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操練考覈成績平平的少年領着一羣孬兵,贏了一個武將之後領着的一羣強兵!
當那羣孬兵扛着大旗雄糾糾氣昂昂地回來,那揚眉吐氣,那義氣風發,與那滿臉血污的章同、那低頭耷腦的敗兵,組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霎那炸了軍營!
老熊嘴張着,能塞進去個雞蛋。
魯大大笑一聲,那粗獷的臉因狂喜的神色變得可親多了,“哈哈!好小子!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這要是在西北,殺的是胡人,你小子和你手下的兵,足以一戰成名!”
哪怕殺的不是胡人,今夜這一戰也足以叫暮青在新軍中一戰成名!
只需一晚,明早她的大名便能傳遍全軍!
“將軍,旗子我們帶回來了!”扛旗的那新兵上前,將手中大旗交給魯大,眼底掩不住的興奮。
“好!”魯大接過,只說了一字,新兵們便站得筆直,臉上露出自豪神色。
魯大掃一眼章同和他手下的敗兵,“兵力多一倍,操練時還號稱強兵,輸成這樣,老子都替你們丟人!明天全軍休整一日,你們除外!負重加五石,給老子在全軍面前操練!讓你們他孃的愛起鬨,老子讓你們起鬨個夠!”
起鬨?是被起鬨吧?
全軍面前操練,臉都丟回姥姥家了!
一羣敗兵蔫頭耷腦,章同自湖邊回來的路上就沉默着,此刻也未擡頭,驕傲被碾碎,一路被風吹散,似乎再也拾不回來。
“瞧你們的慫樣!”魯大罵道,“今晚要值夜,你們就拿這種精神頭兒給老子看?勝敗乃兵家常事,當兵可以被打死,但不能被打趴!孃的,要是那些胡人跟你們似的,打一次就蔫了,邊關早就太平了!都打起精神來,點齊了人數,給老子去值夜!”
章同擡起頭來,篝火彤彤,映着他和他身後的兵,照見一羣人眼裡明光躍動。
“是!”一羣敗兵似被罵醒,章同帶着人去空地上列隊。
臨近的新兵們早就坐不住了,伸脖子往這邊瞧,只盼章同點齊人數報了魯大,魯大帶着一羣將領趕緊走。他走了,衆人才有機會過來問問今夜一戰的細況。
不一會兒,章同跑步過來,臉上的血沒擦,眼眸沉幽,火光照着,有些嚇人。
只聽他道:“報告將軍!人數不對,少了一個!”
少了一人,歡鬧的氣氛霎時就沉了。
“孃的,回來前爲啥沒點齊人?”魯大沉沉的目光落在章同身上,他身後的兵都低着頭。
那時輸懵了,一路都沒緩過神來,光想着臉面去了,哪還記得點齊人數?
“去找!回來老子再跟你算賬!”魯大瞪了章同一眼。此事是章同的責任,他身爲將領,回來前竟沒點人數,顯然是輸了打擊甚重,忘了身爲將領的責任。
章同低着頭,悶不吭聲地帶人又往湖邊去了。
暮青道:“將軍,我們也去找吧。”
大家都是老熊的兵,平日一同操練,就算不親厚也沒多大仇怨,不過是今晚起了個哄,被拉去對練了。如今人沒回來,怎麼都該幫忙找。
魯大目露讚賞之色,點頭允了,但隨後臉色又沉了下來。
那沒回來的兵要是掉了隊、迷了路那還好,要是因輸了不敢回來,怕回來沒面子,所以留在後頭磨蹭,那罰一罰也就是了,最怕是當了逃兵。
這一路操練強度甚高,新兵們多有抱怨,但西北軍聲名赫赫,大將軍戍守邊關十年,英雄之名天下敬仰,新軍們都望着有一日親眼見到大將軍,做他手下的兵,因此這些日子雖抱怨,卻也沒出現過逃兵。假如今晚有人在此事上開了頭,日後難保不會有。
新軍操練了這些日子,也該演練了。這青州山地形好,軍帳中這幾日正商討着全軍演練,演練出青州地界,進了西北便沿途剿匪,讓新軍的刀上沾沾血,磨出銳氣來,到了邊關參與些小戰不成問題,慢慢打磨不出兩年,定是支精軍!
演練之事細則尚未定,今夜他便心血來潮讓百名新兵先來了個設伏突圍的演練,此事回去定被那頑固的顧老頭罵,好在週二蛋這小子給他長臉,打得漂亮!今晚之事明日傳遍全軍,士氣定然大振,對接下來的全軍演練有不少好處,就憑此,那顧老頭也會閉嘴了。他還想着趁此叫這小子在顧老頭面前露露臉,以後重點培養,哪知道會出這麼碼事?
要是別的也就算了,要真是逃兵,那顧老頭拿軍棍敲他是其次,影響了全軍士氣他就難辭其咎了。
魯大皺着眉沉着臉,望着章同和暮青等人離去的方向,心想他們最好能把人找到!
人找到了。
那人不是逃兵,但情況比這更糟。
人死了。
人死在羊腸小徑坡下的林子裡,發現的人是章同的兵。那兵挺聰明,今夜跟着章同上這條羊腸小徑前,章同曾將折過的草給他們瞧過,這人便記在了心裡。找上羊腸小徑時,他無意間發現路坡處的草倒伏着,而章同給他們示範時草還好好的,他便順着那坡下去了。
下去時只他一人,衆人皆在坡上,有往羊腸小徑深處尋的,有去了另外那兩條路的,正分散着找人,忽聽那林中一聲慘叫,衆人循聲趕過去時,只見那新兵發瘋似地奔出來,上坡時腳下發軟,噗通一聲撲在坡上,衆人站在坡上望他,見他擡起頭來,月色照見他的眼,眼中的恐懼讓衆人背後不覺起了毛。
衆人遂結伴入林,尚未尋見人便聞見山風的味道有些怪,有些鐵腥味。衆人心頭的不安感越發濃烈,但仗着結伴,膽量也大些,便一起往前搜尋。也正因人多壯膽,當在林中尋見了人時,恐懼過後,不少人轉身扶着樹吐了起來。
暮青來到時,見一處丈寬的空地,月色自高處灑進來,一人裸身懸頸吊在枝頭,喉嚨被割開,手指粗的麻繩勒在喉嚨的血肉裡,血順着脖頸將白花花的身子染成了血色,脖頸往下,人被開膛破肚,胸腔、腹腔大敞,血、內臟、腸子流了一地。
章同見到,眼中發紅,怒吼一聲便往前衝,手腕卻被人一把抓住!
“做什麼?”暮青掃他一眼,目光頗冷。
“放他下來!他是我的兵,我不能讓他這麼掛着!”章同一把甩開暮青的手,眼底逼出血絲,大有她若敢阻止他,他就殺了她之意。
他力氣比暮青大,暮青被他甩開,見他大步往前走,也不再拉他,只道:“記得你是怎麼輸的嗎?逞能!”
章同怒而回身!
“兇手若逍遙法外,也請記得是你逞意氣。”
“……”章同擰着身子回望暮青,脖子險些擰了,他眼中怒意如火,但好在尚有理智,“不動他就能知道兇手?說得好像你能查出來似的。”
暮青瞧着他,那眼神似乎有點欣慰,“還好,你唯一的一個腦神經元沒被你的怒火燒死。”
章同一口血悶在胸口,聽不懂,但就是知道那不是好話。
“退後!”這話暮青不僅是對章同說的,也是對林外圍着的衆人說的。
“三件事!第一件,你跑一趟營地,將此事報與魯將軍,請他速來。”暮青對章同道。
“爲何是我?”章同看起來沒打算聽她調遣。
“因爲你是武將之後,這裡你武藝最高。兇手手段殘暴,我尚不能估計兇手的武力值,但萬一他可以一敵衆,派他們回去報信,路上遭遇,你可能再死幾個兵。”暮青說完,不再理他,轉身出了人羣,尋來一根樹枝,回來在地上刷地一劃!
“第二件事,此刻起,任何人不得踏入這個圈子破壞現場,你們倆負責此事,看緊了!”暮青看向石大海和劉黑子。
“第三件事,此刻起,所有人留在這裡不得離開,否則,以嫌犯論!”暮青掃向衆人,衆人面露懼色,紛紛往後退。
殘殺同袍可不是開玩笑的,萬一被冤作兇手,可是要殺頭的!
“你是說,我們之中有兇手?”章同沉聲問。
“我沒說,但事情沒查清前任何人都有嫌疑。”暮青掃一眼衆人道,“不用怕,你們若不是兇手,我定不會冤了你們。”
暮青的目光從衆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韓其初身上,道:“韓兄記性好,一會兒我走到哪裡你便跟到哪裡,我說的話你記在心間,回去寫一份出來備案。”
韓其初挑眉,想問她如何知道他記性好,但終忍住了,眼下事態不是問此事之機。且比起此事,她似乎看起來是想要……
韓其初目露深色,暮青已轉身,轉身前沒看人,只道:“辦事!”
她看也沒看那吊在樹上的屍身,話音落已徑直出了林子,往坡上去。
韓其初趕忙跟了過去。
暮青在坡下停住,見月色灑落山坡,坡上的草倒了三處,三處形態各有不同。
一處雜亂,乃剛纔衆人齊下山坡時踩的。
一處草倒得平整,面積寬,乃剛纔那新兵上坡時撲倒所壓。
暮青去了那第三處,藉着月色細看,見那處草自山坡頂上看上翻倒下來,倒了兩溜兒,地上泥土已被翻開,有的草根都露了出來。暮青低頭看腳下,坡腳處的草葉上落了星點般的滴狀血跡,草密天黑,若不細瞧,不容易被發現。
她道:“拖行痕跡,人在上頭遇襲,拖下來時就已死。”
暮青擡頭看向坡上,繞過此處草痕,上了山坡。
韓其初在下方望她,見她上了山坡便在人被拖下來的草痕附近細細搜尋,最後蹲在了一處。他上了山坡,走去她身旁,見她正對着路旁的一片草葉細瞧,月色照着那片草葉,上頭有些水珠,銀亮似露珠。
她盯着那些露珠細瞧了一陣兒,順手從旁邊拾了根樹枝,撥開那些草葉,戳了戳下面的泥土,那團泥土有些溼糊,樹枝拿起來時上頭黏糊糊的一團黃泥。
“嗯,氨臭氣。”她道。
“何物?”韓其初微怔。
“尿液。”她擡頭把那樹枝往他面前一伸,意思是他可以聞一下確認。
韓其初往後一仰,蹬蹬後退,站住腳後將目光從那樹枝上跳開,覺得無法直視,只能把目光落在暮青臉上,那表情相當精彩!
“你……”他竟說不出話來。
暮青丟掉樹枝,啪啪拍了兩下手,但還蹲在地上,“他不是迷路,也不是逃兵,只是途中小解掉了隊,兇手見他落單便襲擊了他。”
說完,她就着蹲身的姿勢,往小徑深處細尋,只尋出幾步,動作一頓!韓其初一時沒敢過去,怕她又拿出什麼送到他面前,卻聽她道:“人是在這裡死的。”
韓其初目光一變,快步過去,見地上血跡,面色沉肅了下來。那血灑在草葉上和路邊泥土上,夜色裡黑乎乎一團。
暮青擡頭看向前方,“小解處與此處有一個人的距離,兇手從背後抹了他的脖子,就勢將人放倒。人倒在這裡,血淌了一灘,表明人在這裡放了一會兒,兇手也在這裡呆了一會兒。”
暮青指了指血跡旁一雙腳印,“殺人後不立刻將人拖走而是在此呆了一會兒,我唯一能給出的推論是當時前方的隊伍還沒走遠,兇手怕把人拖下去動靜太大被前頭的人聽見。”
韓其初驚住,前方的隊伍還沒走遠兇手就敢殺人?他如此膽大?
“對,膽大。”不用韓其初問,暮青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膽大,殘暴,心理變態,兇手的初步畫像。”
暮青起身,目光放遠,看了那拖痕、小解處和此處人被放倒的地方,腦中隱隱出現了一條路線,她順着這條路線望向小徑對面的林子。
林中風聲、蛙聲、蟲鳴聲和成一曲,卻讓林中顯得更幽靜。
暮青擡腳便走去了小徑對面,低頭看那山坡,忽然鬆了一口氣。
韓其初在後頭見她肩膀似乎鬆了鬆,不知何事,走過去一瞧,見那坡上的草也是倒伏着的,很顯然,有人從這裡上來過!
“草倒伏的姿態是逆着的,表明有人從下面上來,兇手是從這林子裡出來的。”暮青轉頭看向韓其初,脣邊忽然有淺淺的鬆快的笑意,“我真開心。”
韓其初一愣,不知何意。
聽她道:“這說明,兇手不是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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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快樂!
如果聖誕老人只送我一隻襪子,我希望裡面裝着小元寶的健康卡。
如果聖誕老人送我兩隻襪子,我希望能裝着小元寶的健康卡和我的時速卡
如果我可以給乃們送一隻襪子,我希望裡面裝着一具重口味的屍體,字雖少,望內容大家喜歡。
嗯,鑑於我字數少,我就不跟你們要聖誕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