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非常好。”他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但這絲笑容比不笑更讓人覺得恐怖,彷彿地獄纔有的笑容一樣,“我忽然發現你很像一個人,我以前的一個兵,可惜沒有走正道,真的很像,非常像,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怎麼辦?”
“那是你的事。”
“我是放你走呢?還是不放你走?”
“這個也隨便你,反正我很不爽,不會給你看。”
“哦,那你要怎麼樣才爽?我給你道歉?我可從來都不給人道歉的,你出去問問我們省軍區的一號首長有沒有給人道歉的?”
首長,還一號?曹子揚真有點慌,但想想道理在自己這邊,又淡定了下來:“這是病人與醫生的關係,你非得說首長都是對的,我無話可說。”
“有膽識,通常我亮出名頭,多有錢有臉的都嚇的不輕,你還算淡定。”
“你閒扯完沒有?”
“不耐煩了?想走?你可以試試。”
“沒想走,只是不想和你說話。”曹子揚走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張椅子坐下,從包裡摸出香菸,點燃一根抽了起來,同時在觀察這個所謂的首長,其實還不錯,就是太橫,很難想象年輕的時候他脾氣有多火爆,不過怎麼着都好,曹子揚覺得人應該相互尊重,尤其有求於人的時候,反而還牛逼哄哄,換誰都感覺不舒服。
他說:“這幾年我倒是練出了沉靜,我們比比沉靜,比比誰能忍住不說話,你要是輸,給我看病。”
曹子揚不鳥他!
“好,現在開始。”他把輪椅轉過去,對着落地窗戶繼續看外面的大海,有一扇小窗戶是打開的,海風吹進來,非常涼爽之餘,有股鹹鹹的味道。
曹子揚就這樣,把一根菸抽完,然後閉上眼睛歇息,看似平靜,其實不平靜,畢竟在別人的地盤,這麼耗時間能耗多久?要是在自己家,耗十天半個月都沒事,在這兒餓了渴了要上廁所怎麼辦?還真是個笨辦法,不過既然已經開始,先忍耐吧……
在心裡無數遍告誡自己平靜平靜,曹子揚才淡定下來,坐着不動。
時間一分分過去,有人敲門,在外面道:“首長,到時間吃藥了……”
坐在窗戶邊的首長無動於衷。
外面的人又說了一聲,然後推門進來,是剛剛帶曹子揚上來那個女人,手裡拿着一杯白開水,以及一隻藥瓶,疑惑的看了一眼房間裡面的狀況,才往窗戶邊走過去,但還沒有走近,首長就伸出一隻手做了一個停的手勢,然後是讓她走的手勢,她說:“首長,你的身體……行嗎?”
首長還是做讓她走的手勢,她顯得很無辜,回頭望了望曹子揚,然後走過去,把白開水和藥瓶放在曹子揚隔壁的桌子上,藥是降血壓藥。
暈死,這個首長還抽菸?
曹子揚好無奈,作爲醫生,最害怕病人不聽話,有病還亂吃東西,多注意這些是必須的,誰讓你有病?但往往有些病人會忍不住,結果一亂吃東西就是病上加病,雖然看病要花錢,但醫生也不希望反覆看一個病人。其實很多病都可以在生活中避免,只要掌握常識,不過國家好像沒有這個讓普通民衆人人都掌握常識的概念,
只知道增加醫院,增加病牀,頂個毛用,不從根本上整治,永遠都是治標不治本。
作爲醫生的曹子揚,其實目標不僅僅只是開一家甚至多家屬於自己的診所,而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改變目前的醫患環境,做好普通預防的普及和共享,但那好像很遙遠,很難實現,但無論如何,曹子揚既然走在了路上就會一直堅持走下去,直到生命結束。
不經不覺,窗戶外面外面的天空開始黑暗下來,雖然不太顯然,但黑暗正在一點點蠶食整個天空,一點點、一分分,黑暗最終悄然降臨。房間裡面沒有開燈,所以顯得有點黑暗,而在這個黑暗的環境當中,曹子揚發現的一件事是,首長好像有點兒異常,坐在輪椅上的身體輕微的抽搐了起來!
曹子揚是中醫,但對這個高血壓不是不瞭解的,以他看來這位脾氣橫臭的首長應該是第三期,這很嚴重,心力衰竭,腎功能衰竭,心絞痛,心肌梗塞,這些症狀都可能有,已經危及到生命。
想也不多想,曹子揚立刻拿起藥瓶和白開水就衝過去,但首長很倔,閉上眼睛不理會。
曹子揚有點急了起來,倒藥出來讓他吃,也得知道他平常吃幾顆才行吧?他要是掛了,曹子揚肯定活不成,這畢竟是首長,先不說這個面子的問題,還有醫者父母心的問題,單就生命延續的問題曹子揚就不敢再顧及輸贏,連忙開口道:“藥吃幾顆?告訴我。”
老首長眼睛睜開,並且還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呵,你輸了……”
這是騙人的?
曹子揚瞪大眼睛,有點無法接受,然後把了把他的脈,很正常,真是騙人的!
老首長彷彿看出了曹子揚心中的想法,緩緩道:“年輕人,兵不厭詐,輸就是輸,別找藉口,因爲只有懦夫才找藉口,你是懦夫麼?”
“好吧,雖然你是耍流氓,但你贏了!”曹子揚非常鬱悶,“不過,我還是想說,烽火戲諸侯。”
“我又不是周幽王。”
“我不想跟你廢話,看病吧!”曹子揚換了一個比較專業的口吻道,“你都有什麼病?你這個高血壓沒事吧?”
“還好,這個不是麻煩。”
“你最好把煙戒掉,你不是中過彈嗎?那就是說打過仗,這種拼命的事情你都不害怕,你難道還怕戒菸?我要是有個這麼丟人的首長,我都不敢告訴別人。”
“嘿,我抽個煙就很丟人?滿大街都抽菸,不都丟人?什麼邏輯?”老首長稍微有點暴躁。
曹子揚緩緩道:“別人可沒有高血壓,不一樣。”
“抽菸就很健康?”
“患有高血壓的病人抽菸會引發許多危及生命的後果,應該很多醫生都和你說過,讓你別抽,我就是循例提醒你一句,你不樂意大可拉倒,我不和你爭論,我不是心裡醫生。”
“呵呵,我發現你非常有趣,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怎麼辦?”老首長笑了,不是冷冷的笑容,而是真正的笑容,“從來沒有人敢那麼和我說話,你例外,說你是不懂事的愣頭青吧,你又不是,說你用激將法吧,你更不是,有點弄不懂,但是我很喜歡你這樣的人,有出息,你肯定有出息。”
曹子揚拉了拉輪椅,拉到中間比較空的地方,然後道:“你廢話完沒有?如果廢話完了,告訴我電燈的按鈕。”
“門邊的牆壁,你進來的時候沒有留意?”
曹子揚沒有回答,走過去打開電燈,整個房間立刻光亮起來,他往回走,蹲在老首長的前面道:“你是想讓我給你看腿吧?”
“對,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要是真有,我會推薦你去北京的武警總院,因爲你比他們那幫所謂的專家更有資格,哦,還有,他們是騙子。”
曹子揚笑了笑:“得了吧,我沒有興趣。”
“你沒有興趣?爲什麼?”老首長又點不敢相信,“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好事情?你竟然說你沒有興趣?那是北京,首都,不比你南湖好?還是武警總院,混久了你混個大官沒有任何問題。”
“還是沒有興趣,首先我還沒開始給你看,其次你就那麼喜歡擺弄人?我幹嘛要去北京?那既然我不願意去北京,那什麼總院什麼大官我何來的興趣?我比較實在,畫餅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的吸引力。”
老首長有點發飆,瞪着眼睛,瞪的很有煞氣,但慢慢的煞氣消失,恢復笑容道:“很好、很特別,我喜歡這樣的人,我們交個朋友吧,雖然我能當你爺爺了,但我能叫你小兄弟。”
曹子揚毫不猶豫道:“我不喜歡用槍指着我的朋友,我還是醫生,你是我的病人,腳遞一遞,用盡你的力氣,看能做到什麼程度。”
老首長這次沒有想發飆,完全發不出來,雖然真的被氣着了,但被氣的很爽。因爲很少有人這麼對他說話,甚至不敢有人這麼對他說話,大多都是唯唯諾諾的說,看着就沒有說話的興趣。曹子揚不一樣,彷彿鬥嘴一樣,雖然很氣,但氣完以後感覺蠻高興,這纔有說話的樂趣。另外就是,人都是犯賤的,不管男女老小都有犯賤的一面。
老首長把腳遞了遞,能遞起的程度真不大,曹子揚把他的褲管拉高,果然兩隻腳都能找到被子彈打過的痕跡,結痂了還那麼明顯。用指節敲了敲上下的骨絡,聲音不太正常,但要看清楚問題所在,最好有彩圖,所以曹子揚道:“老首長,有彩圖沒有?”
老首長指了指左邊一張桌子道:“在抽屜裡面,自己拿。”
曹子揚去拿了彩圖,仔細看了幾遍,都沒有看出問題,沒有子彈的殘留,沒有手術殘留,雖然有損傷痕跡,但大體來說還很正常,不至於走不了路啊?剛想放回去,忽然才發現自己光顧着留意骨頭,好像筋肌組織有點問題,再回去看了看,用力捏了捏,還真的是。
把彩圖放回去,曹子揚繼續蹲在老首長跟前,檢查着他的腳:“醫生怎麼說?筋肌組織有問題麼?”
老首長道:“你不是醫生麼?問我做什麼?”
“望聞問切,不問怎麼掌握情況?”
“好吧,是,筋肌組織壞死,控制住了,差點要據掉,幸好沒有。”
“你覺得我能幫你恢復?”
“你近來很有名,既然那幫所謂的專家教授都搞不定,試試偏方無妨,反正我已經那麼大年紀,該享受的都已經享受過,死馬當活馬醫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