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怒罵興寧
夫妻倆彼此相擁着,半響,夜千澤才輕輕地推開了寒初藍,溫柔地垂眸看着她,歉意地說道:“藍兒,我剛纔太沖動了,沒有弄痛你吧?”
寒初藍的臉紅了紅,但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看到她雪白的肌膚上全是他剛纔瘋狂之下留下來的痕跡,夜千澤有點心疼,他起身穿衣,寒初藍看着他的後背,赫然看到他的後背上有幾道疤痕,看着像是刀劍刺傷的,他什麼受的傷?她意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圓房的時候,她在緊張也在彷徨,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身上有疤痕,又因爲疤痕在背後,他不背對着她,她根本就發現不了。
“千澤。”
寒初藍叫着,語氣很嚴肅,正在穿衣服的夜千澤聽到她的叫聲,本能地扭頭看向她,柔和地問着:“藍兒,怎麼了?”
寒初藍坐起來,她身上沒有着衣,一坐起來,被子滑落,露出滿是吻痕的肌膚,夜千澤眼神一深,大手一抄,便把她的衣裳拿了過來,一邊替她穿上衣服,一邊碎碎念着:“藍兒,天色冷,你還沒有着上衣服,就不要起來,起來也要包着被子,小心着了涼。萬一着了涼感冒了,教我如何安心地去西營?我想,我還是和爹說一聲,帶着你一起去西營吧,那些山芋再難吃,咱倆一個撿柴,一個生火,肯定能把他們都烤熟了……藍兒,你別扒我的衣服,你累了,得休息。”
“你閉嘴!”
寒初藍低喝一聲,夜千澤馬上就閉了嘴,卻不解地望着愛妻。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兇過他了,現在是怎麼了?
寒初藍三兩下就把他才穿好的衣服扒開了,她的手就撫上了他的後背,夜千澤明白過來,趕緊就去揪衣裳,寒初藍喝着:“不準拉上,讓我看看!”
“藍兒,已經好了,沒事了,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你要是覺得難看的話,我找些好藥再敷敷,看看能不能抹掉這些疤痕。”
寒初藍心疼地撫着他後背上的刀疤,劍疤,那道劍疤還劃得很長,幾乎劃過了他整個後背,當時他傷得得有多重,該有多痛呀。他從來沒有告訴她,這些傷是什麼時候烙上去的!她知道,他不想讓她知道後難過。看那些疤痕還是新疤,好像纔好沒幾天似的。
是他出門那三個月受的傷!
該死的,他受了這麼多傷,回來後一句也不說!
“是誰?”
寒初藍咬牙切齒地低聲問着,心疼的淚水在眼裡打轉,對那個傷了他的人,她恨之入骨。
夜千澤聽到她話裡帶着哭泣,連忙轉過身來,一把將她摟住,哄着:“藍兒,沒事了,我的傷都好了,別哭,我真的沒事了。”
寒初藍掄起粉拳就輕捶着他的胸膛,哭着:“我讓你毫髮無損地回到我的身邊來,不是讓你帶着一身的傷回來!夜千澤,你負我,你負我……你受了那麼多的傷,你竟然也不告訴我……我也沒用,對你的關心也不夠,竟然不知道你受了傷……千澤,是誰,到底是誰對你痛下殺手?那次在路上,伏殺我們的斗笠殺手又是誰安排的?假秀才真正的主子又是誰,爲什麼都要衝着你來?就因爲你是爹的兒子嗎?”
“藍兒。”
寒初藍的淚對夜千澤來說,殺傷力最大,她是個極少會哭的人,那次喝醉後哭倒在他的懷裡,哭着說她有家不能回,哭着她在這個世界裡孤苦無依,他都心疼死了,發誓不讓她再落淚的,可是現在她又哭了,還是因爲他而哭。
他只想帶給她幸福,帶給她快樂,而不是帶給她淚水。
“藍兒,別哭,我沒事,這些都是舊傷,是我還沒有娶你之前就受的傷,所以不是你對我的關心不夠。不是你的錯,你別哭了,你一哭,我的心就像刀割似的。”夜千澤溫柔地哄着她,大手不停地替她拭着滑落下來的淚水,心疼至極。
“你還騙我,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這些傷應該是最近纔好起來的。你回來的時候,就帶着傷回來,那個時候傷肯定還沒有好,你一聲不吭,還帶着我到處跑,還挾抱着我一路施展輕功奔上後山……還馬不停蹄地趕回京城,你就這樣帶着這一身傷,默默地忍受着這一切,一路風塵地回來,千澤,我寧願再遲一年半載再回來,也不是帶着一身匆匆而回。”寒初藍的淚根本就止不住,夜千澤驚慌失措地替她拭着淚,拭去了一行,又一行滑落,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滴滴滾落,又似火一般,滴滴灼痛了夜千澤的心。
“好,好,好,藍兒,是我不對……”寒初藍忽然用力地摟住了他,抽泣得更厲害了,她的身子在顫抖,她的手在顫抖,她差一點就要失去了他!
如果他回不來了……
夜千澤輕嘆一口氣,也回摟着她,輕撫着她的後背,安撫着她的情緒。
他就知道,一旦讓她知道他曾經身受重傷,差點就沒有命回來了,她一定會傷心難過的。瞞了這麼長時間了,卻在剛纔一疏忽,就被她發覺了。
夜千澤暗怪自己剛剛真的太疏忽了。
“這些傷……都拜那一趟夷山之行,也就是我離家那三個月裡。”夜千澤輕輕地,像講故事一般,把那一趟死亡之行都告訴了寒初藍,“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這麼的恨我,千方百計的要我的命。我不就是攝政王的世子嗎?不就是大曆國的外孫嗎?大曆國的外孫又何其多?那些隱在黑暗中的敵人,出手那麼狠,絕對不是因爲我是兩國皇孫的原因,應該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只是他還沒有查出來,他每天晚上偷偷地出去,就是去查找真相,當然了,首要查的便是當年的那場大火。
他總覺得那些潛伏中的敵人,一切都是爲了除掉他。
他甚至懷疑當年那場大火都是衝着他而來,母妃是被他連累而死的。一想到這一點,夜千澤的心就如同被剜割了一般,又痛又恨!
“那個人應該是個頂尖的陰謀家,我的人查了很久,都查不到蛛絲馬跡,偶爾查到一點,卻是錯亂的線索,想把矛頭指向我的一些親人,就像……”她上次中毒一樣。
他就差一點被誤導認爲是太皇太后派人對寒初藍下了那樣歹毒的毒。他敢說那個處處算計,暗算他,想要他命的人,絕對不是皇祖母。
當然了,他那位皇祖母對他也不見得有多麼的仁慈。
“他會不會是?”寒初藍自他的懷裡擡起頭來,俏臉上的淚痕猶未乾,夜千澤愛憐地吻去她的淚,自己整理好衣裳,才輕輕地搖搖頭,“不會是他們。”
寒初藍認爲是少帝或者元缺,少帝是出手了,那次的斗笠殺手便是少帝派出去的。因爲斗笠殺手屬於皇帝的秘密武器,只有皇帝才能調動,才能操縱,除了皇帝之外,誰都無法調動這些殺手。夜千澤還不想讓寒初藍知道這些真相,是擔心寒初藍那愛憎分明的個性,知道了少帝出過手,以後見着少帝會千方百計想着找少帝算帳,反而害了她。
正如她所說,少帝雖然才十五歲,還算是個小屁孩一個,其實也是一個心思難測,又心狠手辣的人。坐龍椅的人,本就沒有良心可說。
他也不覺得少帝心狠有什麼錯,換成是他坐在龍椅上,也會心狠,心慈的皇帝是坐不穩龍椅,治理不了江山的。皇帝,就要八面玲瓏,有仁愛也要有狠!
寒初藍擰起了秀氣的眉,不是少帝和元缺,那會是誰?
“藍兒,好了,別去想了,你相公我的命向來很硬的,不會有事的。別擔心,好嗎?我答應你,不管遇到什麼事,我都會回到你的身邊來。”夜千澤託着她的臉,修長的手指愛憐地撫摸着她滑嫩的肌膚。不想讓這些費腦量,又處處帶着危險的事情讓她去費心。
他只要她好好地在府上等着他回來。
寒初藍自然知道他不想讓自己擔心,以她目前的能力及地位,她也只能有擔心的份上,幫不到他什麼忙,畢竟不是在鄉下,她可以發家致富,在經濟上幫到他。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在府上等着他回來,不要讓他擔心她,好好地活着,讓他無後顧之憂。男人就要後方穩定了,才能勇往直前的。
這也是賢妻所爲。
而在經濟上,她也會繼續努力地去致富的,希望有一天,她賺的錢能幫到他。
“你現在想去哪裡?又偷偷地把我丟下,自己跑出去做危險的事情嗎?”寒初藍轉移了話題,他不想讓她知道太多,不想讓她過於擔心,她也不再問,她會用她的方法幫他。看出他似是在離開,寒初藍忍不住扯住他的大手問着。
夜千澤扭身就戳吻了一下她的紅脣,愛憐地說道:“我去提兩桶熱水來,讓你好好地洗個澡,要是你不介意,咱倆再洗個鴛鴦澡。”
寒初藍想到他們剛剛恩愛了一回,是該清洗清洗身子了,臉一紅,鬆開了捉住他的大手,放任他又吻了她一下,才離開房間,替她提洗澡水去。
其實,她已經洗過澡了。
夜千澤走出了房間,就朝小廚房走去。
星月等人正在小廚房裡面吃着晚飯,小五和小七是爺們,不喜歡窩在廚房裡,便躍上了廚房外的兩棵樹上,一邊吃着,一邊賞着夜景。看到夜千澤出現,兩位爺咻一下就從樹上落了下來,手裡還端着碗筷,嘴裡就恭敬地說道:“世子,世子妃已經洗過澡了。”
夜千澤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在廚房裡,都是爲了幫寒初曉燒洗澡水,提洗澡水,而寒初藍幾乎每天早上都會出現在廚房裡,都是爲了給夜千澤做早膳,這對小夫妻,明明身份已經尊貴無比了,偏偏還像平常百姓家那般,彼此地關心着,有些事,總喜歡親力親爲,爲了彼此,那份愛,那份情讓跟着他們的暗衛們,都忍不住心生羨慕。
夜千澤瞟了兩位爺一眼,隨口說道:“樹上風景美嗎?”
小七答着:“還可以。”
“那就繼續上樹看你們的風景去,爺要做什麼,你們就當沒瞧着,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說着,夜千澤的身子就越過了兩位暗衛,沒入了廚房裡。
那八位妙齡少女正在爭着菜,冷不防看到夜千澤進來,每個人都僵住了,那搶菜的動作保持着,夜千澤像沒有瞧見一般,暗衛接受訓練的時候,都在最艱苦的條件下,不可能優雅地吃食,動作太慢往往是沒有吃的。長期處於高度緊張的環境之中,便形成了她們此刻依舊喜歡搶。
“世子。”
星月反應最快,趁那幾位同伴還沒有回過神來,把一塊紅燒排骨搶過來,往自己的嘴裡一塞,那七個美女頓時恨自己反應太慢,最後一塊紅燒排骨都沒有了。這可是世子妃在世子去見王爺時,親自燒給她們吃的,不過世子妃說了不準讓世子知道。
雖然當“奴才”沒幾天,這些人都知道了世子妃的廚藝很好,只要是世子妃做的菜,就算是普通的一道青菜,他們幾個也會爭到最後,連菜汁都要搶一搶才甘心。
“到外面樹上賞風景去。”
夜千澤淡冷地吩咐着,自己若無其事地走到竈前,清洗着鍋,洗好了鍋便往鍋裡倒水,又熟練地生火,燒水。
幾位姐們還沒有吃飽,也知道世子每天晚上的功課,就算她們勸了一萬次也無濟於事,都很老實地端着各自的碗往外走。
“星月。”
夜千澤忽然叫住了星月。
“世子有何吩咐?”吃着紅燒排骨的星月,忍不住在心裡贊着:世子妃的排骨燒得真好。
“藍兒纔是你要忠心的主子。”
星月吃着排骨的動作頓住了,一雙美眸開始左顧右盼,似是想找個洞什麼的鑽進去,避開世子的指責。
“別再讓我知道你私底下指責藍兒!”
夜千澤的話輕輕淡淡的,聽在星月的耳裡卻是極其的嚴厲。
星月想說什麼,夜千澤忽然扭頭厲了她一眼,她只得恭敬地應着:“屬下明白。”
“到外面賞風景去吧。”
星月身子一閃,就不知道閃到哪裡去了。
等到夜千澤燒好了洗澡水,並把洗澡水提回房裡的時候,寒初藍已經睡着了。白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剛剛又被夜千澤纏着狠狠地燃燒了一回,她犯困,沒有等到夜千澤提洗澡水進來就被周公拐走了。
夜千澤不想叫醒她,把洗澡水倒好後,就把她溫柔地抱起來,像第一次幫她洗澡時一樣,小心又溫柔地幫她清洗着身子。寒初藍着實累壞了,在入水的那一刻有過短暫的醒轉,看到自家相公那張溫柔的妖孽臉時,她放心地繼續睡她的,反正有他在,她什麼都不用管。
隔天,夜千澤先是進宮去面聖,當面接下了夜無極交給他的任務,得知夜千澤要去接管西營,每個人都面面相覷,這個在民間呆了十二年的世子爺,去接管西營,能不能在西營呆上一天?
消息傳出去後,那些吃飽了撐着沒事做的人,忍不住就拿這件事來賭一把。
有些人賭夜千澤在西營呆不上半天就要被打出來,押注,一百兩。
有些人賭夜千澤在西營呆不上一天就要被攝政王府去西營擡回來,押注,五百兩。
有些人則大膽一點,賭夜千澤在西營呆上三天,纔會被那些雲家殘軍打出來,押注一兩。
聽到這些市井消息的時候,寒初藍真想跑去與他們賭一把,她賭她家相公征服那些西營殘軍,押注,萬萬兩!
保證讓那些小看她家相公的人輸得屁滾尿流的!
寒初藍並沒有跟着夜千澤一起到皇宮去,就算知道夜千澤面聖後就會直接去西營,她也沒有去。不是她心腸硬,不想送送他,而是自知就算她送了,他也還是要去的。再說了西營還是在帝都的範圍內,只不過在帝都西郊外的西山腳下,距離攝政王府有一個時辰的路。她不相送,不讓他看到她的不捨,她的難過,對他來說也是好事,對她來說,同樣是好事。
那端,夜千澤在夜沐的叮囑下,一個隨從都不帶,獨自前往西營,這端,寒初藍帶着星月,讓小七趕車,她繼續去考察她的市場。
星月坐在寒初藍的身邊,一直用着淡冷的眼神看着寒初藍,臉上還是板着,就算夜千澤說了,寒初藍纔是她現在要忠於的主子,畢竟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她對寒初藍的瞭解還不深。“世子妃不想送送世子?”
寒初藍隨意地靠着馬車的車身,望了星月一眼,應着:“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既然如此,何別再送?再說了,千澤只是去練兵,還在帝都的範圍內,如果我想見他,策馬奔馳一個時辰就能見到他了。”
“如果世子妃送送世子,說不定世子會很開心的。”
星月總覺得寒初藍的思維與衆不同。
誰家相公要出門,當娘子的哪有不送之理?寒初藍就沒有瞧見嗎,攝政王每天上朝的時候,周妃都默默地相送呢,有些在相公出遠門的時候,還會難過得垂淚,她們這個世子妃倒好,連送都不送,還說什麼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既然如此何必相送?
世子那麼愛世子妃,世子妃卻是這樣回報世子的,星月就是在心裡爲自家主子抱不平。
寒初藍淡淡地看了星月一眼,知道自己的做法讓星月不認同,無防,只要她家千澤理解就行。
她敢說夜千澤也不希望她去相送。
“世子妃這是要去哪裡?”星月轉移了問題。
“逛街。”
聞言,星月的臉板得更厲害了,看吧,這就是世子疼愛的世子妃,世子纔出門,世子妃就要出門逛街。
“星月,我讓你帶着的錢銀,帶着了嗎?”
星月淡冷地應着:“帶着了。”
臨出門的時候,寒初藍讓她帶上一袋的銀兩,她開始以爲是世子妃要把銀兩給世子帶上的,在上了馬車後才知道世子妃根本就不打算去送世子,而是要帶着這些銀兩去逛街的。
“嗯。”
寒初藍嗯了一聲,她已經在昨天看中的那幾棟房子中挑選出了地段,格局都不錯的房子了,今天帶着銀兩去,就是打算把她選中的那棟房子盤賣下來,然後稍作裝修,就可以當成她的酒樓,投入經營了。
哦,還有廚子。
請廚子,得請那種老實又聰明的,她不可能天天掌勺,便要把她一身廚藝都傳授給自己的廚子,如果廚子太過狡猾的,學了她的藝,就會離開她,另立門面。如果太笨的,又學不好。想到這裡,她有點頭痛,覺得請廚子纔是最難的事情。
她去哪裡請那種永遠都忠於她,不會學了藝後就跑路的廚子?或者她也學學楊庭軒,親自坐鎮,請那些有真材實學的廚子爲她效力?
寒初藍覺得這個法子還是行得通的,至於培養自己的徒弟,這事急不來。
偏頭,她又望向了板着一張臉的星月,忍不住笑着:“星月,你臉上的肌肉放輕鬆一點,笑一笑的話,便是個迷人的大美人,可你一板着臉,活像誰欠你了幾百億沒有還似的。”
星月還是平板着臉,“奴婢就是這樣的表情,世子妃要是覺得礙眼,請世子妃移開視線不要看奴婢便可。”
“可我就喜歡看你這張美臉,咋辦?”
星月抿脣不語。
“興寧妹妹,麻煩讓一讓。”
一道有幾分熟悉又像星月說話時那般淡冷的聲音忽然傳來,寒初藍一聽到這道聲音,兩眼一閃,馬上就推開了車窗,尋聲望去,果真看到了那抹她欣賞的身姿。
在昌隆街邊的一間胭脂水粉店鋪前,停着兩輛馬車,一輛很樸素,一輛卻極其的奢華。店鋪面前,有個衣着華麗的麗人領着兩名丫環模樣的女子背對着寒初藍的視線,被那個麗人攔着的人則一身素色衣賞,那衣賞樸素像還不如麗人身邊兩名丫環的,不過漿洗得很乾淨,雖是素了點,舊了點,也讓那女子穿出了風采來。她的身邊沒有丫環跟隨着,只有一名年老的車伕在馬車旁邊等着她,看到她被人攔住了去路,車伕也不敢上前去幫她。
寒初藍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名被攔住的女子正是她極爲欣賞,想與之交往的陳王府中的大郡主夜錦英。
“小七,停車。”
寒初藍想下車去看個究竟,夜錦英此刻明顯是有麻煩,她要是幫夜錦英解決了麻煩,說不定就能拉近和夜錦英的距離。
星月在一旁提醒着:“那輛華麗的馬車是楚王府的。”
寒初藍早就跳下了車,她沒有馬上就叫着夜錦英,而是好奇地走近,想聽聽夜錦英與那名麗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矛盾。
“誰是你的妹妹,就你這樣的出身,配與本郡主稱姐道妹的嗎?”
又是一道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寒初藍聽出來了,那是興寧郡主的聲音。
夜錦英並不知道寒初藍來了,她還是淡冷地看着興寧,淡冷又客氣地說道:“興寧郡主,請讓一讓,行嗎?”
她替嫡母出來買點胭脂,一出門就遇上了同樣來買胭脂的興寧,她本想着與興寧打過招呼後,就走的,誰知道興寧故意攔着她的路,她走哪一邊,興寧都擋着,她只得停下來和這位堂妹打交道。她實在不明白這位被楚王府衆人捧在手心裡的堂妹幹嘛與她過不去?就因爲在年初一的家宴上,太皇太后問了元國舅一句話,所以興寧就把她當成了情敵,視爲眼中釘?
過去,她雖然無法和這位堂妹深交,倒也沒有交惡,偶爾興寧還會同情她在陳王府不被重視的境況,會替她在嫡母面前說上幾句話。
可自從家宴之後,這位堂妹就把所有親戚之中的姑娘家都當成了情敵,遇着誰就逮着誰挑釁一番,其中最慘的當數雪大姑娘了。她聽說興寧明裡暗裡都在整着雪大姑娘,雪大姑娘現在都不敢出門了,就怕忽然出糗。
雪大姑娘不出門,興寧就找上門去,她楚王府郡主的身份又把雪大姑娘壓得死死的,純郡王老了,並不知道兩位姑娘家已經成了情敵,還當兩個姑娘家還是手帕交呢。可憐的雪大姑娘,不管在家,還是在外面,都會倒黴,不是衣服被人畫上一些亂七八糟的小動物,就是額前的劉海被人剪得像狗啃的似的,要不就是被人蒙進大麻袋裡,扔進臭水溝裡,把她嗆得吐上幾天幾夜都還覺得自己的身子臭。
明明知道這一切肯定是興寧做的,雪大姑娘沒有證據,只能忍氣吞聲。可憐的她,不過是讓元缺多看了一眼,就要遭到這種折磨。被太皇太后點了名的夜錦英又能好到哪裡去?
夜錦英知道興寧的手段,臉上依舊鎮定自若。她小小一個庶女,哪怕是爹第一個孩子,可庶出的孩子,有幾個能得到父母寵愛的?在陳王府裡,她小心謹慎,處處避讓,才能活到今天。至於她二十一歲了,還沒有許人,她也不在乎了。
只要她還能活着就是老天爺的垂憐的,那些不屬於她的幸福,她早就敢奢望了。
“本郡主幹嘛要給你讓路?”興寧笑着,看上去更加的美豔動人,可在夜錦英的眼裡,那是笑得叫做一個猙獰。
默默地,夜錦英往旁邊一站,讓出路來,可是興寧又跟着往她的面前一站,她無奈地又朝另一邊挪着腳步,興寧又跟着挪了腳步。
萬般無奈之下的夜錦英只得往後退,退回到鋪裡頭。
興寧帶着兩個丫環跟着進鋪。
這間胭脂水粉店鋪應該是專做皇親國戚們的生意吧,一見興寧進來,掌櫃的親自迎過來,對興寧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討好地說道:“興寧郡主想要什麼胭脂水粉,派個奴才來說一聲,小的馬上就讓人給送到府上去,也不用讓郡主跑這一趟。”
興寧示意兩名丫環把夜錦英堵在鋪裡,她慢騰騰地拿起擺在架子上的那些胭脂來看,每拿起一盒胭脂,她就往夜錦英的臉上抹上一把。
掌櫃也不敢說她什麼。
這位郡主的身份太尊貴,他們這些生意人得罪不起的。
夜錦英也沒有反抗,任她把那些胭脂水粉都往她的臉上抹去,把她一張也算得上美麗的臉抹得像個猴屁股似的難看。
“就你這副醜模樣也敢肖想我的元缺,滾出去讓所有人瞧瞧陳王府的大郡主這張猴子屁股臉!”興寧冷笑地瞅着夜錦英那張被她抹得紅紅的臉,夜錦英到了這種境地,還是淡定地站在那裡,聽到興寧的指責,她淡冷地反駁着:“興寧妹妹,姐姐不曾肖想過國舅爺,就姐姐這樣身份的人,哪裡配得起他,妹妹真的冤枉姐姐了。”
興寧倏地跨站到她的面前,一伸手就甩給了夜錦英一記耳光,氣恨地罵着:“皇祖母卻提了你的名!就你這種賤人,憑什麼和本郡主搶!別再叫本郡主妹妹,你不配!”
“就你這樣的妹妹,的確不配呀!”
淡淡冷冷的話在門口響起,寒初藍的身子出現在衆人的視線內。她還沒有看到夜錦英那張猴子屁股臉,只看到興寧打了夜錦英一記耳光,她不顧星月的勸阻,硬是撞過來管管這閒事。
興寧剛剛的那句話,她也聽到了。
這個興寧,還真看不出來如此的小心眼,那麼的惡劣,就因爲太皇太后問了元缺一句話,就讓興寧記恨上夜錦英了。
像元缺那樣的人,她還覺得元缺配不起夜錦英呢。
聽到寒初藍的話,興寧眼裡掠過了一抹寒意,在家宴上她想諷刺寒初藍,讓寒初藍丟臉,沒想到到了最後反而是自己被寒初藍整得丟了臉,讓元缺瞧不起她,說她沒有教養。哪怕在母妃的要求下,她向寒初藍道了歉,心裡卻恨上了寒初藍。
興寧的兩名丫環不知道寒初藍是誰,看到她要進來,伸手就要推寒初藍,其中一個還喝斥着:“大膽,敢這樣和興寧郡主說話。”
寒初藍錯開了那隻伸來要推她的手,冷笑着,“這位姐姐還真說對了,我的膽子真的挺大的。”她輕輕鬆鬆地就把兩名狗仗人勢的丫環推到一邊去,輕輕鬆鬆地走進了胭脂鋪,星月只得跟着她入內。
“興寧妹妹,咱們姑嫂倆人還真是有緣呀,在這裡都能遇上,怎麼,你也來買胭脂?嫂嫂不知道什麼胭脂好用,妹妹介紹幾種給嫂嫂如何?”寒初藍站在夜錦英的身邊,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興寧。
兩名丫環聽到寒初藍自稱興寧的嫂嫂,又不認識寒初藍,更瞧見寒初藍身上的衣裳很樸素,就和夜錦英一樣,根本不把寒初藍放在眼裡,諷刺着:“哪裡來的不要臉的,也敢……”
“啪啪!”
那個丫環忽然被人狠狠地抽了兩巴掌。
在鋪裡的所有人,都沒有人看到是誰出手的。
星月甩了那個丫環兩記耳光後,回到寒初藍的身邊,依舊板着臉站着。
興寧氣得臉通紅,她懷疑是寒初藍,可寒初藍根本就沒有出手,夜錦英又沒有這個膽子,寒初藍身邊那個高佻的美人更是動都沒有動過,是誰敢在她的眼前底下打她的人?
“錦英姐姐……姐姐,你的臉怎麼回事?”寒初藍猜到了是星月出的手,深知星月是個高手,有星月在身邊,她可以放心地幫助夜錦英擺脫這個惡劣的白蓮花。誰知道一扭頭就瞧着了夜錦英那張被胭脂水粉塗得像個猴子屁股的臉,頓時她瞪大了眼,一臉的心疼,又一臉的氣恨,問着:“是誰做的?”
“姓寒的,這裡沒你的事,本郡主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閒事。昊哥哥可是去了西營,沒有人能替你出頭。”興寧冷笑着,讓寒初藍覺得她長得那麼美,簡直就是浪費了。聽到寒初藍的問話,她繼續冷笑着:“這個賤人的臉是我塗的,怎樣?好看嗎?是不是很像猴子的屁股?”
寒初藍一邊用自己的衣袖要替夜錦英擦去臉上的胭脂,一邊沒好氣地說着夜錦英:“姐姐,你怎麼不反抗,就讓這個沒有家教的,被人寵壞的小丫頭欺負到頭上來?”
夜錦英避開了她的衣袖,還是抿着脣,一臉的淡然,好像頂着一張猴子屁股臉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興寧聽到寒初藍說自己沒有家教,斥着:“姓寒的,你說誰沒有家教?”
寒初藍一擡眸,冷冷地瞪着興寧,咬牙切齒,一張口卻是罵着:“我說的就是你,興寧!說你沒有家教,你還真的沒有家教了,我是你的誰?我是你的嫂嫂,你叫我什麼了?姓寒的?有你這樣稱呼自己的嫂嫂嗎?人說楚王妃把自己的兒女調教得很好,對呀,楚王妃伯母把興寧妹妹調教得真心不錯,欺負自己的堂姐,把胭脂水粉往自己堂姐的臉上抹,見到自己的堂嫂,開口閉口就姓寒的,姓寒的那麼多人,你叫誰呢?你叫誰?披着那麼華麗的衣服,也掩不住你那顆骯髒的心靈!你這樣針對錦英姐姐,不就是因爲太皇太后說了那麼一句話嗎?你的耳朵當時長在哪裡了?難道沒有聽到元缺說了嗎,不是錦英姐姐?就他那樣的,還配不起錦英姐姐呢,錦英姐姐要是和他在一起,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也就是你這樣的人才把元缺當成寶了,不過他身上那些藥倒是寶,比他值錢多了。我要是你,我寧願要他的藥,也不要他,啃不下去,會嚥着。”
換了一口氣,寒初藍接着罵:“你以爲你出身好,就可以隨意欺負人了?你在外面欺負人的時候,你爹知道嗎?你媽知道嗎?你爺爺知道嗎?你奶奶知道嗎?你家阿貓阿狗知道嗎?你不覺得你丟的不是你的臉,而是你爹媽的臉嗎?哦,你喜歡元缺,元缺就是你的所有物了?別人連聽他的名字都不行了?元缺喜歡你嗎?他是你家男人了嗎?不是吧?既然不是,你就沒有資格警告別人!好吧,窈窕帥哥,美女好逑,我可以理你,但也得各憑本事,公平競爭,除非元缺已經是你的已婚郎君,否則誰都有機會去追求他。看在你是我家千澤的堂妹這個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元缺真不是個好貨,你最好就離他遠一點。”
鋪裡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錯愕地望着寒初藍,連一向淡然的夜錦英,都錯愕地看着寒初藍,像是不相信那一番話是出自寒初藍的口。
興寧被寒初藍指責得一張美臉又是青又是白的,數次張嘴想罵寒初藍,都不知道罵什麼。
星月忽然想笑。
她家世子妃罵人的時候,特別的犀利,而且罵得也相當的有道理,讓被罵的那個人想反駁,也無從反駁。
“錦英姐姐,我們走。”寒初藍罵完了興寧後,連看都懶得再看一眼這個被寵壞的丫頭,拉着夜錦英轉身就走。
門前卻有一道白影堵住了門口。
正在氣頭上的寒初藍連頭都不擡,斥着:“好狗不擋路,閃一邊去!”
那道白影還是紋絲不動。
寒初藍擡頭,然後眨了眨眼,腹誹着:不會吧,剛剛纔說到元缺,轉身就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