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戒儀式很隆重。首先是在衆位師長與親朋好友的見證下,陳裁衣正跪於三清神位前,他的師尊,紫荊真人一一解讀道,法,師三寶。然後,三問他,是否願意皈依三寶。
陳裁衣三次皆答“弟子真心實意皈依三寶”。
接着,紫荊真人又當衆宣讀戒行:“行無爲,行柔弱,行守雌,勿先動……”。讀完之後,又具體一條一條的分講。
沐晚在人羣裡默默的聽着,此時,她才知道道士的戒條與佛陀們的不同,比如說,道士不戒殺生,只要求不濫殺、不妄殺;道士不戒葷腥,只戒勿恣身好衣美食;道士可婚嫁,但是不可多蓄僕妾、不得姦淫擄奪……等等。
紫荊真人分講完,手撫陳裁衣的頭頂,再問:“爾明大戒否?願持戒否?能持戒否?”
後者皆給予肯定的答覆。
於是,紫荊真人從供桌上拿起事先擺好的道巾與偃月道冠,一一給陳裁衣戴上。
最後,已做道士打扮的陳裁衣向三清神位行了一個正式的道禮。紫荊真人宣佈“禮成”。
前來觀禮的師長與親朋好友們上前道賀,陳裁衣皆一一回以道禮。
至此,受戒禮全結束了。
接下來,令沐晚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她居然成了衆位真人的焦點。
“呀,沐師侄原來是個女娃娃!”
“挺漂亮的……”
“天尊保佑,丹田的傷全好了!”
……
很快,一干真人將關注點落在:沐晚的傷是怎麼醫好的?
郝雲天笑道:“師祖帶着我外出給小師妹尋藥。天尊庇佑,經過將近一年的苦苦尋覓,總算尋得療傷仙藥。沒有空手而歸。”
玄陽上人是資深元嬰大能,他的交際與手腕當然不是在座的金丹們可同日而語的。聞言,衆人掩不住臉上的豔羨,紛紛向沐晚道賀。不少人還熱忱的邀請她去自家寶山做客。
對此,沐語一概不應,只是乖巧的站在郝雲天的身邊——太一宗講究上下有序。有大師兄在呢,哪裡輪得到她說話?
雖說郝雲天凝丹後。臉上比先前多了些笑意。但骨子裡仍是個冷清的。對於衆人的邀請,他只是淡淡的笑着,既不答應。也不拒絕。這樣一來,很多真人自認爲被掃了臉面,悻悻的自他身邊散開,去找紫荊真人話舊。
待圍在師兄妹兩個周邊的真人們散了。陳裁衣在袁鵬等好友的簇擁下,一齊過來向沐晚道賀:“恭喜小師妹。”
沐晚抱拳回禮。並向陳裁衣道賀。
郝雲天眼底的笑意明顯增多。
本來氣氛挺和諧的。這時,袁鵬撓着頭,嘿嘿笑道:“人靠衣裝,馬靠鞍。小師妹戴着珠冠真好看……”
郝雲天的臉眼見着就要晴轉多雲。東道主陳裁衣連忙拉開袁鵬,換了個話題:“郝師兄(按理,他應該喚郝雲天‘師叔’。是後者結丹後主動提出不用更換稱呼),如今小師妹的傷也全好了。準備什麼時候舉行結丹大典?”
今天是陳裁衣的大日子,郝雲天不想掃了他的興,是以,借坡下驢,淡笑道:“我只是奉師祖之法旨,回來送藥。半月之後,還要去向師祖覆命。所以,要等回來之後才能舉行結丹大典。”
陳裁衣長袖善舞,聞言,一臉的可惜:“啊,半月之後就要離開!看來今年,郝師兄又不能與我等結伴外出歷練。”以往,他們差不多每年年底都會外出歷練一個月。
“還以爲郝師兄這次可以與我們一起去呢。”
“就是。”
……
看着衆人你一句,我一嘴的談論起年底的外出,沐晚暗地裡鬆了一口氣:大家的關注點總算轉移了!
反正歷練的事,與自己無關。於是,某人百無聊賴的將注意力放到了紫荊真人他們那邊。結果,她真真的開了睜界——萬萬沒有想到,一大羣女金丹外加三兩個男金丹湊在一起,聊的既不是道法,也不是法寶丹藥之類的,而是相互聊着自家的晚輩。這個說,她家侄孫天資出衆,才二十出頭就已經築基,那個說,她家孫女兒天生質麗,溫柔敦厚。旁邊有人便笑道,可以湊成一對兒……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貌似就初步談妥了一樁姻緣!
這些人是金丹真人嗎?此種行徑,與凡俗之中的七大姑、八大姨有何區別?一時間,她迷茫了。
還好,郝雲天無意久留,又坐了一會兒,辭別衆人,帶她離開。
兩人回到觀雲嶺向清沅真人覆命。
清沅真人問沐晚:“好玩嗎?”
沐晚老實的搖頭:“很無聊。”這一趟,她知道了受戒爲何物。然而,託真人們的福,她以往心中的修真士們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風道骨形象轟然倒塌,碎成了碴碴。
清沅真人撇撇嘴:“一羣老傢伙湊成一堆,東家長、西道短的,不無聊纔怪!”所以,她向來是能不去,就儘量不去的。
沐晚傷好的消息,象插了翅膀一般,不出三天傳遍內、外門。於是,沉寂了一年後,她再度成爲太一宗的熱門人物。
一時間,觀雲嶺上賓客盈門,變得熱鬧起來。
剛開始時,清沅真人還挺開心的。畢竟,多條朋友多條路。衆位真人過來造訪時,都帶了自家築基期的弟子或子侄過來。後者,對於沐晚來說,是人脈。所以,她雖喜清淨,不愛與人交際,但是,爲了自家徒弟儘早融入太一宗的同輩之中,她一反常態,熱忱的一一接待。
但是,多接待了幾撥人馬後,她卻再也高興不起來——這些人壓根兒就不是來道賀,分明是過來請她相看他們的弟子或子侄!
具體來說,這些人不是看中了郝雲天。就是看中了沐晚,有意與觀雲嶺聯姻。
好吧,郝雲天的條件擺在那兒,成爲衆人眼中的香餑餑,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她家小晚過了年才九歲哩。就是在凡俗,也還遠不到提親的年紀。
到底是什麼意思嘛!
清沅真人表示很生氣。統統一口回絕。理由很充分:郝雲天已經結丹。按宗門規矩,他的婚事,她這個師尊的意見最多僅供參考。做不了主;至於沐晚,按玄陽上人傳下來的規矩,門下弟子沒有築基之前,不談婚事。
碰鼻的人多了。不出幾天,觀雲嶺上又恢復了平日的冷清。
就在清沅真人暗中鬆了一口氣。以爲這事揭過去了的時候,安樂陸家竟然派人前來拜山。
自從上次,她睜着眼睛說瞎話,拍飛了族中派過來的一位長老後。陸家已經好久不曾派人過來了。
只是,陸家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清沅真人不想見,不過。聽通傳的劍奴說,來人自稱是她爹。她不由笑了:“行,請他到偏廳喝茶。”說着,她伸手捋平衣襟上的一處小褶皺,懶懶的向偏廳走去。
說起來,他們父女倆也有近百年不曾見過面了。
清沅真人來到偏廳時,陸爹坐在圓桌旁,端着茶盅,竟然真的在安安靜靜的喝茶。
感覺到她的氣息,他回過頭來,淡然的看了她一眼:“你來了。”
清沅真人沒有應,徑直走到窗前的長榻上,歪坐下來,不緊不慢的說道:“築基三層,百來年不見,陸老爺修爲精進不少啊。”好吧,看到近一百年,陸爹的修爲才進了兩個小階,照此以往,今生無望凝丹,她承認自己眼下的心情超好。
陸爹兩百多歲,才築基三層的修爲,是以,他雖然養尊處優,但是看上去也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砰!”
陸爹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盅,哼道:“我好歹也是你的父親,每次見面,你非得刺我幾句才心甘嗎?”
清沅真人垂頭彈了彈袍袖上不存在的灰:“說吧,什麼事?”
陸爹見狀,胸口一窒。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說道:“聽說你收了一個資質出衆的女弟子,今年八歲。你大哥有一曾孫,不過二十歲,已經是煉氣七層的修爲,可與之婚配……”
清沅真人輕哼:“陸老爺人老了,記性也差了。我娘只生了本尊一個。本尊何來的‘大哥’?”
陸爹瞪眼:“爲父膝下有三子四女,你是嫡長女,在長房排行第三,怎麼沒有兄弟姐妹?他們與你一樣,都是爲父嫡親的血脈!”
清沅真人看着他,笑了:“今兒太陽莫非是打西邊出來的?陸老爺居然親口說本尊是嫡長女?陸老爺一直對外宣稱那賤婢生的賤種纔是嫡長女麼?原來,陸老爺的所謂情深,也不過如此。”說着,她微微搖頭,“可惜呀,本尊從來就沒有稀罕過你們陸家嫡長女的名頭。而且,我娘生前也不稀罕你們陸家的名份。不妨老實告訴陸老爺,我娘過世時,親口叮囑本尊,生不入你陸家門,死不入你陸家墳。還有,我娘生我時,早與你和離。本尊其實一直都是姓梅的,之所以會改姓陸,只不過是師尊告誡本尊,今生當銘記與我娘在陸家別院相依爲命的那段艱難歲月,勿忘母恩。與陸老爺可沒有半點兒關係。還請陸老爺自重!”說着,她斂了笑,低頭輕挽袖口,“如再有下次,陸老爺不妨看看,是本尊的劍快,還你那些‘嫡親的血脈’的腿跑得快!”
陸爹指着她,氣得渾身直打顫:“逆女……”
清沅真人卻視而不見,輕輕拍掌。
守在門口的劍奴進來,蹲身行禮:“真人,有何吩咐?”
清沅真人冷哼:“誰放陸老爺進來的?叫她捲鋪蓋滾人!還有,這屋裡的東西一律燒了,鏟地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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