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月傑無奈,只得將事情如實相告。蘇母一聽,心中頓時急躁起來,連忙派了人四處打探蘇若晨的消息。苦尋多日卻遍尋不得,已經蘇母老邁的身子終究撐不住,病倒了。
蘇母病倒之後唐筱雯與龍霍雲假惺惺地來探望過幾次,但蘇母心中憋着一股子火氣,總是與他們三句不和便不歡而散。
由於自己無奈將蘇若晨的消息告訴了蘇母使得蘇母病倒,龍月傑亦是於心不安,遂也不時前往照顧蘇母,但蘇母一見到龍月傑便想起蘇若晨,每每傷心流淚,龍月傑看着揪心,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龍月傑本想派人跟着龍霍雲的人自會找到蘇若晨,卻不成想事情亦出乎龍霍雲與唐筱雯所料——那段時日蘇若晨恰好被呼延飛擄走,龍霍雲與唐筱雯自拓跋部落境內自是尋不到蘇若晨的蹤跡。龍霍雲尋不到蘇若晨一度懷疑蘇若晨是否已經不在人世,甚至讓唐筱雯前去虛情假意地勸慰龍月傑。不成想龍月傑一直堅信蘇若晨仍舊活着,竟毫不留面子地將唐筱雯轟了出來。唐筱雯被轟出去後直呼龍月傑是“瘋子”,再不肯踏入東宮一步。
“何念”腹中的孩兒月份日益大了,再無法隱瞞下去,很快“何念”有喜之事變成了宮中人盡皆知的秘密。
宮中妃嬪自是眼紅得緊,但出乎“何念”意料,龍霍雲得知此事之後卻甚是高興:“真是天助我也!有了這個龍胎,父皇定然對‘何念’愈發言聽計從了!”
“但是,倘若她由於這個孩兒而對皇上動了惻忍之心……”總歸是女人最瞭解女人,唐筱雯的擔憂亦似不無道理,“秦王殿下是否發覺皇上近來氣色較之前好多了呢?”
“愛妃多慮了!”龍霍雲卻不以爲意,“父皇發覺‘何念’懷了他的孩子,定然會十分欣喜,人一高興便神清氣爽,這並無甚特別的!只是那‘何念’知道自己懷孕竟然不通知於我,看來以後需得更加嚴密地監視於她纔是!”
唐筱雯勸不動龍霍雲便不再勸他,只是心裡想着是否需要讓蘇炫勸說龍霍雲兩句,以免龍霍雲太過大意而錯失良機。
都說父女連心,不知是蘇炫與唐筱雯當真是心靈相通還是二人趕巧想到一塊兒去了,總之,未等唐筱雯差人通知蘇炫,蘇炫便匆忙趕來。經過蘇炫勸說,龍霍雲表示加強對“何念”的關注,並差人特意帶了信給“何念”,叮囑她用心做事。
“何念”接到龍霍雲的信函,心內總算鬆了一口氣,但另一重擔憂卻日漸顯露,爬上“何念”心頭,揮之不去。
“何念”這份被寵愛的感覺來之不易,她打心底中不願失去,又怕極了會失去,她想將一切向龍謙和盤托出卻又唯恐將眼前這個暫時已成爲現實的夢打碎,她只有不斷地試探纔會安心,雖然這些試探亦會讓其橫生焦慮。
“皇上,”“何念”窩在龍謙懷中,面色恬靜
而憂傷,“假如……我是說假如!”
“嗯。”龍謙愛溺地應了一聲。
“何念”突然擡起頭鄭重其事地注視着龍謙,“假如有一天皇上發現我並非皇上所愛的那個人,哦不,皇上發現我身上有讓皇上極爲氣惱的秘密,皇上還會一如往初地對我嗎?“
“哦?念兒有秘密,竟能惹惱朕?”龍謙似乎渾然不覺何念心內的糾結,竟玩笑道,“不妨說出來給朕聽聽?”
“念兒只是說假如!”“何念”重複道。
龍謙方要搭話,“何念”卻有些懊悔自己失言般地快速道:“念兒當真是癡人說夢,倘若哪一日我觸怒龍顏何以奢望皇上並不介懷呢!”
“何念”俏皮的舉動使得龍謙心中猶如一股清流緩緩而入,遂溫和地笑道:“念兒何以如此擔憂!朕定會對念兒真心真意,生生世世、永不變心!倘若念兒不信,朕現在便擬一份玉詔,提前訂好以後無論發生何事朕皆不會遷怒於念兒!君無戲言,朕親自下得詔自不會反悔!”
“還是算了吧!”“何念”略一遲疑,拉住作勢便欲前往書桌旁的龍謙道,一本正經地道,“還是莫要如此擬詔的好!”
“這又是爲何?”龍謙已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無論“何念”發生了什麼都願原諒於她。
“倘若皇上事先將那麼一份詔書放在那兒,念兒豈非更加有恃無恐地肆意犯錯了!念兒可不想讓皇上爲難!”何念宛然一笑。
“哈哈哈……”龍謙心內一暖,開懷大笑。
拓跋宇本打算斬草除根,將呼延娜日一同滅口,經過蘇若晨苦苦哀求,拓跋宇終於同意留呼延娜日一命,不過要求蘇若晨將呼延娜日交與一普通牧民撫養,並安插侍衛常年駐守,隨時留意呼延娜日的動向,以免其日後復仇拓跋宇。
臨行之前蘇若晨特意前往與呼延娜日作別。
“娜日!”見呼延娜日一個人立於刺骨的寒風中發呆,一身綴了雪白狐毛的錦袍裹着一襲似曾相識的白衣輕緩地曳動,猶如半結了冰的細流凍水中雪白的水花推動細碎的冰塊向遠處流淌。
遠遠看去,呼延娜日一身白衣勝雪,同蘇若晨一般無二,近看之下卻是更比蘇若晨身上多一份淒涼的氣質。經歷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呼延娜日再沒了原本那般天真爛漫,亦沒了先前的傲氣凌人,取而代之的是歷經滄桑般的深沉,與令人尷尬的沉默。
呼延娜日被送往此處時身無分文,連件換洗的衣物都沒有,這些衣物都是蘇若晨差人爲呼延娜日送來的。蘇若晨盯着呼延娜日看了半晌,心內突然橫生一絲疼惜,疼惜過後便是深深的自責與愧疚。
“太子妃!”遲疑半晌,呼延娜日幾番欲言又止,終於開口,卻是破天荒地如此稱呼蘇若晨。
這也難怪,畢竟如今呼延娜日與蘇若晨之間已隔
了不止一條人命,其中有最疼愛呼延娜日的三個人——她的阿耶呼延飛、她的王叔呼延靜,與疼愛她的古力娜娜!是蘇若晨使得她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從高高在上、備受寵愛的居次一下子跌至只剩一條命卻還仍要遭人監視的鄉野丫頭!是蘇若晨將她從衣食無憂、自由自在、充滿溺愛的日子裡剝離出來,猛然間成了無父無母,甚至沒一個直系血親的名副其實的孤兒!
即便呼延娜日也曾因爲阿囊的緣故想殺了呼延飛爲其阿囊報仇,但當她真正失去了呼延飛這個真正的阿耶之後呼延娜日方意識到自己當時的想法是多麼愚蠢——沒了阿囊還有阿耶,沒了阿耶她還有什麼——沒了阿耶她便一無所有!
雖然心裡清楚這一切亦是蘇若晨不願看到的,但是,呼延娜日仍是無法對此釋懷,更無法坦然面對蘇若晨而無半點記恨!
而對於蘇若晨來說,雖然這一切皆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當蘇若晨聽到呼延娜日疏離地喚自己道“太子妃”之時,心,仍是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一般。
“娜日!你受苦了!”蘇若晨話剛一出口便哽咽了。
“不苦,或許這一切只是宿命!”雖然呼延娜日依然嘴硬,淚水卻是忍不住決堤。
“娜日,我給你帶了些銀兩,或許能夠你用一段時日,自己照顧好自己,千萬莫要委屈了自己!”蘇若晨將一個不小的錦囊連同其中沉甸甸的銀兩往呼延娜日手中放去,並不放心地叮囑道。
“太子妃的銀兩,我小小牧民之女豈敢要!”呼延娜日並不伸手去接,只是冷着臉拒絕。
蘇若晨心中又是一陣絞痛,邊擡手欲爲呼延娜日拭去面龐上的淚珠,邊無奈而又辛酸地喚道:“娜日,即便與我置氣,你亦收下好嗎?就當是你阿耶留給你的,我如今只是原物奉還,好嗎?”
呼延娜日見蘇若晨手臂伸了過來,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蘇若晨捏了帕子的手便僵在了半空。略一停頓,蘇若晨的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與此同時,另一波讓人痛心的感覺滔天巨浪般自心底蜂擁碾壓過來。
“多謝太子妃!這些銀兩既然阿耶施捨了出去我亦不便再要回,倘若收回反而失了體面,讓人笑話。這樣吧,就權當慰勞太子妃,太子妃收着吧!”彷彿並未看到蘇若晨濃郁的失落之感一般,呼延娜日拒絕之意很是明顯,同時話裡話外再也壓抑不住恨意,流露出刺耳的字眼與別有深意的話外之音。
蘇若晨明白突然失去所有至親心內的痛苦會有多深沉,雖然爲呼延娜日對自己無禮的諷刺之言甚是傷心卻並不氣惱。
“娜日,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心中難受,難受你便放聲哭出來吧,或許將痛苦全都釋放出來之後,心內會舒暢一些!”面對呼延娜日硬憋在心頭的痛,蘇若晨一下子變得理屈詞窮,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安慰呼延娜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