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雲鶴離開鳳鳴宮,承明皇后臉上那慈愛的笑容便盡數轉爲陰冷,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斷了指甲的小指,眼中全是狠厲。
她緩緩起身,一邊老嬤嬤過來扶了她,引着她繞到大殿之後,那裡設着佛堂,是她平日燒香拜佛之處,她立在佛前,淡淡道:“佛祖恕罪,本宮不過是懲惡揚善。”
她告完罪,一邊的老嬤嬤要上前轉動了一下佛前的香爐,供桌前面的地磚便左右分開,現出一道階梯。下面並不暗,似是點着無數蠟燭。
老嬤嬤攙了皇后,一步步向下步入暗室。
她們的身影完全沒入暗道後,佛前的地磚便又自動合攏了。
下面是一間明亮的暗室,四周燃着一圈蠟燭,暗室正中的木樁上綁着一個人。身上血跡斑斑,衣服已經碎成了一片片,根本無法遮擋她佈滿了傷痕的身體。
她的長髮一縷縷垂下,大部分的頭髮已經燒焦了。她垂着頭,看不到臉,口中不斷有血水流淌而出。
“沈小姐,還不肯開口嗎?”老嬤嬤扶着皇后坐到一旁的雲紋圈椅上,承明皇后纔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沈靈溪吃力地擡起頭來,她的臉上橫七豎八的被劃了數道疤恨,若不是她那一雙幽深清明的眼睛,從哪也看不出她是沈靈溪。
“嘖嘖嘖,”承明皇后讚歎道:“聽聞你原就臉上遍生黑斑,黑斑治癒後你這性子也轉了,轉得不識好歹,狡猾狠毒,想來臉變漂亮對你不是什麼好事,還是這般醜陋適合你!”
“皇后娘娘”,沈靈溪吃力地開口:“端莊嫺淑卻配了一副毒若蛇蠍的心腸,不知是配,還是不配?”
聽了她的譏諷,承明皇丘氣得站起來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個嘴巴:“你說呢?!”
沈靈溪被打得耳中一片轟鳴,根本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對着承明皇后的臉,卻還是輕蔑一笑:“不過,如此。”
承明皇后側目看到自己的護甲還插在她的鎖骨之上,遂一笑順手拔了下來。
沈靈溪疼得全身抽搐了一下,承明在一旁笑得甚爲得意:“這次本宮的護甲放在哪裡合適呢?”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靈溪的眼睛。
沈靈溪終於感到了害怕,她的身子極細微的攔了一下,還是被承明皇后看在眼裡,她滿意的笑了。
“沈小姐不是還知道怕嗎?不如告訴本宮,你是怎麼陷害的國舅?”承明皇后話峰一轉。
昨晚沈府的阮氏進宮求見,將她送進宮時,她便知道自己的弟弟有救了。不管真情如何,沈靈溪在她手中,不怕她不認罪。
而她需要做的,不過是要比赤衣衛更早動手,用更重的刑罰,讓她先認了罪。到時候有她的罪狀,她也不怕到皇帝面前求情時,皇帝不肯放趙鴻。
所以她連夜讓嬤嬤們給她動了刑,她這鳳鳴宮的秘室一般都是用來關押不聽話的宮女的。刑罰卻沒有赤衣衛的專業,嬤嬤們的心卻比赤衣衛還狠。而且她也不擔心。沈靈溪不過是個小丫頭,她就不信她能撐得過去。
連夜給嬤嬤下了指令,只要她招供,留她一條命,不記用什麼辦法。
可誰知一夜的輪番用刑,指甲全部拔光,蠟油剝皮,繡針烙鐵,燒頭髮女人能想到的刑罰,她們都用了個遍,還留着她的命,可她居然又臭又硬,始終不肯開口。
一早皇甫雲鶴來請安,承明皇后才讓停了手。
承明皇后發現皇甫雲鶴的腰牌不見了,其實便已經有了猜測。昨日阮氏已經稟明瞭是如何在城門口將她捉住,那時她應該更想畏罪逃跑。
兩廂一結合,不難猜到,太子定是將腰牌給了出城尋她的人。不是她這母親要猜忌親子,實在是太子的表現讓她太過失望。
他不念趙家助他站穩腳跟之功,還未當皇帝,便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的母家看作眼中釘,若是日後他登了基,難保不會對趙家下手。
承明皇后想到這裡,不由對沈靈溪又厭惡了三分。她舉着護甲在沈靈溪眼前晃了晃,作勢便要向她眼睛刺下。
“皇后娘,娘,我若瞎了,必是一死,恐怕,你也等不到,我換,趙鴻出來。”沈靈溪說得斷斷續續。
承明皇后停了手,她也是恨得急了,其實也不知人失了眼珠到底能不能活,她也從未親眼看過。但沈靈溪通醫術,她說得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爲了保住眼睛。
“也罷,留着你的眼睛,日後你若還能見到慕侍郎,看看他被醜八怪嚇到的表情,一定會覺得有趣的。”
沈靈溪想扯出一個笑容,臉上粘膩着血液與結了痂又被反覆撕開的傷口卻僵得一動不動。她眨了眨眼,想說什麼,卻終究是昏了過去。
承明皇后將護甲毫不猶豫地又刺入她另一側鎖骨,看着她被疼痛驚醒,痛得全身痙孿卻忍着不呼出聲的樣子,笑得花枝亂顫。
“好了,你還是早些招了吧,興許本宮還能留你一條命。”承明皇后小聲勸了勸,又對一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你們照顧沈小姐吧,本宮累了。”
這暗室中狹小而又充滿了血腥味,一邊燃着的蠟燭讓她感到悶熱,養尊處優怪了的她,呆了一會兒便覺得不適,囑咐了嬤嬤便出去了。
沈靈溪快悔死了,悔自己小心了這麼長時間,卻在最後一步大意上了阮氏的當。
昨日,她坐着馬車出城沒多久,車便停了,她剛想問車伕出了何事,頭一探出車窗便被擊暈,人事不知。
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已被綁得結結實實,嘴中也堵了布。身上顯然已被搜了乾淨,連一根針都沒有。側目看見的卻是沈玉麟,沈佳溪的親弟。
竟然是他,怪不得想得這般周到。若單憑阮氏與沈佳溪那個笨蛋,定然不會想得如此周到。
沈玉麟比起那對母女更沉得住氣,一路連一個眼神都不曾給沈靈溪,更別說開口。沈靈溪根本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就被他帶到了阮氏面前,想來把她送給皇后的主意也是他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