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鴻深深的看了慕之楓一眼,意味深長的笑道,“慕侍郎,你若再杵在那一動不動,我可要懷疑你之前說的並無私情一話到底是真還是假了!”
慕之楓強壓住心中倏然升騰氣的濃烈殺意,淡淡道,“並非楓要站着這裡一動不動,而是國舅爺一直沒有請楓入亭一坐,楓自然不好失了禮數擅自進入。”
趙鴻聞言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倒是我失禮了,慕侍郎快快進來吧。”說着又別有深意道,“如此我們也可一起欣賞欣賞慧敏縣主的勇氣。”
他說話的同時便又有一個跪着的侍女站起身,拿座椅,鋪墊子,倒茶水,上點心……那侍女本就長得極美,如此一番動作做下來若行雲流水一般,更是有種說不出的清逸出塵,又兼之她身上縈繞着一股馥郁馨香,手臂起落間,陣陣香風撲鼻而來,此時若換個定力稍微差點的坐在這裡,只怕立時就心弛神蕩了。
不過慕之楓顯然是個定力極爲強悍的,這麼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他面前繞來繞去的,他卻連丁點多餘的眼神都沒落下,神情冷漠的簡直有些不近人情。
趙鴻一直注視着慕之楓,見狀笑道,“慕侍郎不試試這香肌取暖麼?我這十幾個婢女可是個個膚若凝脂,遍體溫香。”
慕之楓聞言不答,反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不知國舅爺可否替我準備一份筆墨?”
趙鴻不解其意,微揚了眉頭,卻也沒多問,只朝一旁的侍女點了點頭,侍女去了,少頃取了一份研好的墨以及一支紫毫筆來。
慕之楓招手讓剛剛那個在他身前轉來轉去的侍女到自個身前來,淡淡道,“將袖子撩上去。”
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這句話無疑是極爲失禮的,可這侍女是趙鴻養的家妓,自然不會有這個想法,聞言想也不想的將袖子撩了起來,露出一隻粉藕似的手臂來,別說那趙鴻還真沒吹牛,這女子的肌膚的確光滑細膩宛若凝脂一般。
在涼亭衆人不解的目光中,慕之楓用那紫毫沾飽墨汁,隨後於那女子手臂上一抖,一滴飽滿若圓珠的墨珠便立時滴落在那侍女的手臂上,跟着一道漆黑的污痕便慢慢順着那侍女的手臂一路往下蜿蜒。
“慕侍郎,你這是何意?”趙鴻到底沒按捺住好奇心開口問道。
慕之楓隨手將那紫毫往硯臺上一丟,不冷不淡道,“楓可以看出國舅爺你這墨是頂頂極品的黑金墨,這種墨凝聚力極強,若是在那極品的玉石上滴上一滴,會宛若水珠一般直接滾下,丁點痕跡不留。楓曾聽說最最極品的美女,她的肌膚就若那頂極品的玉石一樣,如此的話黑金墨落在上面自然不會留下丁點痕跡。”
趙鴻顯然沒聽說有這種說法,聞言不由狠狠的怔愣了一下,隨即撫掌大笑出聲,“有意思,有意思,怪道慕侍郎始終不動如風呢,感情是瞧不上我這侍女啊。”
慕之楓卻已不再多說,只轉眼朝某個方向看去。他看的那個方向是一塊花圃,佈局有些奇怪,居然是呈現迷宮模樣,此時沈靈溪正站在那個花卉形成的迷宮門口。
趙鴻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意立時變得不懷好意起來,“慕侍郎剛剛和我分享了一個有意思的,來而不往非禮也,現在我也和慕侍郎你分享一個。你別瞧我這迷宮遠遠看着沒什麼特別,但那些花其實每一種都是飼養毒物的好東西,因而那迷宮裡佈滿了我四處蒐羅而來的各種毒物,像什麼毒蛇,毒蠍,蟾蜍什麼的,所以我這個局又叫萬毒陣。當然,慕侍郎你也完全不用替慧敏縣主擔心,這些毒物通常情況下是不會襲擊人的,只要你不去驚擾它們。”
慕之楓聞言放在膝上的手指差點沒生生將那布料給摳出一個洞來,什麼叫不去驚擾它們?這滿地的毒物,別說是一個養在深閨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女子了,就是一個壯年男子突然見着這些東西也沒有不驚叫的,又怎麼可能不去驚擾它們!
果然,在沈靈溪踏進那迷宮後不久,她便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因爲那花圃離得並不遠,所以她那帶着惶恐的驚叫聲十分清楚的傳進了涼亭內衆人的耳朵裡,慕之楓武功超羣,更是聽出在沈靈溪尖叫出聲後,一陣極其細微的刷刷聲便緊隨其後響了起來。
是那些“沉睡”中的毒物被驚醒了!
慕之楓再也忍不住的蹭的一下站起了身,臉色亦是一瞬間陰沉的極爲怖人,只唬得幾個站在他身邊的侍女不自禁就往後面退了一步。
趙鴻臉上的笑意更深,“慕侍郎可真是擔心慧敏縣主啊,嘖嘖,瞧你現在這模樣,不知情的還以爲慧敏縣主是你的心上人呢。”
慕之楓現在卻已完全顧不得趙鴻的譏諷,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那站在萬毒陣的瘦弱身影,若不是沈靈溪叫了一聲後便再沒有其他反應,他現在只怕已經衝了上去!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那個小丫頭不是尋常的女子,她一定可以的!他在心中如是反反覆覆的催眠着自己,可緊攥的手卻不自禁的微微顫抖了起來。虧得沈靈溪始終揹着身子,他並不能瞧見她此時臉上的表情,否則若是看見她恐懼的臉,只怕他再自我催眠也是要忍不住的!
而此時站在那萬毒陣中的沈靈溪的臉色也的確很不好看,倒並非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她有輕微的密集恐懼症!馬勒戈壁的,這滿地的毒物爬來爬去,是個正常人看着都頭皮發麻,更別說她這個有密集恐懼症的了。
不過儘管如此,她在停頓了一下後,卻還是毫不猶豫的擡腳沿着那被羣花簇擁的小徑朝裡面走去,因着她剛剛的那一聲尖叫,此時地上本在“沉睡”的毒物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正於那曲折的小徑上、茂密的花叢中爬來爬去,發出沙沙,沙沙的聲音,聽得人莫名就是頭皮發麻。
可更麻煩的是那小徑上本來躺着各種“沉睡”的毒物就已經很難下腳了,如今那些毒物再這般一爬動,更是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了,沈靈溪剛剛不過那般稍微一停頓,便已經有兩條五彩斑斕的毒蛇從她腳背上爬了過去,也虧得她定力強,叫了一聲後便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否則的話只怕那兩條毒蛇就不是老老實實的游過去,而是要反口咬自己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