

寒初藍閃爍着美眸,笑着又啃了一口包子,贊着:“星月的包子做得比懷雲的還要好吃。”

“好吃,就再吃一個。你吃得總是不多,怪不得老是不長肉。”

寒初藍搖頭,“我的胃就那麼大,吃不了那麼多。星月準備得也是剛剛好的,我一份,你三份。”回京後,他吃得還是很多,她原本以爲是以前太窮,肚裡沒有油氣,他纔會那麼能吃的,現在才知道他天生就是個大胃王。星月每天準備膳食的時候,都會給他備上至少三份,像包子,星月會備上十一個包子,寒初藍往往只吃一個,夜千澤就要吃十個。

剛剛的話題便這樣扯開了。

夜千澤沒有再扯回到生意經上,他相信他家藍兒,她要在那裡開酒樓,必定想好了搶生意的計劃。

他只要拭目以待便行。

“世子,世子妃,周妃娘娘身邊的周嬤嬤來了。”

星月進來,恭敬地稟報着。

夜千澤淡冷地吩咐着:“讓她進來吧。”

星月得令,轉身出去,讓周嬤嬤進來。

夜千澤對周嬤嬤沒有好感,在剛回來的那個晚上,周嬤嬤一直勸周妃依太皇太后的吩咐行事,給寒初藍侍室待遇,還說過寒初藍厚顏無恥,不懂規矩,遭到他的掌摑。

周嬤嬤帶着幾名宮女進來,每個宮女的手裡都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上全是補品。

“奴婢們見過世子,世子妃。”

周嬤嬤一進來就跪下向夜千澤行禮。

“有事就說,沒事就滾!”

夜千澤冷冷地擠出話來,寒初藍看他一眼,他便自顧自地去喝他的粥了。

寒初藍讓周嬤嬤起來回話,周嬤嬤惶惶地謝過纔敢起來,夜千澤對她沒有好感,她也怕來見夜千澤。整個王府的人都知道世子只對世子妃和奶孃李氏好,就連對王爺都是疏離淡冷的,對繼母周妃更不必說了,就不曾攜妻到楓林院去請個安,問過禮,每次只有世子妃一個人去。

“世子妃,奴婢是奉周妃之命,給世子妃送補品來的,周妃讓世子妃今天在府上好好地休息。”周嬤嬤說着錯開身子,讓寒初藍看到那些周妃送來的補品。

寒初藍微微地攏了攏眉,“本妃沒有身體不適,不用吃補品。”她還年輕,只要飲食正常便可,不需要吃那麼多的補品,這補品吃多了,到老了,還有什麼補品適用?

周嬤嬤張張嘴,欲言又止。

她不好意思是周妃知道了世子和世子妃昨夜圓了房,所以周妃纔會讓她給世子妃送點補品來好好地補一補。

夜千澤忽然湊到寒初藍的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便見寒初藍耳根子紅了紅,然後客氣地對周嬤嬤說道:“既然是母妃的好意,那本妃就收下了,周嬤嬤,替我回謝母妃。星月。”

星月帶着人進來,從周妃的人手裡接過了托盤,又掏出了幾個荷包,往每個人的手裡塞了一個,周嬤嬤那個荷包相對來說要重一點兒。

周嬤嬤謝過,帶着人走了,不敢在長風苑久留。

寒初藍吩咐星月把周妃送來的補品妥善放好,在需要的時候才用,現在不需要用。

星月板着臉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夜千澤。

“藍兒,其實補補也好的。”夜千澤在她的耳邊小聲地說道。

寒初藍在桌下就掐了他一巴,低聲嗔着:“如果這樣就要補補的話,我就是豆腐做的了。”

夜千澤細細地審視她一番,覺得她看上去精神挺好的,也沒有什麼不適,放下心來,一揮手,星月就默默地退下去。

用過了早膳,寒初藍先親自到楓林院裡向周妃道謝,順帶地請安問好,又去看過了李氏,李氏早已知道她和夜千澤圓了房,一見到她來,就笑得像觀音菩薩,說有多慈祥就有多慈祥,都笑得寒初藍不好意思起來。

婆媳倆說了一會兒體己話,寒初藍纔回到長風苑。

夜千澤懷抱着那件紅色的狐裘披風在等着她,看到她回來,他笑着迎上前,雙手不曾閒着,把那件狐裘披風披到她的肩上,替她繫好了帶子,才牽着她的手往走,一邊走一邊說道:“藍兒,既然你要去談談房子的事情,那爲夫就捨命陪娘子了。不過今天咱們不騎馬去,坐馬車。”

聽到他願意讓她出門,不逼着她休息,寒初藍愉悅地蕩了蕩夫妻倆十指緊扣着的手,道着謝:“千澤,謝謝你。”

“又對我說那樣客氣的話了。”

“你對我太好了,我不說點什麼,總覺得過意不去。”

夜千澤笑着,“我說過了,你是我娘子。”

王府外面,小七早就備好了馬車,馬車不算華麗,夜千澤不喜歡過於奢華,寒初藍更加不喜歡,不過馬車上還是刻有攝政王府的標誌,哪怕不算華麗,行走於帝都的街道上,也能被人認出這是攝政王府的車駕,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馬車內鋪上了一層錦毛氈,坐着暖洋洋的。

小七趕車。

“去東城區昌隆街。”

帝都裡東南西北城,東城富貴繁華,南城則是最多商賈豪紳,雖富,卻不貴。西城是普通階層的住宅區及活動場所,有點龍蛇混雜,卻也臥虎藏龍。北城屬於貧民區,住在那裡的人都是窮苦百姓。

區分得很細,每個城區的人,不管搬多少趟家,始終不離那個城區。

昌隆街是帝都那麼多的大街小巷中最爲繁華的,開在這裡的各式商鋪酒樓,全都是背後有人,也就是那些皇親國戚的產業。

攝政王府也有些許店鋪的,夜沐無心管理這些,都交給周妃打理,他不喜歡周妃,可無形之中又對周妃極爲信任。

夜沐要是知道自己的兒媳婦喜歡做生意,必定會把那些店鋪都交由寒初藍打理。

夜千澤是知道自己家裡有店鋪,不過寒初藍喜歡自己創業,不做啃老族,他不是很明白啃老族的意思,倒是能猜到不是好的。既然愛妻喜歡自己創業,他便由着她,沒有從周妃手裡要過店鋪給寒初藍打理。他也喜歡看着愛妻創業時的自信,那是她最美的時刻。

那個時候,她的風華還沒有綻放出來,不像現在這般貌似天仙。楊庭軒會愛上她,便是因爲她的自信,就連夜千澤也一樣,愛的是自信滿滿,倔強不屈同,勇往直前的她,而不是她的皮囊。

“千澤,你都打聽過了嗎?那兩家生意最好的酒樓是誰家的產業?”

寒初藍在決定買下那棟房子開酒樓之前,也要問清楚競爭對手背後的靠山,倘若來頭太大,她會悠着點來,不會一下子太猛。

夜千澤扭頭看她一眼,答着:“你真想知道?”

“那是自然的,不弄清楚,萬一對手的靠山太厲害,咱們搶起生意來就容易得罪人,然後被人咔嚓,就完了。”寒初藍淺淺地笑着,“在決定之前,我還是得弄清楚再說。”今天,她也沒有打算真的就盤下那棟房子開酒樓,最主要還是繼續考察市場,瞭解各大酒樓的招牌菜是什麼,先摸清摸楚了再行動也不遲。

她雖然勇往直前,卻不是盲目亂來。

帝都畢竟不是清水縣,在清水縣,有楊庭軒在,她可以大展伸手,想擴展生意只需要自己的資金夠便行,最多就是和競爭對手打上一架。可是帝都不一樣,帝都是大星王朝的政治中心,隨便遇着一個人,都有可能背後有靠山。在沒有真正摸清所有對手的底細之前,她不會亂來。

如果得罪不起的,她會先在南城區或者西城區那邊入手,別看西城區那邊的人都是普通階層,但人數多,她可以開間像自助快餐之類的小酒樓,讓那些人自由選擇,看着錢袋吃飯,而且選擇也多。生意必定不錯。

對了!

寒初藍兩眼又是一亮。

她從清水縣走到這帝都,也走過了數座城市,在不少酒樓客棧裡吃過飯,不曾發現在有自助餐。她可以搞個自助餐餐館,炒着各式小菜,標上價錢,任客人自由選擇。

眼皮上傳來溫熱。

寒初藍一眨眼,才發現夜千澤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她的面前來了,他灼灼的脣瓣剛剛親吻了她的眼皮。

“幹嘛?”

“親你。”

夜千澤很老實地答着。

“咱倆說着正經事呢。”寒初藍輕嗔他一記,略略地推開他,慶幸今天出門是坐着馬車,要是騎着藍騎出來,被滿大街的人瞧見他隨時隨地親她,饒是她的臉皮很厚,也會害臊。

“你剛纔又想到了什麼?兩眼大放光彩,把爲夫給迷倒了,不親你一下,爲夫的心臊難忍。”夜千澤爲自己的偷香找了個藉口。

“現在先不告訴你,等事情定了下來,我再告訴你。千澤,你說那兩間酒樓的背後靠山是誰?”寒初藍回到了剛纔的話題上。

夜千澤把她攬過來,在她的耳邊低低地說道:“元缺。”

寒初藍一愣,元缺?

她坐正身子,望向夜千澤,不是很相信:“怎麼又是元缺?臨川城的天下第一樓是元缺的,這帝都最好生意的酒樓竟然也是元缺的,元缺很缺錢用嗎?元缺,缺元,元便是錢的意思,嗯,命裡缺錢,還真的是很缺錢。”

夜千澤失笑,“元缺名下有很多店鋪,酒樓,他不是缺錢,而是替某些人賺錢。”

寒初藍點頭,小聲而試探地問着:“是替皇上賺錢嗎?”元缺是少帝的舅父,元缺既然不缺錢,卻到處開酒樓賺錢,應該是替少帝賺錢。

夜千澤又戳吻她一下,贊着:“我的藍兒就是聰明。”

寒初藍更是不解了,“元缺醫術那麼好,向他求醫的人有的是錢,他幹嘛不用醫術賺錢,偏偏要開酒樓,店鋪呢?不過酒樓人來人往的,打聽消息倒是很快。元缺的消息靈通,酒樓會不會是他打探消息的渠道之一?皇上富有四海,還要私底下賺錢?”

夜千澤真的愛極了自家娘子的聰明,和她說事,只要提個開頭,她就能想到結尾,不需要他一句一句地去解釋。

“大星王朝在五國之中雖然能擠到了第三,其實國庫一直不充盈,因爲大星王朝很倒黴。東辰老盯着,想吞併,大曆國小於大星,也想吞了大星以壯大自己的國土,更別說還有一個最大的國家,大周了。大周表面上風平浪靜的,對周遭的國家都沒有發動戰爭,其實他們喜歡在暗中操縱,操縱着四國之爭,然後他可以來個坐收漁翁之利。因爲戰爭頻繁,國庫存的銀兩要用大部份作爲軍餉,要是老天爺搞個亂,來個天災什麼的,朝廷還要賑災,有再多的錢都不夠用呀。爹又不忍心增加賦稅,皇上雖年輕,倒也有點憐惜百姓貧苦,也不願意加重賦稅,想讓富豪們拿出錢來,往往是雷聲大雨點小。那些人,自己吃喝玩樂,花得再多都願意,可一旦讓他們拿出來給朝廷作軍餉或者賑災用,便個個喊窮。”

“所以少帝就暗中授意讓元缺給他開酒樓,用這種方式來賺那些豪紳們的錢以充國庫用?”

夜千澤點了點頭,答着:“這個方法應該是元缺想出來的,少帝畢竟太年輕,又未親政,想不到這個辦法。”

“我倒是覺得少帝很厲害,雖然還是個小屁孩,卻深不可測。千澤,這個少帝,我覺得我們一定要小心防着。”

夜千澤抿了抿脣,沉默片刻,還是嗯了一聲。

“你每天晚上是不是都跑出去了?”

寒初藍忽然問着。

夜千澤鳳眸閃爍。

“咱倆一起回來的,我還什麼狀況都摸不清楚,你卻什麼都摸清楚了。跑出去也不帶上我,我得抓緊時間練我的輕功。”寒初藍嘀嘀咕咕着。

“藍兒,知道了那兩間生意最好的酒樓是元缺在操縱着,你還要在那裡開酒樓搶生意嗎?”夜千澤灼灼地望着她,輕輕地問道。

“看在他們賺錢也是爲了國家大事,我就不和他們搶生意了,咱們去南城區那裡轉轉,那裡的街道巷子也算繁榮。”

夜千澤笑,忽地把她扯入懷裡,低首就狠狠地吻上她的脣。

她,還有另一面,顧全大局。並沒有因爲個人恩怨,個人利盈,而去搶奪元缺酒樓的生意。他和元缺曾經爲友,如今爲敵,不過元缺也的確有值得他欣賞的一面,像開酒樓賺錢以充國庫爲軍餉賑災之用。

……

一名太監騎着馬飛快地從皇宮裡跑出來,一路上不停地讓人避開,小心馬蹄無眼。

他往攝政王府奔去。

很快地便到達了攝政王府,太監飛身下身,連一口氣都顧不上喘,就急急地跑上臺階,對着守門的侍衛說道:“皇上口諭,傳攝政王進宮議事。”

夜沐在這個時候從裡面出來,着一身宮服,看樣子應該也是要進宮去的。

李公公貓着腰緊跟着他。

李公公身上的毒還沒有完全清解,不過吃了元缺的解毒丹後,毒發的時間明顯拖長了,要隔上十天左右纔會發作。

夜千澤數次在晚上潛入元府,想從元缺那裡偷來解藥,元缺像是猜到夜千澤會有此舉似的,所有對解毒有幫助的藥,都被他藏了起來,不知道藏在哪裡,夜千澤只偷了些許金創藥之類的,連毒藥都摸不到一瓶。

元缺想利用藥引來寒初藍,而不是夜千澤。

“奴才叩見攝政王。”傳少帝品諭的那名太監一見夜沐從裡面出來,連忙跪下行禮。夜沐一邊越過他,一邊淡冷地吩咐着:“備馬,進宮。”

李公公尖着嗓子叫着:“備馬,王爺要進宮!”

宮裡來的太監猜到夜沐已經先皇上一步收到了消息,此刻正是要進宮處理那件事的,連忙爬站起來,看到夜沐已經上了馬,帶着李公公策馬而去,他也趕緊跟上。

皇宮御書房裡,夜無極那張俊俏又稚氣未脫的臉色有點陰陰沉沉的,侍候在側的宮人,都大氣不敢出。在殿下,有位將領模樣的男子跪在那裡,一臉的憤恨。

旁邊還站着幾位大臣,每個人都一臉頭痛的樣子。

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攝政王到。”

外面傳來了太監的高呼聲,接着便看到夜沐淡冷地走了進來,那幾位大臣以及那名將領,都向夜沐行了一禮。夜沐在御書房裡也有位置,是除了皇上之外唯一可以坐下的人。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淡淡地坐下,便望向了那位將領,淡淡地問着:“沈將軍,雲家軍又到你們東營鬧事了嗎?”

被喚作沈將軍的男子,憤恨地答着:“回攝政王的話,雲家軍在前幾天就到東營鬧事了,臣等想着還在年休之中,都忍着,誰想到雲家軍今天又來鬧,把東營鬧得雞犬不寧的,還打傷了不少將士,求皇上,攝政王替東營作主呀!”

夜沐兩道劍眉微微地攏了起來。

雲家軍本是大星王朝另一位大將雲飛揚的部屬,本來有將士一萬九千人,個個蹺勇善戰,是大星王朝最爲倚重的另一支軍隊。這支軍隊和玉鈴蘭麾下的將士們不一樣,玉鈴蘭麾下的將士雖然也是蹺勇善戰的,卻不像雲家軍這樣軍中高手如雲。

軍中高手如雲是好事呀,在戰場上能以一敵千,偏偏這些高手又個個桀驁不馴,除了雲飛揚這個創建雲家軍的創始將領之外,就沒有人可以壓制住這支軍隊,更不要說管制操縱了。雲飛揚在七年前因爲抵禦大周國突然暴起的侵犯,雙方撕殺數月,雖然抵住了大周國突然發動的那次戰役,雲飛揚卻意外地戰死沙場,這支軍隊也由一萬九千人變成了如今的三千人。

那一場戰役也是以少勝多的特例,和戰神當年殺出重圍,重傷東辰帝君一戰差不多。

但就是這三千人就成了大星王朝君臣最爲頭痛的。

他們不認朝廷,不認君主,只認雲飛揚,可雲飛揚戰死沙場,他們是軍隊,卻成了無頭軍隊。朝廷想把他們編入玉鈴蘭的麾下,他們不從,玉鈴蘭英勇一生,戰神威名傳天下,也沒有辦法讓這三千人真正臣服於她,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女人。

編入玉鈴蘭麾下之後,天天鬧事,打架,把玉鈴蘭那些部下諸將揍得臉青鼻子腫的。玉鈴蘭又不願意與他們交手,說她的軍隊只打敵人,不打自己人,不想再讓他們鬧下去,便上書朝廷把那三千雲家軍調離她的麾下,安置在西營至今。

玉鈴蘭都無法真正收服的軍隊,而且還是高手如雲的軍隊,其他將領更不敢試圖征服。

就這樣,這支只餘三千人的雲家軍,便被擱置在西營,沒有再上過戰場,因爲無將領,朝廷不可能派一支沒有將領又無法被皇上掌控的軍隊上戰場的。

將士不能上戰場,還是什麼將士?於是那三千人越發的喜歡鬧事。

東營是守護帝都的軍隊,他們就專挑東營來鬧,隔上三幾天就成羣結隊跑到東營去找人砌磋,把那些將領打得臉青鼻子腫,還要遭受他們一番諷刺,氣得東營那十萬大軍真想推上大炮,轟了只有三千人的西營。

“當初一萬九千人,只有他們三千人能活下來,都是歷害的人,這七年來,本王也想盡辦法解決這件事,可是朝中誰能征服他們,讓他們臣服?”夜沐望向那幾位大臣,淡淡地問着:“葉大人,你可有人選?”

葉大人趕緊搖頭,他是文官,哪有徵服那班惡魔的適合人選。

“四皇叔,這三千人真的不能再縱着下去了,要不解散,要不就讓個人去收服他們,讓他們爲朝廷所用。”夜無極在上位開了口。

夜沐看他一眼,恭謹地答着:“解散過無數次了,有用嗎?皇叔也想解決這個難題,不知道皇上可有人選?要是沒有,皇叔倒是有個人選可提供,就是這個人皇叔無法說動他出面。”

夜無極試探地問着:“四皇叔是指國舅嗎?”

“皇上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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