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新月當初跳崖之後,一直沒有找到她的屍體,原來她果真還活着,而且居然生活在北狄。聽她剛纔對賀連城的稱呼,兩人好像頗爲親熱,看來她在這裡混的還不錯。
沈千沫覺得自己彷彿被一盆狗血當頭澆下。如果想死,千萬別選墜崖這一招,因爲那樣往往死不了,這不,樓新月沒死,自己也沒死。
可是她要是再不離開這兒,被樓新月認出來,那就真的會死了。
雖然她很想向樓新月要回那塊玲瓏血玉。且不說那塊玉能解百毒,珍貴異常,更重要的是那是孟元珩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對她來說有特殊的意義。可是她權衡再三,覺得眼下並不是暴露自己身份的最佳時機。
既已知曉樓新月所在,取回玲瓏血玉之事可以從長計議。
她低着頭,暗中向百里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向賀連城提出告辭。她怕樓新月會聽出她的聲音,所以儘量避免開口說話。
可是這個百里笑的心思卻完全沒有跟她在一條水平線上,他兀自看着踏進門來的樓新月,一副看呆的模樣。
沈千沫真是恨得牙癢癢。這個奇葩,該不會在這種時候給她發花癡吧?
賀連城見到婷婷而來的樓新月,一雙劍眉幾不可見的皺了皺,隨即恢復如常,神色淺淡的說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只是母親剛剛服完藥睡下。這些日子她一直病痛纏身,未曾好好休息,現在難得睡着,就不要去打擾她了。”
樓新月倒是很聽賀連城的話,乖乖的應了一聲,便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的沈千沫二人,含笑問道:“這兩位想必就是給賀老夫人看病的神醫吧,不知該如何稱呼?”
見到樓新月淺笑盈盈,主動相問,百里笑看的眼都直了,忙不迭的自我介紹道:“姑娘過獎了,在下複姓百里,單名一個笑字,至於這位……”
百里笑指了指他旁邊的沈千沫,繼續介紹道:“是在下的兄弟,姓謝名千百。”
樓新月掩嘴輕笑,笑聲如銀鈴一般悅耳動聽。“兩位神醫的名字還真是特別。只是這位謝神醫爲何一直低着頭,莫非是見到本小姐不好意思了嗎?”
樓新月隱約帶點調笑意味的話語,讓沈千沫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不到這個樓新月還挺自戀的。
賀連城聽了樓新月的話,似是引起了警覺,他目光凌厲的掃向一直低着頭的沈千沫,冷聲說道:“謝神醫是嗎,擡起頭來。”
沈千沫暗歎一聲,知道今天是躲不過去了。她緩緩擡頭,與站在對面的賀連城對視,面色平靜,眼神坦然。
片刻的靜默,然後是一聲不出意外的驚呼。而這聲驚呼當然是來自於樓新月。
“沈千沫!你……你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對於樓新月能這麼快就認出自己,沈千沫並不意外。當時她對孟元珩癡戀成狂,苦求而不得,傷心絕望之下憤而墜崖,因此她對自己的恨意可想而知,莫說只是女扮男裝,就算是化成灰,估計她也認得。
賀府地牢內,沈千沫雙手雙腳被縛,背靠牆壁坐於地上,旁邊是同樣被綁的嚴嚴實實的百里笑。
地牢密不透風,陰冷而潮溼,地上鋪着一層薄薄的乾草,散發出一股難聞的黴味,讓沈千沫忽然有些噁心反胃,忍不住乾嘔了幾聲。
“謝兄,你沒事吧?”百里笑手腳被綁,無法活動,只能整個人艱難的朝她移近了一些,關切的問道。
沈千沫搖搖頭,頭靠牆壁淡淡的說道:“沒事,這次連累你了。”
若不是陪自己趕去靖州,百里笑或許已經採到重樓草返回雙溪村了,也不會被關在這個黑漆漆的地牢裡,面對未知的危險。
“謝兄何出此言,說起來還是我多事,纔會連累謝兄你身陷險境。”百里笑難得說了一句像樣的話,隨即又恢復了他口無遮攔的本性。“可是謝兄,我真是沒看出來,原來你就是那個讓煊王一夜白頭不惜起兵謀反也要爲你復仇的煊王妃啊。”
那上下打量的小眼神,彷彿是在說,就這姿色,怎麼看也不像是有紅顏禍水的樣子啊。
沈千沫眼角隱隱抽動,好在這些日子以來,她也逐漸習慣了百里笑時不時的無厘頭,乾脆懶得理他,靠着牆壁閉目養神起來。
不知道賀連城會怎麼對付她?還有那個樓新月,也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折磨自己的大好機會,所以她得想個應對之策才行。
這個地牢守衛森嚴,賀府又有重兵把守,要想從這裡逃出去並不容易。可是坐以待斃只有死路一條,她不能就這樣被關在這裡什麼也不做,她還要趕去靖州見孟元珩。
阿珩,你知不知道,我還活着,我很想你……
一陣腳步聲從牢房門外傳來,夾雜着幾縷香風和環佩叮噹。沈千沫身形未動,還是保持着閉目養神的姿勢,嘴角卻是微微勾起。
她知道,是樓新月來了。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忍耐不住了嗎?
樓新月緩緩走近,吩咐獄卒打開牢門,見到坐在地上安靜沉穩的沈千沫,不禁眸中噴火,早已不見了剛纔的嬌媚可人。她幾步逼近,蹲下身與沈千沫平視,狠狠的瞪視着眼前這個奪走她所愛慕的男人全副心思的女子,雙手緊握,恨不得一把捏斷她的脖子,咬牙切齒的說道:“沈千沫,你爲什麼還活着,爲什麼還不死!”
當初聽到沈千沫墜崖而亡的消息,她不知道多開心,摸着胸前那塊一直戴在身上的玲瓏血玉,她滿心以爲是自己的詛咒見效了。後來得知孟元珩爲了這個女人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韙起兵造反,她也不過是冷冷一笑。就算你再癡情又如何,這輩子你們兩個人還是隻能生死相隔,永遠無法在一起。
冷笑的同時,她也深深嫉恨。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可以讓孟元珩爲她癡情到如此地步?
可是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沒死,還妄圖想去靖州與孟元珩會合。不行,她不甘心,趁現在孟元珩還不知道這個女人還活着的消息,她不能讓他們兩個見面!
沈千沫張開眼睛,眸光平靜而幽深,樓新月彷彿能在兩汪波瀾無驚的深潭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啪”的一聲,似乎是被這樣從容淡然的神情所激怒,樓新月甩手便給了沈千沫一個響亮的巴掌。
嘴角有血跡緩緩流下,沈千沫雙手被綁,無法擦拭,只能任由它流淌。
百里笑挪了挪身子,擋在沈千沫前面,嘴裡嚷嚷着:“喂,你這個女人怎麼如此野蠻,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怎麼一上來就打人呢?”
初見樓新月,百里笑覺得這個女子靈秀可人,還是挺賞心悅目的,沒想到轉眼間,靈氣少女就變成狠厲夜叉了,讓他一下子有些難以接受。
樓新月一把推開百里笑,狠狠說道:“滾開,你又是什麼東西!”
百里笑被仰面推到在地,一時起不了身,只能臉紅脖子粗的大聲叫罵着。可是樓新月根本不去理他。現在的她心中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要阻止沈千沫和孟元珩他們兩個人見面,讓她那個以自己生命作下的詛咒繼續生效。
“來人,給我打斷這個女人的腿。”樓新月居高臨下的看着滿嘴血跡的沈千沫,眼裡閃過一抹陰狠的光芒。
她倒要看看,斷了兩條腿,她還怎麼趕到靖州去跟孟元珩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