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取下房門上的大黑鎖,說道:“小的是一個月前撿到這隻殘魂的。它很有意思,子夜也不和別的孤魂野鬼一樣,跑到河邊去哭叫。天天在外面遊蕩,應該是想尋找回陽的路。可惜,它記憶全無,根本就沒法回陽。那天,它跑到了小店門口,既不肯進來,又不肯離去。一身的戾氣嚇跑了小店好多客人。小的無奈,只好把它撿了進來。它在外面遊蕩多日,魂力損耗極大,如果不是小店剛好有這種鎖魂的大鎖,只怕它早就消散了。”說着,他將手中的大鎖掛在殘魂的脖子上。
立時,殘魂的三道主魂安定下來,重疊在一起,不再搖晃。
沐晚方能勉強看清殘魂的顏容。果然和師叔現在的那副枯瘦灰敗的容顏一模一樣。
深吸一口氣,竭力壓下滿心的狂喜,她儘量平靜的問道:“店家,在下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帶走這隻殘魂?”
“客官,稍等片刻。小的幫您結算一下房錢與伙食費用。”獨眼咧開嘴笑了,白森森的牙齒令人真的毛骨悚然。
他回到紅木櫃臺前,翻開桌上的一本黑皮賬簿,找到標有“殘魂”的這頁,取過一旁的黃銅小算盤,“啪啪”的扒拉着算盤珠子。
片刻之後,他在小算盤的最右邊扒拉出一個數,擡起笑道:“客官,小店的房錢是按時辰算的,每個時辰是十枚陰珠,殘魂在這裡總共住了三十一天,共計三百七十二個時辰。嘿嘿,三位客官進來後的這一個時辰,小店就不收它的房錢了。還有,零頭也給您抹去。所以,房錢總共是三千七百枚陰珠。另外,它在小店裡,每天三頓香火飯,可是一頓也不曾少過。不然。它也扛不到現在。每一頓飯是一百枚陰珠,總共吃了九十四頓飯。嘿嘿,它剛剛纔用過早飯。飯錢是九千四百枚陰珠。哦,還有鎖魂大鎖。也是按時辰收費的,和房錢一樣。所以,三項加起來,您總共得支付一萬六千八百枚陰珠。”
折算成靈石,也不過一萬六千八百塊下品靈石。沐晚覺得一點兒也不貴。可是。她現在只有九十枚陰珠,頓時悔青了腸子。
她懊悔的問道:“店家,您看,在下現在身上沒有這麼多的陰珠。要不,在下用靈石跟你結帳,如何?在下願意付雙倍的靈石。”
哪知,獨眼飛快的搖頭,一口拒絕道:“對不住,小店每天對外只兌換一次陰珠。東家交待得很清楚。千百年來,小店的規矩都是如此。不能破。客官要換陰珠的話,明日請早。”
香香拉了拉沐晚的袍袖,用神識說道:姐姐,要不我們等明天再來接師叔的主魂?
獨眼瞥了香香一眼,笑了笑,指着師叔的三道主魂說道:“客官,小的給您提個醒。殘魂的魂力已經很弱了。就算有鎖魂大鎖,它怕是也堅持不了幾個時辰了。唔,寅初,太陽初升。天地間陽氣翻涌,對陰魂的傷害極大。如果不盡快與七魄聚合,只怕它難以扛過明天的寅初。”
沐晚一聽,嚇得小臉煞白。兩隻手扒着櫃檯的邊沿,緊張的問道:“店家,不能用靈石,可不可以換其他的?”
“可以啊。”獨眼爽快的點頭,用那一隻混濁的眼睛盯着她,問道。“你真的願意用其他的代價支付?”
沐晚正要回答,黑夜一把將她拉住:“姑娘,三思!”他在一旁冷眼旁觀,越看越覺得獨眼深不可測。儘管後者身上既不顯靈力,也不見煞力。
沐晚轉身,衝他連連搖頭:“‘三’,不要攔住我。我沒有衝動,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眼下的情形是,肉在砧板上,沒得選擇!她只是悔不當初。早知如此,她會將全部的身家都換成陰珠。
香香也急了:“姐姐,我們再找找看,肯定還有其他地方可以換到陰珠的。”
獨眼笑道:“那要過河,到了冥界才能換到陰珠了。不過,冥界裡是不收靈石的。”
也就是說,整個黃泉道上,僅此一家。
黑夜沉聲問道:“他們收什麼?”
“紙錢、香燭。”獨眼答道,“凡是鬼用得上的東西,他們都收。不過,那邊,換陰珠的店子也少得可憐。你們未必找得到。”
黑夜不再作聲。這些,他們統統沒有。所以,就算現在去冥界,找到了那樣的店子,也換不回陰珠。
香香咬牙,跺腳說道:“店家,要不這樣。我留在這裡,您先上他們倆帶着殘魂返回陽界……”
不等她說完,獨眼將雙手做蒲扇擺,連聲說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店從來沒有扣人的規矩。讓裡頭的其他客人知道了,小店以後就別想再收到一枚陰珠,盡收鬼了。”
沐晚衝黑夜和香香搖頭,轉回身問獨眼:“店家,您開價吧。在下願意用其他的代價支付這一萬六千八百枚陰珠。”
獨眼爽朗的應道:“行,既然客官這麼爽快,小的也就不囉嗦了。小店收修真之人的心頭血,也收天魔的魔核,還收木靈的本源靈氣。客官,您準備用哪一樣支付?”
沐晚沒有猶豫,飛快的答道:“修真之人的心頭血!”三樣東西,他們都有。這裡頭,只有心頭血恢復得最快。所以,用心頭血來兌換,是最理智的選擇;從感情上說,黑夜甚至都不認識師叔,香香平時對師叔也很關照,早就還了當年的灌頂之情。唯有她,與師叔纔有因果。所以,代價也只能由她還償付。
香香衝上來,尖叫:“不,我們用木……”
“別鬧!”沐晚眼疾手快,死死捂住她的嘴巴,攔下了後面的話,回頭衝獨眼點頭,“您開價,要多少心頭血?”
獨眼笑道:“客官放心,小店從來都是明碼標價,絕不會坐地起價,欺客騙人。”說着,他從抽屜裡取出一隻白瓷牛眼小酒盅,“修真之人的心頭血,一盅可以換五千枚陰珠。罷了,小店吃點虧,就當交您這個朋友。您給三盅得了。”
修士的心頭血何等金貴,從來都是按滴算的。這三盅下來,得是多少滴呀!小半條命,都快沒了!
香香使勁掰開沐晚的雙手,急得都快要哭了:“換我吧。我靈氣多得很……”
黑夜頗爲動容。雙手在袍袖裡緊握成拳,他弱弱的說道:“姑娘,我……”感動歸感動,但是,要他拿出自己的魔核,他真的做不到哇!
沐晚擺手:“都不要爭了,我意已決。你們呆會兒護送我和師叔的主魂回去,千萬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黑夜暗地裡鬆了一口氣,鄭重的應道:“姑娘放心,我定會護你們周全。”在他看來,三盅心頭血,還不至於要了沐晚的命,顯然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香香哭了:“姐姐!你不能啊。你不知道你的心頭血有多珍貴!一滴就……”
沐晚瞪了她一眼,斥道:“別鬧!聽話!”
轉過身去,沐晚看着櫃檯上的牛眼小瓷盅,整個後背都涼了,頭好暈!深吸一口氣,她強令自己鎮靜下來,擡眼問道:“店家,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獨眼又從抽屜裡取出另外兩隻一模一樣的牛眼小瓷盅,將三隻小酒盅靠在一起,一字排開,“客官,請吧。”
“‘二’,替我護法。”沐晚又做了一個深呼吸,冷靜的發令。
“是。”香香淚如雨下,哽咽着退到旁邊。
沉氣丹田,沐晚擡起右手,從食指間迸出心頭之血。剎那間,心頭巨劇。
“滴嗒!滴嗒……”
鮮血的心頭血一滴一滴的落進第一隻小盅裡,瞬間映紅了白色的瓷盅。
心尖,越來越痛。全身的熱氣都象是隨着這“滴嗒”聲,在一點一點的流逝。手腳變得冰冷。
獨眼微微頜首,溫聲提示道:“客官,您在逼出心頭血的同時,也試着催動體內的靈氣,運轉大周天。這樣,一來可以減輕痛苦,二來也能護住心脈。”
沐晚勉強的笑了笑:“多謝前輩提點。”到了這會兒,她要是還沒看出來,眼前這個看上去很平凡的獨眼店小二修爲深不可測,那麼,她也是白長了一對招子。
如他所說,靈氣運轉後,心尖的劇痛減輕了近一半,同時,身上的熱氣流失得沒那麼快了,手腳慢慢回暖。
一隻小小的牛眼小盅,能盛十五滴心頭血!
三隻小盅,沐晚總共滴了四十五滴心頭血。每裝滿一盅,她便停下來,做幾個深吸吸,以穩住心神。當滴滿第三隻小盅時,她笑了笑,兩眼一黑,整個人直愣愣的向後倒去。
“姐姐!”香香第一時間接住她……
當沐晚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牀上,身下墊着厚實的被子。頭頂是一片青色的布帳。啊,好濃郁的靈氣,沒有一絲陰煞之氣!是陽間的客棧!
“姐姐,你醒了!”香香側身坐在牀沿邊上,見她終於睜開了眼睛,簡直是跳了起來,“姐姐,你都快嚇死香香了!”
喉嚨幹得快要冒火,沐晚嘶聲問道:“師叔的主魂……”
香香答道:“黑夜吸淨了師叔主魂上的戾氣,老祖已經幫師叔合魂了。”
“太好了。”沐晚咧開嘴,從心底裡笑了出來,“好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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