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雲鶴已經接到探報,知道慕之楓的車隊在山中遇到了襲擊。在到達安寧要塞之前,又得知戶部的糧草已由水路先一步到達邊城。
慕之楓的車隊不過是障眼法,虧他想得周到,竟連他這個監軍太子也瞞得絲毫不露。
不過,目前看來顯然他的方法奏效了,糧草無憂到達。可慕之楓在山裡停留了許久都不曾前進,皇甫雲鶴不免有些擔心。
他知道慕之楓此番出行是隨隊帶着沈靈溪的,他甚至可以想到慕之楓想這樣的主意,有多一半是爲了帶沈靈溪進山醫治傷勢。
可此時他遲遲留在山中未曾前進,也不知沈靈溪如何了?
想到此,皇甫雲鶴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慕之楓陪在她身邊,根本無需他擔心的,他沒有立場。
“參見太子殿下!”一聲朗朗之間打斷了他的沉思。
齊王世子皇甫飛明正立於他帳前,皇甫飛明一身戎裝,白衣銀甲,氣宇軒昂。頭髮束於頭頂以一隻玉冠挽成髮髻。而銀盔被他單手託於掌中。
他身後跟着的一名瘦削少年,容顏甚爲俊俏,卻隱隱有些陰沉病容。白色的書生衫與蕭瑟的戰場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皇甫雲鶴微笑,卻也認得他正是沈相府的嫡公子沈玉麟。
他二人皆拱手予太子見禮。
皇甫雲鶴一擡手,笑道:“免了這些虛禮吧,有事進帳說。”
皇甫飛明倒是頗有武將之風,撤回雙手便大步跟着太子入帳,口中還道:“我也知道太子哥哥不在乎這些虛的。”
沈玉麟只默不作聲,跟着齊王世子一併進了太子營帳。
進帳皇甫雲鶴坐於上首,他二人便依次坐於一側。三人又寒暄了幾句,便進入正題。
“太子哥哥,我們圍住安寧已經數日,他們縮於城內,一次都不敢應戰,請太子允我前去罵戰,若他們仍是縮頭不出,便是懼了玉樑軍威,乾脆便攻城吧!”
皇甫飛明雖有武將之風,爲人爽朗,粗中有細。可這頭次實戰,難免有些立功心切。又受了沈玉麟幾番言語挑拔,便有些按捺不住。
可他先鋒軍先一步趕來玉樑時,段天寶老元帥便已下令,讓他只圍不攻,待大軍全面到位再作打算。
可這沈玉麟乃是一文生,自負才高八斗,卻多是些書面上的死文章。因着齊王世子與沈佳溪的姻親關係,他一隨軍便自動靠向齊王世子。
他此次隨軍,沒有絲毫感覺到不妥。沈麟智與阮氏皆是憂心忡忡,沈玉麟卻以爲是自己才名在外,朝廷有意栽培,纔會有讓他隨軍的機會。甚至再幻想自己未來是否有可能成爲一名儒將。
若是那樣,他將改寫玉樑武將文才低下的歷史,引領玉樑的儒將風潮。
因存着這樣自負的心思,他便不停攛掇齊王世子抓住機會,一定要立下不世功勳。齊王世子與沈家的關係,他立功,自己的姐姐地位就會更高。他自己再多表現一些軍事天才,日後文武雙全的施展政治才能指日可待。
可段天寶偏偏不許攻戰,只讓他們將安寧圍死。這擺明是讓齊王世子的先鋒人馬消耗安寧的實力。待將安寧要塞圍得斷糧,段天寶好讓他手下親信奪下安寧,爲段家立功出頭。
沈玉麟以他的小肚雞腸審視着戰場上的一切。而齊王世子的先鋒兵馬,在城外怠懈了數日,早已失了一鼓作氣的先機,若再這樣乾耗下去,便會三鼓而竭,到時候便是爲他人做嫁衣裳。
就是他不停地扇陰風點鬼火,齊王世子這才按捺不住,來找太子攤牌。
皇甫雲鶴畢竟是太子,自然比他們的眼光更深遠些。他早看出段天寶的用意,安寧要塞在之前失守的兩座邊城沙堡與雲關之間,而三座城池的駐兵量以安寧要塞爲首。
讓齊王世子圍住沙城,段天寶便又遣了兩隻隊伍分別去攻打沙堡與雲關。那兩座邊城相對易攻。打下沙堡與雲關,安寧要塞中的南臨人成爲孤懸在玉樑的孤城,他們必然會驚慌。到時候無論他們出城還是守城,都會士氣大減,無心戀戰。
到那時,再讓齊王世子收割勝利果實,又沒有危險又能立功。段天寶不愧老謀深算,除了打贏戰爭,還知道要護好皇子皇孫,合理分配戰功。
誰說這些武將是大老粗,實則皆是粗中有細之人。若僅僅是匹夫之勇,段天寶又怎麼可能活躍在玉樑政治舞臺多年。
只可惜,他的這份用心被沈玉麟的小肚雞腸給攪和了。不但不領情,還當他是要搶功。而齊王世子又是年輕好鬥,聽了沈玉麟的的話,自然心癢難耐,巴不得早早上場打一架。
如今他們二人將這難題拋給皇甫雲鶴,也是難辦。身爲太子,只有監軍之職,卻無兵權。他們二人來求他,不過是想在真出了問題的時候,有個高的人頂着。
皇甫雲鶴略一思索,纔開口勸誡他二人。
“二位稍安勿燥,貿然攻城,若是沙堡與雲關來援,必使先鋒大軍陷入腹背受敵的險境。段老將軍如此安排,必定是考慮周全的。”
“先鋒軍有三萬餘人,城中守軍不過一萬,不等沙堡與雲關來援,安寧要塞早就被攻下了。”齊王世子頗爲自信。在他眼前安寧要塞會落入南臨人的手中,全是因爲童石童亮無能。應該趁敵人尚未在城中站穩腳跟,早日攻陷。
“太子殿下,昨日敵人在北門突襲,似乎要護送什麼重要人物離開,被攔了回去。若再不開始攻城,放走了南臨守將,世子的功勳必然會受影響。”沈玉麟自視與皇甫飛明是一勢,忙從旁幫襯着。
“什麼功勳不功勳的,本世子只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可惜皇甫飛明根本不承他的情。在他眼中刀劍相拼纔是最美妙的事情。
“世子自然不在乎什麼功勳,可在一場以多壓少的圍城戰中,放跑了敵軍主將,難保皇上不會怪罪。”沈玉麟有些惶恐。
皇甫飛明一愣,又望望皇甫雲鶴,這可如何是好,不立功就是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