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看向衆人:“王后娘娘當年的確又生下了一位子嗣,可是卻又是一位公主,而且小公主剛剛出孃胎就沒了氣息。當時的掌事姑姑是玉蘭,她害怕娘娘怪罪,畢竟前一個王嗣已經不能在身邊長大,拿了別人的兒子頂替,這一個不僅是位公主,還一出世就死了,他們這些做奴婢的,豈不是都要陪葬了?再者,玉蘭姑姑從小就在娘娘身邊服侍,說是服侍,雖說不敢說是如母女一般,倒也可以說的上如親人一般了,她不忍心看着娘娘再一次承擔失子之痛,更加不忍心眼看着娘娘地位不穩,甚至被廢除後位。”
玉蘭低着頭,雙臂被人反抓着擰着,許嘉彤每說一句,她就把頭又壓低一些。多年來隱藏的秘密即將被揭穿,她禁不住淚如雨下,眼前的景象因淚水而變得朦朧。可是她忽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個秘密不是她一介弱女子能夠承受的,她也沒有力氣再擔負下去了。
“玉蘭擅做主張,從宮外抱了一名男嬰回來,頂替了死去的小公主。”許嘉彤看向玉蘭,示意左右的人讓她擡起頭來,“玉蘭姑姑,你說我說的是不是?”
玉蘭滿臉是淚,強睜開眼睛,她勉強點了頭,聲音微弱地道:“是,是奴婢換下了小公主……”
“你胡說,你胡說,這不可能,本王怎麼會是你這個賤婢從宮外抱回來的野種,這不可能!”趙元項大喊着,就要衝上去殺玉蘭滅口。
周圍的人機警地攔住了他,許嘉彤對玉蘭道:“聲音大一些,讓所有人都聽見。”
玉蘭的情緒被壓抑到底,終於自己擡起頭來,對着下面的人連喊帶叫地道:“是奴婢換下了死去的小公主,如今的項王殿下,就是奴婢當年從宮外抱回的男嬰。奴婢怕娘娘傷心,也怕娘娘因爲無子而後位動搖,奴婢一直瞞着娘娘,娘娘到如今都還不知情。”
許嘉彤立刻接話道:“有了頭一次以女換子,王上早已有了防備,自然而然地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可是王上念在王后娘娘有功於社稷,又已失去一子,雖是咎由自取,心中也定然備受煎熬。王上引而不發,只要娘娘沒有做出有損社稷之事,此事便終生不必提及。這當中,娘娘和項王屢有犯上之舉,王上都寬容原諒,若非到了眼下這一步,此事將會永遠成爲秘密。不想王上念及夫妻之情和父子之情的大慈之心,竟然讓他們生出了不臣之心。”
“不……是你們污衊我,污衊我。”趙元項搶過侍衛的佩劍,一通亂砍。
“項王殿下,不,如今已經不是了,當年玉蘭將你抱回宮中,將你的親生父母送回老家贍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生父已經不在人世,可是生母卻還在。她如今就在西配殿中,你有沒有膽量和她滴血認親?”許嘉彤冷笑着指向西配殿。
趙元項信了,既然許嘉彤敢說這樣的話,就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不得不信,不得不信……
“母后,你爲什麼要害我?爲什麼……你不配做王后,不配做這後宮之主,你連自己的儷凰殿都管不住,又怎能保住後位,保住我的榮華富貴……”趙元項扔下了長劍,步履散亂地在那些兵士面前亂闖,“來啊,殺了我啊,殺了本王啊,你們不是都想殺了我嗎?笑話,你們滿口大義,可是在我還是你們口中的項王殿下的時候,你們何嘗敬重過我?可曾向對待趙元慎那般對待過我?”
“你們沒有,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你們都偏向他,偏向那個賤人的兒子。老天爺,你的公道在哪裡,憑什麼讓我得了這樣的富貴和尊榮,又這樣輕而易舉地收回去。來啊,快殺了我,快啊。你們不敢了對不對?膽小了,對不對?害怕吳家報復對不對?你們不敢殺我,誰都不敢殺我。”
那些兵士手上的兵刃依然指向趙元項,可是當趙元項跌跌撞撞地撞過去的時候,他們還是下意識地退了幾步。圍着他的這些人就這樣散開了一些,畢竟趙元項當了這麼多年的王子,再不得勢,也是趙鈺的兒子,這時候沒有明確的號令,誰也不敢真就一劍挑了他。
這時候宮城外傳來陣陣喊殺聲,比之前的那一陣聲音更大,刀兵之聲更烈,難道是吳家和馬家的人就要攻進來了?
趙元項大笑:“你們聽,是吳家的人攻進來了,他們來救我了。他們可不知道我不是父王的兒子,他們一定會拼死救我。你們還不讓開,不,還不替我殺入殿中,請父王出來禪位。”
不是趙鈺親生有如何,成王敗寇,只要他是今日最後的勝利者,真相也好,假象也罷,一切的一切都將由他書寫,他是不是趙鈺的親生兒子,又有誰會知道。
就是吳王后知道了實情,他登上了帝位,只要孝順、善待於她和吳氏一族,她又怎會真就揪着此事不放?
宮城外的喊殺聲漸漸向宮內移動,一陣一陣的越來越近,顯然已經殺了進來。在場的杜相和杜都尉尚且鎮定着,可軍士中已經有人亂了陣腳,左顧右盼地想要退卻。
此時此刻,許嘉彤何嘗不是屏息凝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那陣陣殺聲中,有一些她很是熟悉的聲音。她心底裡有一團暖暖的東西漸漸開始鵲躍,是他嗎?是他嗎?
趙元項看着兵士慢慢地有了退卻的意思,他瞅準了機會就要硬闖出去。這時外面越來越亂,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衝進來一隊人馬,將他救走。
那點兒曾經學過的功夫在這時派上了用場,許嘉彤目光一利,劈手奪過杜都尉手上的長刀,也不管什麼步法,猛地欺身向前。
趙元項背對着她,感覺到身後有一道勁風襲來,可是他還來不及轉身,就聽得一聲皮肉破裂的聲音。他低下頭,長刀從他的腰部刺入,從腹部穿過。
血流下的聲音在嘈雜的喊殺聲中是那樣的刺耳,趙元項低下頭,掌心撫向腹部,又慢慢地擡起,放在眼前,入眼的都是血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