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界。
從正午開始,司建闕的洪指揮長便派了人去界域之外迎接青帝的大駕。然而,這都過去了兩個多時辰,也沒接着人。
“探!再探!”
“諾。”
來來回回,負責迎接的仙差們跑得臉色都泛白了。但是,誰也不敢說個不字——真要是沒迎到君上的仙駕,那就不是臉色泛白,而是腦袋搬家了。
就在這時,洪指揮長手頭攥着的傳訊令符亮了。
迎到了?他連忙激活之。
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報,報!來,來了!”
“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洪指揮長低聲斥責了一句,轉身揮手招呼身後站了小半天的迎接隊伍,“君上仙駕已到,大家拿出點精氣神來,用最好的狀態迎接君上。鼓樂……”
話未說完,只聽到“乒乒乓乓”一通亂響。
他說不下去了。
鼓什麼樂!那些樂師一個個跟呆頭鵝似的,仰頭看着他身後的天空,手裡的傢伙接二連三的落了。
好吧,洪指揮長也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好端端的,天色怎麼突然暗了?還有,背後有點兒冷……
他木木的轉過身子,順着大夥兒的眼神往上瞅。
媽呀!
一片黑雲由遠及近,呈鋪天蓋地之勢,向這邊涌來!
妖,妖怪!他險些脫口而出。好在,尚有一絲清明在——這裡是九重天的仙界祥瑞之地、仙帝新府,哪有什麼妖怪?
他使勁的甩甩頭,定睛細看。
哦,不是黑雲,是百來艘樣式有點兒怪的黑色穿界快艇。它們呈衆星拱月之勢,擁着中間的一大四小,共五隻金色戰艦往這邊飛來。
大的那隻,正是仙帝座駕!
虛驚一場!
“是君上的仙駕!”他歡喜的轉回身子,使勁的往上揮胳膊,“快,鼓樂!迎駕!”
媽呀,總算等到了!
那些樂師們的修爲遠不及他,聞言,哆哆嗦嗦的撿起自己的樂器。看他們那小臉兒白的……洪指揮長怒吼:“會不會笑?沒吃飯啊!”
一嗓子下來,樂師們的臉上總算好看些了。
旋即,仙樂顫悠悠的響起。
媽蛋,這是迎仙曲嗎?誰家哭墳呢!還有,接三連三的破音是怎麼回事……洪指揮長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正欲再吼一嗓子。這時,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左肩。
誰呀!沒看見正忙着嗎!他氣呼呼的轉過頭去。
阿鐵看到了一張憤怒的臉。
才被壓下的小火苗,呼的又竄了起來——老小子在搞什麼?人家第一次看新宅子,你這是興得什麼妖?皮癢,成心找不自在,是嗎?
旋即,他想起香香大人剛纔的吩咐:“過去跟那姓洪的好好說話!和氣生財!大吉大利!”
深吸一口氣,阿鐵再一次按下心裡的亂竄的小怒火,擠出一絲笑容,咬牙問道:“洪指揮長,是嗎?”此時此刻,他必須咬牙!不咬牙,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一口咬斷了這位的脖子——哼哼,他還沒怒呢,這位居然先怒了!什麼玩意兒!
“是……”洪指揮長“哐唧”一聲給跪了。他不想跪,真的!是身體比腦袋反應更快。
濃郁的煞氣沖鼻!
魔頭呀!真的是魔頭!
一隻魔帝把爪子搭在他的肩上,扭着嘴臉,衝他呲牙呢!那口白牙,晃得他頭好暈……
阿鐵見了,心裡樂開了花。一把將人拉起來,咧開嘴笑道:“洪大人,莫客氣。我不過是君上的一名護衛隊長,當不得大人如此大禮。”真不好意思,剛剛錯怪了人家。瞧這大禮行的,落地有聲!是個實誠人呢!
洪指揮長聽明白了,這位是青帝的一名護衛隊長,不是邪魔。心神稍定,他盡最大的能力擠出笑容:“隊……嗚嗚嗚……”
牙齒、舌頭完全不受控制。一張嘴,牙齒便把自個兒的舌頭狠狠的咬了一口。
血腥味泛開。他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嚇得眼淚橫流——嗚嗚嗚,魔頭最愛喝仙人血了……誰來救救我……
後面的那些樂師、仙差們見自家主官都嚇成了這副德性,一個個的都嚇得腿肚子直抽抽。
也不知道是誰尖叫了一句“媽呀,逃啊”,轟的一聲,人們扔了手裡的傢伙,呈鳥獸散。
頃刻之間,偌大的碼頭上只剩下了阿鐵和洪指揮長兩個。
“他們……這是怎麼回事?”阿鐵單手扶着洪指揮長,一頭霧水。
洪指揮長捂着嘴,使勁的搖頭。隔得這麼近,他不敢開口。生怕自己的仙人血會刺激到牢牢抓着自己不放的魔頭,令其狂性大發。
阿鐵明白過來了,呼的把人鬆開。
哪知,洪指揮長轉身就逃。
阿鐵的反應也不俗,長臂一攬,拎着人家的後頸脖,刷的又拖回來:“別跑!跑什麼呀!”
洪指揮長終於崩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要喝血就喝,給個痛快行不?”不帶這麼耍人的……
阿鐵頓時手足無措,舉着雙手,解釋道:“喂,你一大老爺們哭什麼……我不喝你的血……哎呀,誰的血,我也不喝!”
洪指揮長將信將疑的打住,仰頭打了個哭噤,眼淚巴巴的問道:“真的?”
“真的。”阿鐵指着天空中越來越近那一片黑色穿界快艇,“我們是青帝大人的護衛,不喝血。不,什麼血也不喝。我們吃火。”
“吃火的魔?火魔?”洪指揮長愣住了,“新品種?”從沒聽說過有這種魔……
“火你個頭啊!”阿鐵擡手欲劈頭拍一巴掌,卻半道上生生的忍住了,哼道,“本座是什麼魔,關你什麼事!還不快快把人召攏來!要君上的仙駕等你們多久?”
洪指揮長終於相信自己是安全的,眼前的魔頭沒有喝他的血的意思。同時,也被後面那句話給徹底點醒了——當前的重點是:迎駕!迎駕!迎駕!
“是是是……”他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戴正官帽,一邊用衝四周顫悠悠的大喊:“回來,你們都回來。他們是君上的護衛,不吃你們。”
阿鐵站在他身後,臉刷的黑了。手好癢……在心裡默背了一遍“十不殺”,殺意漸消,他成功的管住自己的手。
洪指揮長身爲飛仙,當然感覺到身後的殺意漸平。緊繃的心絃真正鬆懈下來,他取出了令符,開始真正召集逃散的下屬與樂師們。
衆仙差和樂師們其實不是信的。奈何主官的令符威力大,他們扛不住。是以,一番雞飛狗跳之後,隊伍總算召集起來了。
有阿鐵黑着臉在一旁虎視眈眈,衆人不敢不賣力。迎仙曲終於再次響起。歡快的仙曲聽上去硬梆梆的,偶爾還會冒出一兩個破音……
洪指揮長聽得腸子都愁得要打結了。每聽到一個破音,他的眉頭便不由自主的抖一下。不過,再給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叫停。
阿鐵樂感全無,對於這種嗚啦嗚呼啦的玩意兒,其實根本就聽不出什麼名堂來。他裝模做樣的試聽了一會兒,招呼洪指揮長:“對,就這樣,用點力!本座去請仙駕!”心裡鬆了一氣,道:幸虧香香大人有遠見,早早的派了我過來打前戰。不然,就這羣窩囊剛纔的亂樣兒,真他娘晦氣。
洪指揮長等人聞言,如蒙大赦。衆人一激動,迎仙曲終於找到了調。
阿鐵取出子符,向阿衛傳訊:“下面準備好了。你帶着前鋒營先下來。”
“收到。”阿衛回覆。
不一會兒,十五艘穿界飛艇象蒼鷹一樣,依次拉高,緊接着一個漂亮的俯衝,分批進入了港口。
看着從船上下來了一隊又一隊黑盔黑甲的魔,才找到調的迎仙曲,華麗麗的又跑調了……
沐晚從主艙出來,聽到下面傳來不知道是什麼調的玩意兒,不由皺了皺眉頭,對香香說道:“讓他們停下來。傷耳朵。”
香香應了一聲,用子符通知阿鐵。
她才收起子符,下面那些雜嘈嘈的聲音便停了。
香香想了想,對站在船頭的沐晚說道:“姐姐,其實,夜哥哥跟香香說過很多次。仙界這邊可能會接受不了魔兵營。他還說,只要能追隨姐姐,做暗衛長,也是榮幸之極。”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天邊堆起了象火一樣的晚霞。
沐晚聞言,回過頭來,指着瑰麗的雲彩,笑道:“如此美景,你想不想和你的夜哥哥一起隨心所欲的欣賞嗎?”
“想,當然想!”香香點頭應道。
“要想能隨心所欲,第一步便是要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人前。”沐晚轉過頭去,看着正井然有序的降落,卻又不忘在人前炫一把酷的黑色穿界飛艇們,兩個嘴角不知不覺中翹了起來,“他們將來也可能會有愛慕的人。我不想看到,我的部下隨我出生入死,卻連正光大明的陪着自己心愛的人一起看春花秋月、旭日夕陽,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況且,他們生而爲魔,不是錯。他們雖然生於陰暗,長於陰暗,卻和所有人一樣,也是渴望光明,嚮往陽光下的生活。所以,只要他們有追求陽光下的生活的決心和勇氣,那麼,我便會爲他們撐起晴天。我的人,個個都要活得亮亮堂堂。”以前,是她能力不濟,自身尚且要收斂一二。現在,誰要是不服,哼哼,來戰!
香香心裡暖洋洋的。唔,鼻子好酸。
目光落在那些臉色煞白,有如寒風中的枯葉一般顫抖的司建闕衆人,她咬咬牙,繼續勸道:“可是,姐姐,那些人不會這麼想……”
沐晚哈哈大笑,轉過身來,拍拍香香的肩膀:“做人呢,不能什麼都不能想。但是,也不要想太多。仙,也一樣。我們走我們的陽光大道,管那些過獨木橋的做什麼!”
香香擡眼看過去,她的姐姐披着金黃色的霞光,宛若神祗。不,不是‘宛若’!她的姐姐分明就是神祗!是帶着她、夜哥哥、老常、魔兵魔將們、鬼將們追求光明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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