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抱一下不會少塊肉
太皇太后沒有細細地看那件舊袍,卻能一眼就認出來,這件外袍是夜宸以前穿的,她先把舊袍放到桌前,就迅速地去拆開那封密信,夜君睿則靜靜地看着她。
夜沐的信寫得很詳細,第一句話就讓太皇太后心驚肉跳的,他寫着:“母后,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兒臣或許已經遭遇到不測,或死,或殘,殘失蹤,如果真那樣,請先恕兒臣不孝。自從紫兒死後,母后也怨極了兒臣,這樣也好,兒臣不會再惹母后生氣了。其實兒臣知道是誰害死了紫兒,可是害死紫兒的兇手都是兒臣的至親,兒臣饒是痛徹心扉,恨不得手刃兇手,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兇手逍遙自在地活着,因爲主謀正是母后你……”
看到這裡,太皇太后的手就開始抖了起來。
上官紫的死,她的確是主謀,她以爲抹去了所有的痕跡,兒子就查不出來……原來,紙終是包不住火的。想到夜沐在上官紫死後,就對她這位母后態度極爲惡劣,她氣極,氣兒子被上官紫迷得神魂顛倒,恨上官紫是個狐狸精,不僅能讓她的夫皇驚爲天人,更把她幾個兒子都迷得團團轉,讓她的幾位兒媳婦都嫉妒發狠,此刻看着夜沐的信,太皇太后忽然心如刀絞,她也年輕過,也愛過,能體會到所愛的人離自己而去時的那種痛苦。
十幾年來,兒子每每看到她,看到她其他兩位兒子時,心情有多麼的沉重,又要花多大的努力去壓住衝動,纔沒有手刃他們!明知道加害自己愛妻的真兇是誰,偏偏不能爲妻報仇,這種折磨,這種煎熬,又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了?
“紫兒的死,兒臣現在指責什麼都沒有用了,紫兒不會再復活,兒臣寫下這封信只是想告訴母后,兒臣的二皇兄,母后的二兒子或許早在不在人世間了。藍兒有一次去楚王府談生意,無意中撞入了楚王府的地道,發現地道里有一具屍骨,因爲死的時間太長遠,只餘下骨頭,還有兒臣讓睿兒親自交給你的你那件外袍,是藍兒從死者身上扒下來的。兒臣記得這件外袍是二皇兄的,爲了證明死者是不是二皇兄,是誰冒充二皇兄,兒臣決定今天晚上就潛入楚王府去。如果死者不是二皇兄,那麼兒臣就不會有事,如果死者是二皇兄,那麼兒臣必定死或者傷殘……”
太皇太后的臉色慘白得嚇死人,拿着信紙的手抖得不成樣子了,再也拿不穩那張紙,紙張從她的手裡飄落,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扭頭,她望向桌子上的那件舊袍,抖着手拿起外袍,“宸兒……”
夜沐身受重傷,雙手已殘,還遭到毒啞……這個結果讓太皇太后不願意相信又不得不去相信,死去的那個纔是她真正的二兒子,如今這個夜宸是假的。
“皇祖母?”夜君睿看着太皇太后的反應,輕輕地叫着,並且彎下腰去撿起那張紙,想看看信的內容,太皇太后連忙搶回了那張紙,不讓夜君睿看。那裡面的真相會污了夜君睿純淨的心靈,她怕,忽然怕讓孫子知道她的真面目,怕孫子知道原來皇祖母是個惡巫婆!
“睿兒,別看!”
太皇太后哽咽地叫着。
夜君睿懂事地說道:“皇祖母,孫兒不看。”
望着眼前這個懂事的小孫子,太皇太后忽然憶起了十幾年前,她的嫡長皇孫同樣很懂事地站在她的面前,懂事地說道:“皇祖母,孫兒很聽話,求皇祖母不要責罰孫兒的母妃”,頓時,太皇太后淚如雨下,瞧她都做了些什麼呀!
忽然用力地把夜君睿摟入懷裡,太皇太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不僅僅是爲死去了十幾年的二兒子痛哭,也爲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痛哭,她,對不起小兒子呀,太皇太后嚎哭起來,哭得那叫做一個肝腸寸斷,但她又不想讓外面的奴才聽見,還要極力地忍着嚎哭,那樣子,便顯得格外的讓人心酸。
是報應嗎?
是糊塗吧!
她是加害上官紫的主謀,就很清楚是誰一步一步地讓她走上主謀這條路的,是如今這個夜宸呀,因爲夜宸特別的癡迷上官紫,楚王妃格外的痛恨上官紫,進宮向她哭訴的次數最多,現在想一想,或許這個假夜宸是故意那樣做,利用了楚王妃的嫉妒心,讓她對上官紫完全失去好感,再到厭惡,恨不得除掉上官紫而後快,到最後她也真的那樣做了,還有她的另外三個兒子,或許是愛而不得,又或許是心思一樣,不讓夜千澤這個有着他國血統的未來皇太子繼承大統,所以幫着她一把火燒死上官紫母子,沒有了上官紫母子,夜沐絕不肯要皇位!
想想,一國太后,一國帝君,一國王爺,這麼多位高權重的人聯合在一起,試問上官紫如何逃出生天?試問夜千澤又如何能查到證據?哪怕夜千澤就像父親一樣很清楚害死母妃的人就是他們,沒有證據又能拿他們怎麼樣。
太皇太后就如同瞬間清醒一般,回想着以前的事情,再結合着如今這個局面,她明白自己是成了別人的一枚棋子,枉她以爲自己成功在皇宮活到現在,只有她算計別人,就沒有別人算計她的,誰知道她早在十幾年前就被人算計,還算計得那麼的徹底!
一隻小手忽然輕輕地替她拭着滾滾而落的悔恨之淚,夜君睿仰着臉,清澈明亮的黑眸望着她的淚顏,溫柔地說道:“皇祖母,別哭。”
“睿兒!”
太皇太后更是心如刀絞。
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她立即輕輕地推開了夜君睿,用自己的帕子狠狠地拭去臉上的淚水,也強忍着悲痛及悔恨,把夜沐寫給她的那封密信藏在身上,然後揚聲朝外面叫着:“來人,立即去請皇上來見哀家!”
兒子讓孫子把外袍送到她的面前,不僅僅是把真相告訴她,肯定還是希望她能做出決定,也能想出辦法對付假的夜宸。
不管假夜宸的真正身份是什麼,憑他殺掉真夜宸,潛伏在大星王室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目的肯定不純,設不定還有着更大的陰謀呢。
她要當機立斷,立即除掉假夜宸,爲兒子報仇!
屋外的奴才連忙應答。
“睿兒,你先離開慈慶宮,但別回攝政王府,去惠太妃那裡。”太皇太又低聲地吩咐着夜君睿。不是她不想讓夜君睿聽到她與夜無極的商議,而是她很清楚夜無極早就容不下攝政王府了,不想讓夜無極知道是夜君睿把真相送到她面前的。父王遭遇不測時,身爲兒子的不是立即回府關心父王,而是謹記着父王的叮囑,忍着內心的痛苦先把真相送到她面前,從中可以看出夜君睿非池中之物,一個夜千澤已經讓夜無極防了又防,一步步地要逼殺夜千澤,再讓夜無極知道夜君睿如此的聰慧沉着,懂得隱忍,夜無極哪肯放過又一個攝政王之子?
皇宮裡,那麼多的太妃,只有惠太妃對攝政王府沒有偏見,所以她讓夜君睿去惠太妃的宮中,先避開夜無極再說。
夜君睿也沒有問爲什麼,聽話地離開了慈慶宮。
他剛走不久,夜無極就帶着近侍匆匆而來。
進了慈慶宮,卻見奴才們都在外面候着,屋裡關着門,夜無極微閃着眸子,心裡也提高了警惕,更帶着幾分的猜疑,沉聲責着奴才們:“都在這裡,不用侍候太皇太后了?”
奴才們被他斥得跪滿一地,其中一名奴才答着:“回皇上,主子吩咐了,皇上來後,讓皇上自己一人進屋去,奴才們都不準近前。”
聞言,夜無極又閃了閃眼,越過所有奴才,走到屋前敲着門,太皇太后在屋裡應着他:“進來吧。”
夜無極推門進去,太皇太后又讓他關上門。
“孫兒見過皇祖母。”
夜無極看到坐在偏殿裡的太皇太后後,先給太皇太后請安,太皇太后示意他不必多禮,在他站正身子時,太皇太后便把藏在身上的那封密信拿出來,遞給夜無極看。信中的秘密,她沒有必須隱瞞夜無極,夜無極早就知道加害上官紫的人是誰,元太后會告訴他的。
看完信,夜無極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特別的不能相信夜沐在信中所說的一切。
如果夜宸是假的,那他還和夜宸商量過很多事情……
“極兒,你攝政皇叔會被毒啞,肯定還知道了很多事情的真相,對方也不會坐以待斃的,我們必須馬上出手。”太皇太后此刻恢復了往日的狠辣。
夜無極忽然又明白了元缺差人送信給他,爲什麼讓他軟沐殺宸了。元缺雖然無法證實如今這個夜宸是假的,估計也能查到一些其他事情的真相,但又沒有向他點明,只是讓他要殺了夜宸。
“皇祖母。”夜無極上前兩步,附在太皇太后的耳邊低語着什麼,便見太皇太后不停地點頭。
……
攝政王府。
少帝派來的御林軍把攝政王府從前到後團團地圍住,說是保護,其實就是軟禁,府裡的每個人出入都需要經過負責保護攝政王府的御林軍統領盤問。
不管少帝是什麼心思,周妃此刻都沒有心情去管,也不想去管,知道夜沐遭到暗殺,不僅身受重傷,還被殺手毒啞了,她差點暈厥,要不是周嬤嬤扶着她,她連站立都不穩了。
匆匆地趕到鬆院,此刻沒有人再攔着她。
夜沐的寢室裡,所有太醫都在。
周妃在周嬤嬤的扶持下走進來,李公公一見她,就紅着眼跪在她的面前,周妃沒空去責怪李公公這個近侍沒有保護好夜沐,繞過李公公就走到了牀前,望着包紮好雙手,也清理過容顏還在昏迷中的夜沐,周妃的淚瞬間飆出來,心痛地叫着:“王爺……”
周嬤嬤陪着她落淚。
片刻,周妃強忍着悲痛,扭身問着太醫:“王爺怎樣了?”
那名不止一次給寒初藍看過病的老太醫代表着所有太醫回答着周妃:“攝政王受的都是內傷,臣等只能給王爺先開個藥方試試,這個,王妃娘娘倒是不用太擔心,王爺是練武之人,雖說內傷極重,只要好好地調養,還是能好轉的,只是……”老太醫遲疑着。
周妃忍不住低吼着:“只是什麼?老實地回答本妃!”
老太醫只得答着:“王妃娘娘,王爺十個手指頭,便有六個手指的骨頭殘了,今後再也寫不了字,還有便是王爺的喉嚨受到重傷,也無法再說話了。”說完,老太醫垂下的眼眸,不敢看周妃的表情。
雖然早就知道夜沐的傷勢,周妃還是忍不住軟倒,周嬤嬤趕緊扶住她,她卻扭身就撲坐在牀沿上,一邊哭着,一邊伸出抖得不成樣子的手,慢慢地落在夜沐那張蒼白的臉上,淚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夜沐的身上,她泣不成聲,很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嗚咽地痛哭。
“周妃……”
周嬤嬤想勸她,又不知道從何勸起。
周妃深愛夜沐,恨不得代替夜沐去受那樣的傷害,那種折磨。
她的手指顫抖着滑到了夜沐的喉嚨上,“王爺……”再去捧起夜沐被包紮好的手,撫着那殘了的手指,周妃心如刀絞,痛得無法用詞語來形容。
“王爺……”
怎麼會這樣的?
怎麼會這樣的呀!
昨天還是好端端的,不過是一個晚上,他就傷成這樣!
他不是有很多暗衛的嗎?爲什麼還會受此重傷?
那些人,就非要他死才甘心嗎?
忽地,周妃又站起來,她的動作太猛,差點就摔倒,周嬤嬤又趕緊扶住她,“老太醫,如果國舅出手相救,王爺能完全恢復過來嗎?”
老太醫不敢回答,也無法給出真正的答案。
夜沐是被毒啞的,或許國舅爺還有辦法讓夜沐重新開口說話,但夜沐的手是再也無法恢復正常。可就算元缺能讓夜沐重新開口說話,元缺願意出手相救嗎?此刻元缺又在何方?
“老太醫,你回答我,國舅能否醫治王爺?”周妃追問着。
老太醫遲疑了片刻才答着:“王妃娘娘,國舅若肯出手相救,或許能令王爺重新開口說話,但王爺的手,怕是大羅神仙都沒有辦法了。”
古代不同現代,可以做手術,夜沐的手指骨頭被軒轅徹踩殘了,放在現代裡只要做個手術,就有恢復的機會,可在古代裡就只能這樣忍受着劇痛直到麻木了。
老太醫的話讓周妃看到了幾分的希望,她一邊吩咐着周嬤嬤和李公公:“好好地照顧王爺!”說着,她瘋一般跑了出去。
“周妃,周妃。”
周嬤嬤趕緊追着出去,猜到了周妃的心思,她肯定是想去元府求元缺相救。
元缺雖然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露面了,但誰都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不在京裡,有時候以爲他不在京裡,他偏偏又在京裡。
周妃不管那麼多,元缺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只要元缺肯救夜沐,就算要她的命,她也願意。
周妃才跑出王府,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轎子就到了,御林軍瞧見兩人到來,不敢阻攔周妃,周妃匆匆跑下臺階,像是沒有看到太皇太后似的,跌跌撞撞地就跑。
“媚兒,媚兒。”太皇太后連呼數聲,都未能叫住周妃,擔心周妃會遭遇不測,太皇太后連忙吩咐幾個人去追趕周妃。
周妃什麼都聽不到,她只知道她要去求元缺救夜沐,她不能看着夜沐就這樣殘了,夜沐會接受不了的,她也無法面對九泉之下的上官紫。因爲她沒有照顧好夜沐,讓夜沐受了這般重的傷,她更恨自己的沒用,不像上官紫那般有能力保護夜沐。當年上官紫寧願自斷自己的左膀右臂也要保護夜沐,哪怕上官紫因此而喪命。她呢?她能爲夜沐做什麼?
到了元府,周妃也不等人通報,就撞入了元府。
她攝政王妃的身份,也讓元府的人不敢強行攔她。
收到消息的元老爺從屋裡出來,還沒有開口,周妃已經撲跪到他的面前,雙手抱着他的腿,仰起臉,哭求着:“國丈大人,國舅在府上對不對?請國舅救救王爺吧,王爺他……”
“攝政王妃,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元老爺慌忙要去扶周妃,周妃不肯起來,泣聲地不停地請求着元缺去救夜沐。元老爺斥着左右的下人:“還不快把王妃扶起來!”
在大家合力的扶持下,周妃被硬扶起來,元老爺歉意地說道:“王妃,缺兒並不在家裡,不知道他此刻身上何方呀,攝政王的事,老夫也聽說了,可是缺兒真的不在家呀,沒有辦法救攝政王,王妃還是請回吧,太醫院那麼多太醫,或許能救攝政王的。”
“國丈,國舅去了哪裡,求你派人找他回來好不好?求求你了,只要國舅肯救王爺,讓我做什麼都行。國丈,求求你了。”周妃緊抓住元老爺的衣袖不放,元缺在不在府上,她無法確定,她認爲元老爺只要答應她,就能聯繫到元缺。
元老爺更顯歉意,“王妃,不是老夫不肯,是老夫也不知道去哪裡找缺兒呀,那孩子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除非他回來,否則誰都不知道他在哪裡。”
周妃不相信,老子還聯繫不了兒子?
她再次跪在元老爺的面前,泣聲說道:“如果國丈不肯,那我就長跪不起。”說着,她又朝元老爺叩頭,不停地乞求着:“請國丈救救王爺吧,求求國丈救救王爺。”
元老爺又無奈又急急地去扶周妃,無奈地說道:“王妃,真的不是老夫不肯呀,實在是老夫找不到缺兒呀。”
“國丈……”
“王妃還是請回吧。來人,送王妃回府。”元老爺怕周妃再次下跪,趕緊吩咐着左右的下人把周妃送走。周妃不肯走,下人太多,硬是把她請出了元府。
“國丈!”
被請出了元府的周妃,扭身又撲跪在元府的大門前,不停地朝府裡叩着頭,哭得嘶啞的聲音嘶叫着,聽者都忍不住心酸地別開了頭,不忍心看着這位最尊貴的王妃像一個乞丐一般跪在這裡。
“求求國丈救救王爺吧,求求國丈救救王爺。”
周妃一邊叩頭,一邊乞求着。
她叩得很重,很快就把光潔的額頭叩紅,叩出了血……
聽到周妃不肯走,還跪在府門前,又是叩頭又是乞求的,國丈只得帶着夫人再一次走出來,夫妻倆都不忍地上前一左一右地架扶起額頭已經血淋淋的周妃,周妃跪得太久,被扶起來的時候,雙腳都在顫抖,如果沒有人相扶,她自己是無法站立的。元夫人心痛地說道:“王妃,真的不是我們不肯幫你,不肯救王爺,是我們真的不知道缺兒在何方呀。”
“夫人……”又是個淚人又像個血人的周妃,緊緊地捉住元夫人的手,哭得嘶啞的聲音顫抖地說道:“夫人,幫幫我,救救我家王爺……太醫說了,只要國舅出手相救,我家王爺能好起來的……夫人,求你可憐可憐我吧。”
元夫人一邊用自己的手帕替周妃拭去額上的血,又吩咐着下人立即拿藥來替周妃包紮受傷的額頭,再望向了元老爺,請求着:“老爺,還是派人試着聯繫聯繫缺兒吧,你瞧王妃都這樣求我們了。”
元老爺長嘆一聲,安撫着周妃:“王妃請先回府,老夫立即派人試着聯繫缺兒,看看能不能找到缺兒了。”
周妃大喜,連忙道謝。
元老爺喚來人,吩咐下人去打探元缺的下落,周妃看到元老爺總算幫她了,連額頭的傷都不包紮了,就要離開回府裡照顧夜沐,元夫人想幫她包紮傷口,她都等不及了,只用手帕捂住額頭跌跌撞撞地離去。
讓周妃跪求着元老爺去找的元缺此刻在名州,就在寒初藍租住的屋門前。
夜千澤用過早膳後,在寒初藍的目送下回軍營,寒初藍剛回屋裡準備收拾一下碗筷,其實星月已經在收拾了。元缺便在這個時候出現。
在寒初藍冒險解夜千澤的圍時,他知道寒初藍出現過,就很想找寒初藍“訓她一頓”,可接着她卻爲了藥品離開名州,好不容易等她回來了,他又找不到機會與她獨處,哪怕是一刻都沒有,夜千澤防他像防賊一樣。
此刻,正是大好的機會。
夜千澤不在,僅有寒初藍和星月兩個人,星月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寒初藍就更不用說了。
搖着扇子,元缺走到門前,沒有搖扇子的手去敲門。
聽到敲門聲的寒初藍防備地問着:“誰?”
“藍兒,是我,元缺。”
隔着門,元缺呵呵地笑着回答寒初藍的問話。
元缺?
藍兒?
寒初藍快步地走到門前,但並沒有馬上開門,而是隔着門斥着元缺:“元缺,不准你叫我藍兒!藍兒不是你叫的!”
元缺知道她就在門後,也不急着推開門,斂起笑容,很是哀怨地隔門相問:“誰都可以叫你藍兒,爲什麼我不能?哦,我知道了,你是覺得太多人叫你藍兒了,你想讓我叫你特別一點,對不對?楊庭軒叫你初藍,夜千澤叫你藍兒,那我就叫你藍,你覺得如何?”
“滾!”
“我餓了!”
元缺的臉湊到門前,隔着門縫看着門後的寒初藍,寒初藍察覺到他的窺視,立即背靠着門,堵住門縫,不讓他窺視到自己的臉,也不讓他推門而入,罵着:“你餓了與我何干?”
“我懷念你的廚藝,給我做頓好吃的。”元缺覺得她用後背來抵擋着門,很好笑,他站直身子,合上扇子,摸出他隨身帶着,有時候也是他暗器的銀針,穿過門縫,針頭輕戳着寒初藍的後背,寒初藍吃痛,本能地跳開,元缺立即一掌拍在門身上,兩扇門轟一聲,倒地而亡,寒初藍趕緊地跳開去,纔沒有讓門壓到自己。
“元缺!”
寒初藍氣得臉都綠了。
這個無賴!
“我耳朵沒有聾呢,不用叫那麼大聲的,哦,我明白了,你是太想念我了,所以纔會激動地大叫。”元缺雙腳踩踏地門身上,瀟灑地甩開了摺扇,瀟灑地搖着扇子。
“無恥!”
“咱們彼此彼此。”元缺笑呵呵地凝視着她。
擔心她,一路追隨她,只要她有難,他明裡暗裡幫着她,快一個月了,此刻他才能好好地看看她。
不,看到的還不是她本來的面目,她還戴着面具呢。
倏地,元缺閃身而來,寒初藍察覺到他的逼近,急忙就想閃身而逃,可惜在元缺面前逃跑,她簡直就是自不量力,元缺輕輕鬆鬆地抓住她,伸手往她的面上一撕,就把她的面具撕了下來,露出她那張絕美動人的俏臉來,隨即,元缺又緊緊地把她摟抱在懷裡,兩臂如同鐵夾一般,夾得她動彈不得。
寒初藍氣極,擡腳就頂向他的跨下,元缺趕緊避開,就被她趁機掙脫,一閃身,離他遠遠的。
“寒初藍,你真陰!”
元缺似笑非笑地瞅着離他遠遠的寒初藍。
寒初藍冷冷地說道:“你再敢對我無禮,我就讓你變成太監!”
“不就是抱了一下嗎?抱一下又不會少塊肉,何必那麼的小氣。”元缺痞痞地說道,寒初藍的臉綠了又綠。
聞聲而出的星月瞧見元缺,立即出招攻向元缺。
元缺神色一冷,與星月交了幾招,便把星月制服,扔出屋外去,數枚銀針跟着追出,分別扎入星月身上數外穴位,讓星月動彈不得,也無法衝開被封的穴位,寬鬆的衣袖一甩,那扇被他拍倒的門被掀起來,堵住了門口。
“元缺,你想做什麼!”寒初藍低叫着,有時候真的很想抽死他,偏偏他又是個頂尖高手,別說她不是他的對手,就連夜千澤派來保護她的暗衛也不是他的對手,只有代青和夜千澤能槓住元缺。
對了,代青哪去了?
她回來後好像聽說代青也來了軍營的。
又有很長時間沒有練武了,她學武本來就遲了,還學得繼繼續續的,估計她這一輩子都無法成爲高手了吧。
“我餓了。”
元缺深深地瞅着她,咬字清晰地說道。
寒初藍扭身就走。
“我今天吃不到你爲我做的早膳,我就不走了!”
寒初藍立即擡眸望望天上的太陽,看着太陽的位置,她估算着此刻已經到了上午九點多,還吃什麼早膳,可以連午膳一起吃了。再扭頭,她撇着元缺:“那你就站在這裡曬成人幹吧!”
說着,她扭頭,繼續往屋裡走去。
她記得房裡的窗外便是一條小巷,她可以從窗口出去。
元缺神色微黯,她對他總是那般的無情,不就是讓她給他做頓早膳嗎,又不會要了她的命,更不會讓她少塊肉,他救了她那麼多次,難道她給救命恩人做頓早膳都不行?
“廚房裡還有我煮的紅薯粥,我做的南瓜餅,南瓜饅頭以及炸紅薯餅,應該還熱着,自己進去吃。”
在元缺神色微黯的時候,寒初藍忽然丟來一句話。
“都什麼時候了,還沒有用早膳。再做,乾脆連午膳一起吃得了。”
寒初藍的嘀咕再度傳來。
元缺輕笑,眼神變得又深又柔,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她對他,其實也不是真的無情。
回到房裡的寒初藍,立即走到窗前,推開窗,就想穿窗而出,一顆白色的腦袋,不,是滿頭白髮的腦袋倒懸在半空中,剛好面對着要穿窗而出的寒初藍。寒初藍一驚,這個怪老者又出現了。
“嗨。”
怪老頭的頭從窗口探進來,隨即他的身子也跟着探入,落在地上,連點動靜都聽不到。
“前輩,怎麼又是你?”
寒初藍後退幾步,警惕地望着老者。
老者是幫過她的忙,但老者也害過她,再者老者是個比元缺還厲害的高人,她要防了又防。
“怎麼就不能是老夫?”
老者呵呵地笑着,“丫頭,老夫怎麼說也幫了你,你這是什麼神情?”
寒初藍拱手:“謝謝前輩數天之前的相助。”
“還記得呀。”老者諷刺着。
寒初藍皮粗肉厚,聽出他在諷刺自己,她也臉不紅氣不喘的,應着:“晚輩記得。”
“那你還記得老夫說過的話嗎?”
寒初藍眨眼,他說了什麼話?
“前輩是前來索回鎧甲的嗎?”
“老夫要那見鬼的鎧甲做甚!”老者呵呵地笑着,上前一步,寒初藍便不着痕跡地退了一步,他乾脆閃身而來,出手如電地封住寒初藍的穴位,罵着:“別把老夫當成鬼。真是不識好歹,還想嚐嚐老夫的癢粉嗎?老夫現在不喜歡用癢粉了,老夫現在想想試試毀容粉。毀了你這張臉,你就不能再誘惑誰了。”老者一邊說着,一邊作勢要摸向寒初藍的臉,寒初藍眼尖地看到他的手掌心泛着黑光,他竟然在手上沾着毒,他自己就不怕毒嗎?
“晚輩沒有誘惑誰。”寒初藍爲自己辯解着。老者暫停動作,哼着:“還說沒有誘惑誰,自古紅顏都是禍水,特別是像你這樣的絕色美人,簡直就是禍水中的禍水,我唯一的師弟就是被你們這樣的禍水中的禍水禍害得一生孤獨。”還有他的寶貝徒兒,也是給禍水禍害到現在二十六歲了,還不肯娶妻,想娶的偏偏又是他人之妻。
他老人家想嚐嚐抱抱徒孫的滋味,只得親自出馬替徒兒算計目標。管她愛不愛,只要他的徒兒愛就行。管他瓜兒甜不甜,只要有瓜兒啃就行!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老夫幫了你那麼多忙,如今是來討回代價的時候了。”老者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與上一句話完全沾不到邊兒。
寒初藍肯定這個老頭子絕對是個唯我獨尊的人。
“前輩想要什麼報酬?”寒初藍記起了老者曾經說過幫了她,要她付出代價的。
老者呵呵地笑着,手指迅速地在寒初藍身上連點幾下,寒初藍便能重獲自由了,可她一自由,頓覺得想吐,她也真的張嘴便吐,吐出來的卻是血,黑血。
毒血!
老者在出手封她的穴位時,對她下了毒!幸好她現在沒有懷孕,否則她的孩子還能要嗎?被這個老頭這般地下毒。
“老夫要的報酬便是讓你嫁給你的救命恩人!”說着,他一掌就拍向寒初藍,寒初藍急急地舉掌相迎,卻被老者拍飛出房外去,偏偏她又覺得自己沒有受傷,只是身子如葉子一般輕飄飄的,被風吹出去。
一團白影忽閃而來,搶在寒初藍跌落在地時接住她。
“寒初藍,你怎麼了?”
元缺低叫着,手一揚,數枚銀針就朝寒初藍的房裡射進去。
寒初藍掙扎地滑落在地,卻又吐了一口黑血,讓正想衝進房裡的元缺倏地停止腳步,心急地就替她把脈,與此同時,他射出的那數枚銀針被房裡的老者甩出來,不客氣地往元缺身上各大要穴釘來。
元缺冷笑,衣袖再一甩,渾厚的內力匯聚成強大的勁風,再次改變了銀針的方向,讓銀針像箭一般射入房裡。並且再添發了數枚銀針,就等於有十幾枚銀針分先後射入房內。
寒初藍又吐了一口黑血。
元缺心急不已,還探不出寒初藍中的是什麼毒,趕緊從懷裡掏出隨身帶着的藥瓶子,倒出兩顆解毒丹,就往寒初藍的嘴裡塞進去,說道:“吞了它。”
寒初藍聽話地吞下解毒丹。
射入房裡的銀針又被房裡的老者甩飛出來。
他在心裡暗罵着元缺:混小子,爲師的在幫你呢,你竟然用銀針射爲師,真是不孝。
其實是覺得很好玩。
衣袖一捲,元缺收回了銀針,明白銀針無法對付房裡的那個人,他想進房去,寒初藍拉住他,提醒着:“那個前輩是個世外高人,你要小心點,他似乎比你更會使毒,對人下毒都在無形之中,我上次就吃過了暗虧,被他下了癢粉。”
聞言,元缺腳步一頓。
比他還會使毒?
下毒在無形之中?
這個世間上使毒本領在他之上的人只有一個,便是他的師父,也就是藥王谷的谷主。
迅速地,元缺再次執住寒初藍的手腕,替她把脈,卻還是無法確定她中的是什麼毒,這天底下能讓他元缺無法確定是什麼毒的毒,只有一個可能,便是谷主又研製了新的毒,需要找個人來試試毒性,就拿寒初藍來試了。
元缺的臉色變得陰森起來,瞪着房裡,咬牙切齒地叫着:“瘋子,我知道是你,出來!”
老者在房裡臉都綠了。
瞧他教的好徒弟,師父不叫一聲,谷主不尊一聲,開口就叫他瘋子!
一閃身,老者像個鬼魅似的閃出來,寒初藍連瞧都瞧不清楚老者的身形,只看到有什麼東西一閃,再定睛都不知道那東西閃到哪裡了。
耳邊好像傳來了打鬥聲。
元缺和老者交起手來。
這對師徒,可謂是當今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兩個人的武功同出一轍,交起手來,就是你拆我招,我拆你招。你甩出銀針,我甩出毒鏢,你撒毒粉,我也撒毒粉。
漫天都是毒粉在飛。
寒初藍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突地又吐了一口黑血。
元缺急叫:“寒初藍,捂住嘴鼻,立即進屋裡去!”
老者呵呵地笑着:“老夫新研製了好幾種毒,正愁着沒有人可以試試毒性呢,今天就拿這丫頭來試試毒性。”說着,他棄了元缺朝寒初藍撲過來,一把擒住寒初藍的下巴就把一顆黑色的藥往寒初藍嘴裡塞去。
元缺更是大急,這個瘋子!
明知道寒初藍是他的最愛,竟然還拿寒初藍來試毒!
他也跟着飛撲過來,一掌拍向老者,老者一閃,不知道閃到哪裡去了,他呵呵的笑聲似是從天際飄回來的:“好徒兒,好好地研究爲師的新毒吧,呵呵,剛纔爲師和她說了,爲師幫她的代價便是讓她嫁給她的救命恩人,好徒兒,努力點,可別丟了爲師的臉。”
元缺綠了臉。
寒初藍此刻一共身中三毒,還是他未接觸過的新毒,師父根本就是想玩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