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想要說這話說的看起來挺有道理,其實跟沒說一樣。
話沒出口,應白看秦陽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什麼。
她思索了一下,道。
“山鬼雖說是神祇一脈,嚴格分的話卻是地祇一脈,身爲地祇,限制很大,但同樣,神祇本身的權柄卻也會非常大。
按理說,我如今身爲魁山山鬼,在任何屬於魁山的地界,我的權柄都是最大的,這個無關所謂的實力和境界。
而如今,在屬於魁山的地方,有我的權柄無法掌控的地方,那麼當年隕落在這裡的神祇,權柄會非常高,高到可以跨越地祇的權柄極限。
就算是在上古天庭最鼎盛的時期,神祇一脈裡,有這種權柄的神祇,也不超過一掌之數。”
秦陽眉頭微蹙,以前他還真沒太在意過這些。
有關神祇的傳說,他聽說過不少,魁山是一位神祇隕落之後所化的傳說,在大荒完全是爛大街的傳說,以這個爲基礎的傳說,至今還在流傳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有說魁山是神祇隕落,屍骸所化;有說是神祇撐天而亡,脊樑不彎,化作魁山主峰;也有說神祇鏖戰化外天魔,身隕之後以屍身化作屏障。
就算是秦陽相信這個傳說中有關神祇的部分,心裡其實也沒太大感覺,因爲並沒有具體的概念。
在他眼裡,神祇也不過是一個比較強大的生靈而已,這個稱呼,就像是封號道君一樣,代表的只是強大而已,跟一般的人族修士不太一樣而已。
終歸還是會痛會傷,也會隕落。
如今按照應白的說法,隕落在這裡的神祇,能在神祇的序列裡排名前五。
這個差別就大了。
念海是一個隕落在這裡的神祇的遺產。
這句話裡,再加上一個“排名前五”四個字。
細品一下。
要是還沒品出來味的話,再換個說法。
按照零散的傳說,還有各種記載,再加上跟黑影吹牛逼的時候閒扯,大概可以得出結論。
神祇一脈,在上古天庭裡所佔的比重至少有一半。
留下念海的那位,可能是一位,在上古天庭巔峰時期,實力和權柄能在整個上古天庭裡所有強者之列裡,排名前十的巨佬。
有了這個概念之後,前面有關念海,有關嬴帝的很多暫時的結論,都要推翻,而計劃也要做出修改。
一,嬴帝沒那麼容易超脫了。
這傢伙肯在巔峰時期,放棄大荒的一切,孤注一擲的前往念海,肯定是知道,這不是一般的神祇,也知道他會在那裡得到的好處,遠超繼續在大荒征伐。
好處巨大,難度同樣也更大,之前推測的太簡單了,主觀上太高估嬴帝的實力了。
第二,提升實力,等到嬴帝超脫出來之後,將他打死,完全不現實了。
他若是真的能拿到遺產超脫出來,實力恐怕會比想象的恐怖的多。
當年嬴帝巔峰時期,有過一人獨戰三位封號道君的戰績,若是超脫出來,更進一步,說不定就會達到超越封號道君的層次。
到時候,一隻手就能將外面的敵人全部捏死。
秦陽略有些糾結,他可不會將自己的生死,寄託到對手不給力,寄託到比拼運氣上。
一切都要以對方能做到來考量。
跟預期差距有點大,秦陽眼睛一閉,去找殺手秦陽商量。
下着灰色大雪的灰色世界裡,殺手秦陽感應到狗秦陽來了,念頭一動,周遭數百個虛擬屏幕瞬間消失不見。
狗秦陽沒廢話,直接同步了剛纔的記憶。
殺手秦陽沒說話,原地沉思了良久之後,一揮手,列出一個曲線表格。
橫向是時間尺度,縱向是成功機率。
“我重新作出了推演,隨着時間推移,我們獲勝的機會,會呈現出拋物線曲線,直到最後徹底無限接近零,而嬴帝則正好相反。
他被駕崩,失去了神朝支持,根基崩壞,縱然不會被廢掉,想要重新恢復到沒有神朝加持時的實力,應該也會需要不少的時間。
這個時間段,是他最弱的時候,而神祇遺產遠超預估,他計劃的最終收益,會超出想象的大。
建議拋棄原有計劃,將現階段的嬴帝本尊,扼殺掉。
不必計較所謂的最終決戰。”
殺手秦陽冷靜的給出結論。
“我們現在的實力,恐怕也不足以對抗根基崩壞狀態的嬴帝。”狗秦陽眉頭微蹙。
“我換個說法,嬴帝如今比我們強,但是這也是我們之間差距最小的時候。
因爲按照最新的情報,他的預期成長速度,會比我們更快更強,遭遇的天花板,也會遠比我們的天花板高,也比所有友軍可以預計的天花板更高。
差距只會越拉越大,直到再也無法彌補的地步。
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最直接的辦法,便是抓住他現在的破綻,死命攻擊他的傷口。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當我們能一步一步斷了他十指的時候,就是你想的最終決戰來臨的時候。”
“再進念海麼?”
“你的想法從最初就有問題,就不應該苟,該莽的時候必須要莽。
不說從當年浪潮捲起的那刻起,就開始計劃,起碼在嫁衣登基之後,也要立刻開始計劃,做好一切準備,等到浪潮落下之後,立刻重入念海。
拼盡一切,將處於最弱狀態的嬴帝,擊殺超度一條龍。
而不是浪費大量的時間,去忙一些有的沒的,比如曬太陽這種毫無意義的事。
然後將希望寄託到嬴帝無法超脫出來,亦或者,拼命提升實力,等到他超脫出來之後,來一場符合大敵人設的絕世之戰。
愚蠢。”
殺手秦陽面無表情,語速越來越快,一字一頓的噴人。
“我們的目標,只是讓這個大敵去死。
謹記這個目標。
要不擇手段,不惜代價,讓他的存在,徹底消失。
能在對方重傷未愈,境界暴跌的時候,將其割喉,一刀補死,是最好的結果。
死掉的敵人,纔是好敵人,不要拖,不要太高估,也別太低估,他只是一個強者而已。
會傷會痛,也會死。”
狗秦陽砸吧了下嘴,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話雖然極端了點,道理也的確是有的。
以他中了枯心咒的狀態,天花板就是法身極限。
而目前的情報重新來看,嬴帝的預期,的確會強到完全不可敵的地步,放任對方恢復、成長,情況只會越來越差。
狗秦陽低頭沉思,久久不語。
良久之後,他忽然道。
“你計算過,我們有勝算麼?”
殺手秦陽推了推眼鏡,點了點頭。
“按照嬴帝曾經的戰績來推斷,在沒有神朝的加持下,他可能會有道君極限,到初步封號的實力。
他性情冷酷,斷情絕性,當年獨站三位封號道君那一戰,他若是有機會的話,必定會拼着付出一定代價,強行擊殺一個。
他卻沒有做到。
所以我推斷,他本身的境界,最多初入封號,還是不穩定的階段。
如今根基被斷,我模擬過我們的大明宮崩碎的場景,以此推斷,他如今的實力,撐死初入道君,甚至有可能,跌落到道君以下。
可以莽一波。”
“另外,你忽略了另外一個問題,念海里是上古時代的投影,那裡有着現今沒有已經失傳的法門,有現今沒有的元氣,還有現今沒有的力量。
甚至還可能有人族十二師的其他人,哪怕不是本尊,只是山寨的,也會有很多信息。
對於我們能徹底化解枯心咒,可能有極大的幫助。
在那裡,我們可以預見的天花板,可能會被擊碎,或者擡高。
此消彼長,更加有利。”
狗秦陽聽的很認真,只是越聽越覺得,這種場景似曾相識,尤其是最近越來越有這種感覺了。
狗秦陽冷靜了下來,開始回憶過去,一點一點調出過去的記憶。
良久之後,狗秦陽才擡起頭,表情有些怪異的看着殺手秦陽。
“我終於明白你最近怎麼話這麼多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什麼。
原來我曾經也幹過一樣的事。
你是在忽悠我。”
“你錯了。”殺手秦陽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的道:“這是分析利弊,以事實說話。”
同一時間,狗秦陽也跟着一起開口。
“這是用事實說話。”
說完,狗秦陽頓時一臉糾結。
果然是這個套路。
起手式和收尾動作都是一樣的。
問題是,他的確有些被說服了。
莽一波,的確像是更符合現狀的方法。
殺手秦陽一點被發現的自覺都沒有,繼續道。
“另外,上面說的兩件事,我覺得,可以合成一件事。
奪走念海遺產。
如此既可以解決嬴帝,又有大概率可以解決枯心咒的事。
因爲所有有關枯心咒的事,從來沒有過神祇中枯心咒的先例。
上述有關嬴帝如今的實力,再對比我們的實力,只要你參悟了天魔譜,爆發之下,正面交鋒,我們也並不是沒有勝算。
我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修士了。
用外面的說法。”
殺手秦陽伸出手指,推了推眼鏡,沉聲道。
“我們自己,就是大佬。”
“好,莽一波,幹他孃的。”狗秦陽一拍手,當即應了下來。
“謹記一點,你我本就是一體,目標永遠是一致的。”
……
狗秦陽上線,睜開了眼睛。
他被說服了。
雖然他也覺得不太靠譜。
但的確沒有更靠譜的辦法了。
原來比較穩妥的辦法,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無論情況再怎麼壞,嬴帝的天花板,都在能追趕的範圍內的。
而應白給出了新情報,這個天花板,可能會遠超能追趕的極限。
那就只能不讓嬴帝去摘到遺產這一條路可走了。
秦陽睜開眼睛,看向應白。
“大嫂,我要進去一趟。”
“嗯?”應白一驚。
“不得已而爲之,還請大嫂不要告訴別人。”秦陽揖手一禮。
應白扶起秦陽,面色有些複雜。
她當然知道,秦陽不說明白是爲什麼,不就是爲了給她留後路麼,不想她牽扯太深。
應白什麼都沒說,也沒阻攔秦陽去做什麼,只是親自將秦陽送了過去。
當黑夜降臨,日夜輪轉的瞬間,她看到秦陽消失不見,這才長嘆一聲。
“怎麼跟應龍一個臭德行,誰讓你們幫我們去做決定的。”
……
一天之後,一個眼蒙黑布的老者,輕鬆越過了大嬴神朝的阻礙,進入到魁山範圍。
巡狩魁山範圍的白狐,正要藉助山鬼的力量,將這位老者挪移出魁山範圍的時候,卻見那老者看似緩慢的踱着步子,實則一步便邁出了白狐掌控的範圍。
老者腳踏實體,卻一步越過崇山峻嶺,只有在一步落下的瞬間,腳底會有一道微不可查的道紋閃過,看起來就如同一個凡人在散步,半點高手氣息都沒有。
白狐緊追不捨,然而追了一會兒才震驚的發現,它利用山鬼的力量,竟然都無法追上老者。
老者如入無人之境,瞬息千里。
一路深入到魁山深處的時候,老者忽然停了下來,雙手結出古老的印訣,向着前方,微微欠身。
“道門守陵人蒙毅,見過魁山山鬼。”
應白站在一塊巨石上,看到那個印記,面色一肅,同樣單手捏出印訣,回了一禮。
這是傳承最久遠的自報家門的手段,每一個印記,都是有獨特的力量和信息在裡面,做不得假。
應白自然也知道,也知道應該給予禮遇。
“魁山山鬼應白,見過閣下。”
“借道魁山,還望山鬼通融一二。”蒙毅話說的很客氣。
“最近魁山不容人通行,請閣下見諒,晚些時日再來。”應白也很客氣。
“時間緊迫,容不得再晚了,還請山鬼見諒,只是借道。”蒙毅再次行了一禮。
直起腰的瞬間,他的氣息便開始直線暴漲,他的身後,仿若有一方世界的虛影浮現出來。
正前方的位置,顯化出的是道門那簡陋的祖祠大門。
後方,一望無際的陵寢,一座座墓碑插入雲霄,各種氣息混雜在一起,滔天死氣匯聚成一方籠罩整個世界的黑雲。
黑雲翻滾,聲勢浩大。
蒙毅站在這方世界的最前端,昂首挺胸,聲如洪鐘,揖手一禮。
“請山鬼通融,蒙毅只爲借道。”
應白麪色微變。
這個時代的道門,怎麼這麼不講道理。
還沒怎麼樣呢,就要用整個道門歷代陵寢來壓人了。
哪有這樣的。
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