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就是打算等孟元珩治好腿疾之後便跟他完婚,若是在錦陽關沒有出墜崖這個意外,或許他們早已成親了。雖然她並不像這裡的女子一般特別在意所謂的名分,可總歸是要入鄉隨俗,禮不可廢。
更重要的是,煊王府脫離大晟佔據西北已成定局,而孟天珝一直在謀劃的四國聯軍卻遲遲未見成效,這足以說明其他三國對煊王府還心存忌憚。因此這個婚禮,正好可以用來試探當今天下各方勢力對西北這塊地方所持的態度。
墨家滿門被流放荒城是大晟皇帝所下的旨意,若是墨青山此次願意來靖州爲他二人主婚,那麼說明墨家並非愚忠大晟朝廷之人。而有了墨家勢力的加入,對西北也是一大助力。再加上這塊令墨寒山分外緊張的墨子令中又藏着什麼樣的秘密,還有無影門和墨門之間的暗流洶涌,這一切她都需要和墨青山商量。
去往靖州的馬車內,孟元珩緊緊摟着沈千沫,片刻也未鬆手,安靜的聽着懷中女子對西北未來的規劃和打算,卻是一路沉默無言,臉色陰鬱。
“阿珩,怎麼了?”沈千沫坐起身子正視他,出聲問道。
她自問在心理學方面也算得上是學有所成,可還是常常摸不透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男子的心思。
兩個多月前,在煊王府決定代他出徵那晚,她曾答應他,等錦陽關戰事結束,而他也治癒了寒毒,那時她便向他求婚。記得當時他明明是滿心喜悅的,爲何現在她主動提出成親之事,他倒顯得悶悶不樂了?
孟元珩擡手,指尖輕撫她膚如凝脂般的臉頰,修長的睫毛下,一雙清俊的眼中流露出的是濃濃的歉疚和怨恨,他喃喃低語道:“沫兒,爲什麼沒有讓我在最好的時候遇見你……”
如果他們早相遇七年,他就可以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她面前,那時的煊王府小世子,家世顯赫,戰功卓著,神采飛揚,風姿卓越。可是如今他能給她的,除了一副歷經滄桑的破敗身子,也只剩下謀反叛國殘暴嗜殺的天下罵名了。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他們成親的場面,十里紅妝,滿城歡慶,人人豔羨,他希望能給她一個最盛大最隆重的婚禮,可是如今,他卻只能委屈她在西北一隅的靖州城與自己一起應對今後無數未知的危險,就連兩人的婚禮,也必須摻雜着如此多的算計。
他怎麼忍心讓她受這樣的委屈!
沈千沫讀懂了他眼中的歉疚和恨意,也明白他心中有多麼遺憾和不甘。這個男人,無論在人前有多強大狠厲,可是在自己面前卻常常自卑敏感,正因爲如此,他才總是出離幼稚,而且還不分場合不分對象的吃醋。
其實平心而論,當今世上,若論才智武功,能夠與孟元珩匹敵的已經寥寥無幾,她真是想不通,這傢伙的自卑感到底是怎麼來的。
輕嘆一聲,她輕輕靠在孟元珩的胸膛上,柔聲說道:“阿珩,這個世上有很多出色的男子,可是我卻獨獨遇到了你,我遇到的不是七年前那個神采飛揚光芒四射的翩翩少年,而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你。阿珩,如果我們早七年相遇,我一定不會喜歡你,而你也肯定不會喜歡我。所以我們是在對的時間,遇見了對的人,這是一種很難得的緣分,你明白麼?”
沈千沫的心理年齡要比孟元珩大好幾歲,而七年前的孟元珩太年輕,太耀眼,根本不是理智低調的沈千沫會喜歡的那種類型。而那時天之驕子世人矚目的孟元珩,也必定不會看上國公府一個默默無聞的閨閣千金,只因那時的煊王府小世子,怕是心中根本就沒有情愛。
而七年後,他是雙腿殘廢的落魄王爺,她則是被害退婚的毀容千金,他們相遇在彼此最糟糕的時刻,所以纔會關注對方,繼而慢慢相互吸引。
“在對的時間遇見了對的人……”孟元珩喃喃重複着這句話,心中泛起萬般柔情。他雖然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話語,可是卻並不妨礙他理解沈千沫的意思。
柔情似水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的美麗容顏,孟元珩心中的欣喜和感動難以言喻。他的沫兒,永遠都是那樣心思剔透,一語中的。他們兩人的相遇,可不就是如此嗎?茫茫人海,他們偶然相遇卻並未錯過彼此,這已經是一種幸運。
他無法想像,要是他此生沒有遇到懷中女子,他的人生將會如何。
“沫兒,我愛你,我孟元珩此生只愛你一人……”所有的感動和歡喜,最後都化爲一句深情的告白,孟元珩柔情萬分的吻上沈千沫光潔的額頭,然後是眼睛,臉頰,最後來到芳脣處,撬開她的貝齒,與她脣舌共舞。兩個多月的離別,如今在這樣充滿愛意的甜蜜氛圍下,孟元珩情不自禁的想要貪戀更多懷中女子的美好。
“沫兒……我好想你……”孟元珩輕輕吸吮着沈千沫小巧圓潤的耳垂,聲音喑啞,眼中有着情動之後明顯的渴望。
“不行……孩子……”沈千沫豈會不知他的想法,雖然也被他親暱的舉動撩撥的心頭微顫,但她還是果斷抓住了那隻在自己身上不停遊走的火熱大手,堅決制止了身上男子即將失控的動作。
妊娠期才兩個多月,實在不宜行房,而且他們現在還是在馬車這樣讓人尷尬的場所。
孟元珩身體一僵。該死,情難自抑之下,他的確是把沈千沫已有身孕之事給忘了。
繃着臉萬般不情願的停下手上的動作,他緊抿薄脣,死死的盯着沈千沫的肚子,有些惱怒的說道:“沫兒,我討厭他。”
都說懷胎十月,可是現在才只有兩個多月,孟元珩想起接下來將近八個月都不能跟沈千沫親熱,臉就黑的如同鍋底一般。
看他一臉鬱卒的模樣,沈千沫不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知道他在鬱悶什麼,本想再逗逗他,不過到底也是不忍心,便湊到他耳邊,悄聲說道:“等過段時間情況穩定了,只要小心一點還是可以的……”
孟元珩眼睛瞬間放亮,可是下一刻又立馬暗沉下來,不悅的說道:“還是討厭,等把他生下來之後就扔給乳孃去帶。”
可惡,好不容易把那隻糾纏不休的小狐狸丟給了雲翳,誰想到又冒出一個分散沫兒注意力的小東西,還在肚子裡就如此妨礙他和沫兒親熱,等以後生出來了還得了!
不行,他越想越覺得有威脅,必須把他一生下來就扔的遠遠的。
“孟元珩,你有沒有搞錯,他才兩個多月還沒成形呢,你就想着把他扔給乳孃了,要是這孩子以後知道他父王如此待他,會有多傷心?”沈千沫擡眼白了他一記,無奈的嗔怪道。
果然,對一個慾求不滿又極度幼稚的男人,你是不用指望他會說出什麼好話的。
因沈千沫懷有身孕之故,馬車一路上行駛的緩慢而平穩。待一行人回到靖州城內,已是夜深人靜,月色滿天。
太守府內同樣也是寂靜無聲。暗衛們悄無聲息慣了,因此一行人入府之時並沒有驚動府內其他人,沈千沫讓雲翳和嚴漠等人先行下去休息,只是將司徒恭和綠竹叫進了房內。
綠竹雖然早已知道沈千沫還活着的消息,可是見到自家小姐毫髮無損的站在自己眼前,還是激動的眼淚直掉,抱着沈千沫哭的泣不成聲。
司徒恭見到沈千沫平安歸來自然也很是欣喜,素來刻板寡淡的老臉難得掛上了幾分喜色。可是沈千沫此時卻顯然沒有多餘的心思和他們敘舊,她拍了拍抽泣不止的綠竹手背,然後便將司徒恭叫至臥房內間。
一名臉色蒼白麪無血色的男子正安靜的躺在牀上,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
綠竹乍一見,忍不住掩嘴輕叫出聲:“小姐,王爺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