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鐘山把索普的屍體拋進了已經結着冰的河裡。對外說是索普失足掉下去的,也很好解釋。
卓格在不遠處看完,終於放心的離開了。
索普是個好兄弟,可惜正義感太強了。雖然是這份正義感最早驅使着他投效了當初還委弱小的卓格,但如今卻明顯有些多餘。
他不明白,卓格早已經長大了,他更需要的是聽話的手下,而不是不時就對他質疑的好兄弟。
好比鐘山,就算不忍,但還是聽話的殺了他,看來他將來也能多信任他一些了。說來他還讀過書,人又聰明,應該能替自己做更多的事情。
很快把索普的死拋到腦後的卓格開始算計,回到京城要如何應對各種局面,爲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他那個好哥哥平定了草原也是件好事,他直接吞下來,也更容易了。
京城。
看着窗外又飄起落地即化的細碎雪花,康潔蓉是又急又氣。
今天是她出嫁的好日子,可天公怎麼就不肯作美呢?明明前幾天賀奉娘出嫁還好好的,怎麼輪到她就這麼倒黴?
這雪是昨天開始下的,晚上本來停了,未料一早又開始下了。因這雪落地即化,剛露出些幹意的地面又被踩得滿是黑泥。這樣的大紅花轎擡出去,沒一會兒就得濺滿泥點子,又髒又不吉利。
似是聽到她的心聲,雪終於停了,卻是乾脆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康潔蓉已經無力吐槽,氣悶的坐回喜牀上。索性不再搭理。
康二嬸雖然瞧着不給面子的老天也很鬱悶,不過她更關心另一件事,“平王府給你壓箱底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有你哥的貴重麼?”
康潔蓉不耐煩的翻個大大白眼,“都說了多少次了,太后親自發了話,還能有錯?”
她早看準了,平王府一家都不是壞人。就算不喜歡她。可平時一日三餐還是照顧得很周全,她的婚禮也準備得很象樣。
這樣的好人,能做出什麼壞事?
瞧瞧她的新房,全是新刷過的,連一應鋪蓋也是新制的,凡是該孃家準備,康家又沒提供的,蕙娘都讓人妥妥的準備齊全了。從場面上看,真是挑不出半點毛病。
所以康潔蓉相信。這樣良善的一家人絕不會在壓箱禮上爲難她。
所以她很安心的等到了吉時,由特意趕來的堂兄康守靖背上,從平王府側園的大門出來,上了花轎。
她倒是想從正門走,可實在有些於禮不合,她又不姓沐。
念福說。要是她介意,可以回康家,從自家大門堂堂正正的嫁出去。
康潔蓉雖覺自己也有些無理取鬧了。可到底氣不忿,藉口她身邊丫頭翠蓉的名字衝撞了自己,又跟念福鬧了一場,逼得念福不得不把翠蓉改爲翠兒這才完事。
反正她是新娘子,誰敢得罪?
從平王府側園大門出來的時候,康潔蓉心裡還在暗暗得意,念福吃了那樣一個虧,不也得乖乖給自己添妝?
她這回可沒客氣,張嘴就要一對上清珠。當時念福那吞了蒼蠅般的臉色,可讓康潔蓉痛快極了。
就算是雨點子有些濺到她的身上。也打斷不了她的好興致。
那對鴿卵大小的上清珠是她親眼看着念福拿出來的,回頭拿去做什麼呢?她倒是見過,德清公主成婚時。曾拿那珍珠嵌了一雙鳳頭鞋,極是明豔。
可鞋子穿穿就壞了,康潔蓉有些捨不得,不如做根頭釵?可兩顆珠子太大了,要是打釵,一定要富貴大氣的圖案纔好,那樣的工錢極貴不說,還費金子,康潔蓉又沒錢。
對了,她不是要嫁人了麼?讓相公送她不就完了?
康潔蓉想得正得意,忽地花轎一歪,是某位轎伕失腳滑了一跤,跌了一身的泥。
更連累得她整個人在轎中一斜,腦門便往轎壁上磕去,被蹭破一層油皮不說,還把蓋頭撞掉了。
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康潔蓉火得直想罵人,可她是新娘子,哪裡能發脾氣?
護轎的康守靖趕緊下馬,把轎子扶穩,又換了個人上前擡轎,這才一路順利的進了賀府大門。
到了婆家,康守靖纔算是看清先擡來的嫁妝,康二嬸會傾盡康家所有,早在他意料之中,可讓康守靖沒想到的是,居然在堂妹的嫁妝裡發現了不少母親當年陪嫁的舊物。
那些東西,二嬸不是藉口家計艱難,拿去典賣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
康守靖還怕自己多心了,悄悄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副寶石串珠圍髻。那件首飾是母親陪嫁裡最貴重,也是母親最喜歡的。除了逢年過節,從不捨得拿出來戴。
可康守靖小時候貪玩,有一回趁母親疲憊午睡,偷了那副圍髻去玩,結果不小心摔了一下,把上邊一顆貓兒眼給摔掉了,怎麼也找不到。
父親氣得要拿笤帚抽他,卻給母親攔下了。
康守靖年紀小,以爲這就雨過天青沒事了,可後來再也沒見母親戴那圍髻。又過了大半年,父親背地裡帶着他,賣了極心愛的一幅字畫,去首飾鋪子買了一顆相似的貓兒眼,把母親的圍髻修好了。
當他把圍髻捧回去,母親放聲大哭的樣子,才讓康守靖知道,當初自己摔壞那圍髻,母親有多心疼。
是以,眼下康守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圍髻是母親的。上面那顆貓兒眼,不是原本的銀線,而是條金線。
康守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只覺心裡膈應得慌。可他素來心地厚道,再難過也沒有說什麼。
終於,輪到打開平王府的禮物箱了。
康潔蓉滿懷期待,等着巨大的驚喜。等到那箱子終於打開時,所有人有瞬間都屏住了呼吸。
然後,面色各異。
就爲了看一眼這個嫁妝,硬是藉口說自家京城親戚少,要跟賀家合辦酒席的康二嬸也在現場,連聲音也變了調,“這是怎麼回事,是拿錯了嗎?”
康潔蓉蓋着蓋頭看不清,心裡急得跟貓撓似的,到底是怎麼了?
平王府來送嫁的管家笑吟吟對一衆賓客道,“怎麼可能會拿錯?這本經書是太后平素用過,又賜給王妃娘娘的,可沾着天大的福氣呢。因知道賀家是信道之人,王妃娘娘特意把這個送給鄉君壓箱底,保佑他們夫妻和順,多子多福!”
不管是不是真心,人羣中立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而賀憲與夫人更是笑容滿面,“平王妃有心了,趕緊去收拾一個香案,把這經書供奉起來,也好庇佑着他們小夫妻!”
康潔蓉恨得幾乎咬碎滿口銀牙!
居然這樣被擺了一道?她們怎麼敢,她們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可是不要緊,她還有那對上清珠,那對珍珠是她親眼見到念福交出來的。
可等拜過天地,康潔蓉回到洞房查看時,赫然發現那對珍珠已經變成一盒珍珠粉!
“這是誰幹的?”
身邊丫鬟給她的樣子嚇懵了,“這……這不是姑娘吩咐的麼?說要珍珠粉來調膏美容,我還特意抄了方子……”
康潔蓉咬着脣,長長的,染得通紅的指甲,幾乎要把掌心掐破!
她被算計了,她又被算計了!
可她被算計得最狠的還不是這兩件事。
是夜洞房花燭時,當新郎官喜氣洋洋回了房,挑開新娘子蓋頭時,康潔蓉愣了。
眼前這個五短身材,相貌平平的男子是誰?
賀淳美名在外,她也曾遠遠見過一面,那可是翩翩佳公子啊,什麼時候縮水變形得這樣厲害了?
“這位公子,你莫不是吃醉了酒走錯了門,讓丫頭送你出去吧。”陌生人面前,康潔蓉一開始還挺客氣的保持了形象,沒爲他挑開自己的蓋頭而發飆。只是那一臉的鄙視,卻不是假的。
可新郎官愣了,“娘子說的什麼話,我是你夫君啊?”
康潔蓉沉了臉,憋了半天的火開始抑制不住的往外冒。故意上下打量他一時,嗤笑起來,“拜託您開玩笑也有個分寸好不好?我夫君可是賀家六郎,怎會是你這……”
想着到底是賀家,她把矮銼子嚥了回去,可那表情卻是顯而易見的。
大紅袍的新郎官氣得不輕,只見康潔蓉似笑非笑,本是挺漂亮的一個姑娘,生生顯出幾分惡毒。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來鬧洞房的吧?後面還有多少人?”
她端着副我很聰明,別來騙我的表情笑道,“這位公子,還是請出去吧,想捉弄人請換一家,我可不是這麼好糊弄的。”
新郎官的臉有些黑了,“你不要再胡言亂語了,我便是賀六郎。你是我今天新過門的媳婦,我雖喝了酒,可腦子清楚得很!”
康潔蓉根本不信,“你要是再無禮,我可就叫人來了!”
新郎官一怒之下,回身開了房門,讓門外的喜婆丫鬟進來,“你們去把結婚的庚帖拿來給她看看。讓她知道,自己究竟嫁的是何人!”
康潔蓉心頭一沉,忽地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腦子裡有個可怕的猜想,象是濃重的陰影在心頭不斷擴散。
這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哪個新郎官會這麼大方,任人這樣調戲自己的新娘子?
(康小花被虐了,事實證明,蕙娘不是包子,我是親媽!唔,這話還有人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