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縹緲先生喜歡清靜,所以沈千沫和孟元珩並沒有帶很多人到城門口迎接,待一行人到達王府,沐總管顯然已經全部準備妥當,正帶着衆人在王府門口迎接。
進得府中,一切已是井井有條,供衆人歇息的院子和梳洗用品早已備好。沈千沫扶縹緲先生在首座坐下,親自奉上茶水,衆人也各自落座。
先行到達靖州的墨青山和墨家幾位長輩對聞名天下的當世大儒縹緲先生也極爲敬重仰慕,得知消息便特意從沈千沫爲他們安排住下的府邸趕來王府相見,衆人免不了又是好一番招呼寒暄。
縹緲先生慈愛的看着底下幾個兒孫臉上的笑容,心中也甚是寬慰。雖然離開謝家幾代定居的蘇州,可是如今能在西北一家團聚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謝鳴風和謝瑤是一對龍鳳胎,今年才十六歲,不過謝家無論是基因還是家教都是極好,且不說謝純雖已年過五十卻依然如芝蘭玉樹一般風姿出衆,鳴玉公子更是清朗儒雅才智冠絕天下,而謝鳴風年紀輕輕便已俊美不凡,謝瑤也是聰靈慧秀,大方得體。
兩兄妹只在半年前見過沈千沫一面,那時就對這個膽識過人美麗清雅的表姐很有好感,後來又聽說了沈千沫領兵出征在錦陽關退敵的事蹟,更是對她崇拜有加,如今再次見面,自是跟沈千沫格外親切,若不是孟元珩緊挨着沈千沫而坐,祖父和父母又都在場,他們兩個估計就會纏着沈千沫不放了。
一番問候過後,沈千沫開口道:“沫兒在王府不遠處爲舅父舅母準備了一座府邸,沐總管已將府邸打掃乾淨,舅父舅母不日即可住進去。”
原本她倒是想讓謝家人也住在王府裡,可是想着舅父一家也有好幾口人,住在王府怕他們會不自在,這才作罷。
謝純點頭,“有勞沫兒了。”
沈千沫笑着迴應,又對縹緲先生說道:“外祖父就住在這王府中可好?沫兒有什麼事也好隨時討教。”
“胡鬧!”縹緲先生輕斥道:“哪有外祖父住在外孫女家裡的?讓外人知道了,還以爲你舅舅不孝呢?何況外公清淨慣了,也不太喜歡熱鬧的地方。”
沈千沫當然知道縹緲先生不會同意,也沒失望,笑笑說道:“是沫兒胡鬧了,外祖父和舅父不要生氣。南郊的棲霞山上有座別院,環境甚是清幽,王爺前幾日買了下來,就當是孝敬外祖父的,還請外祖父不要推辭。”
縹緲先生含笑點頭,“外祖父知道你們孝順,便不推辭了,回頭正好可以將書院重新開起來……”想起已經被大火燒爲灰燼的璧山書院,縹緲先生顯出了幾分傷感。
沈千沫安慰道:“外祖父放心,璧山書院一定會重新開起來的,而且會比以前更好。”
縹緲先生釋然一笑,點頭道:“沫兒說的對。”
閒聊片刻之後,冷傲霜便帶着謝夫人和謝鳴風謝瑤等人先行下去休息,廳內也安靜了一些。縹緲先生看着底下並肩而坐的孟元珩和沈千沫,面上現出一絲欣慰。沉吟片刻,他直言不諱的問道:“王爺是否當真已經下定了決心?”
聞言衆人皆是微微一愣,齊齊看向孟元珩。孟元珩嘴角輕扯,笑容冷峻。“本王哪裡還有選擇的餘地,早在七年前皇家不是已經爲本王今日的決定做出選擇了嗎?”
在座衆人皆是沉默不語,暗自嘆息。就算是已經處在了九五之尊的高位上,卻依然抵不過權利的誘惑。當年太祖皇帝和第一任煊王孟百川並肩作戰逐鹿天下共享大晟江山之時未必全是虛情假意,可是這才過了幾代,皇家和煊王府就已經鬧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而皇家奪權的手段也確實太讓人寒心。
墨青山和墨家幾位長輩更是臉色陰沉,怒氣騰騰。只因七年前在鬼怒川,墨門也損失了上百名弟子,而此事居然也跟墨寒山有關!想起墨寒山犯下的種種惡行,他們就恨不得立刻將他清理門戶。
墨青山一臉冷肅的出聲問道:“王爺是不是已經有了打算?”
孟元珩淡然一笑,“打算自然是有,不過不能急,須得緩慢圖之。”
謝純看了孟元珩一眼,面露讚賞之意。“王爺能沉得住氣是好事。”
孟元珩淡淡輕扯嘴角,“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本王還有什麼忍不了。只不過日後西北諸多事宜少不得要勞煩義父和鬆月居士打理。”
“自當盡力。”墨青山和謝純齊齊點頭。
縹緲先生點點頭,對孟元珩如此沉得住氣也表示欣賞。他原本還擔心以孟元珩的個性,得知七年前那件事的真相之後,會忍不住殺上京城與皇宮那位來個魚死網破,最終弄得兩敗俱傷。
如今看來,這煊王的心性倒是愈加堅強隱忍了,他滿意的捻鬚微笑。
二月二,龍擡頭。蒼龍星宿在東方夜空開始上升,露出明亮的龍首。
在大晟,這個日子被稱爲“青龍節”,是一年中難得的吉日。從這一日開始,春回大地,萬物復甦,家家戶戶都會在這一日燒香祭祀,舞龍慶祝,敲鑼鼓,放鞭炮,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煊王府兩位主人遲來的婚禮就定在這個黃道吉日。
天還沒亮,沈千沫便被綠竹和徐嬤嬤從牀上拉了起來。雖然她自認不是一個愛睡懶覺的人,可是看了一眼外面仍然漆黑的夜色,沈千沫還是有些無奈。
然而徐嬤嬤卻說,因着照顧她有身孕之故,她們已經儘量推遲她起牀的時間了。
沈千沫嘴角抽了抽。他和孟元珩行禮的時辰應該是定在午後吧,有必要這麼早起來準備嗎?
由於沈千沫如今也沒了孃家,而且自她來靖州之後一直住在煊王府,因此衆人商議了一下,便決定讓她從謝府出閣。不過橫豎她和孟元珩之間的關係也是人盡皆知,因此那些納彩、問名等虛禮也就免了。
房裡已經擠滿了人,謝夫人指揮着一幫丫頭婆子忙碌的準備着,活潑靈秀的謝瑤將沈千沫拉到銅鏡前,給她比劃着各式首飾,正玩得興起卻被謝夫人一把拉開。
“瑤兒別鬧,你表姐該穿嫁衣了。”
冷傲霜手上捧着一套大紅嫁衣,盈盈含笑,輕聲說道:“千沫,恭喜。”素來喜穿白色的她今日卻穿了一身淡紫色羅裙,更襯得她膚白如雪,美貌動人。
不喜熱鬧獨來獨往的葉清嵐也難得的出現在了房裡,上前對她淺笑致意,簡簡單單說了兩個字:“恭喜。”發自內心的微笑讓她平日不苟言笑的精緻五官軟化了一些,更添了幾分明豔。
沈千沫也朝她們淺笑致謝。前世的她是個毫無生活情趣的工作狂,似乎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閨蜜,倒是穿越來這裡之後,她認識了好幾個談得來的朋友。除了眼前的冷傲霜和葉清嵐,還有遠在盛京的寧嫿和付月嬋也跟她關係不錯。可惜自來西北之後,她已經很久沒見過她們了。
擡起手像個木偶一般任由她們替她穿上嫁衣。在燭光的映照下,大紅的鳳凰錦緞浮光瑩瑩,光彩奪目,大氣尊貴的鳳凰與國色天香的牡丹互相映襯,相得益彰,使得沈千沫略顯蒼白的美麗容顏平添了幾分喜氣。
“千沫,你真美……”冷傲霜看着穿上嫁衣的沈千沫,由衷的發出一聲讚歎。
其他人也是一副看呆了的模樣,一個個的都有些出神。
沈千沫淺笑嫣然的說道:“要說美,哪裡比得上傲霜和清嵐你們兩個呢,我現在不過是人靠衣裝罷了。”
謝夫人滿意的看着沈千沫光彩照人的樣子,欣慰的說道:“看到王爺對沫兒如此在乎,舅母就放心了。這鳳凰錦乃是稀缺之物,聽說有錢都買不到,還有這些頭面首飾,都是叫得出名堂的珍貴之物,每樣都價值不菲呢。”
沈千沫笑笑不語,心裡也是有些感動。她當然知道,孟元珩爲了這個婚禮花費了多少代價和精力,爲的也不過是想盡力給她最好的一切。
徐嬤嬤看到王爺對自家小姐這麼上心,自然也是老懷安慰,綠竹更是滿臉興奮雀躍之色。
感嘆完畢,謝夫人揮退了兀自纏着沈千沫不放的謝瑤,笑道:“好了好了,要欣賞站到一邊去,我們要上妝了。”
沈千沫坐在銅鏡前任憑她們在自己頭上臉上折騰着,等上好妝梳好髮式,已是兩個時辰之後了,外面的天色也早已亮堂。難怪徐嬤嬤她們會這麼着急叫自己起牀了,若是等天亮了再起來準備,估計等迎親的隊伍到了還出不了門。沈千沫無奈暗道。
看着銅鏡中這個明媚嬌豔的女子,沈千沫微微有些愣神。自她借用原主這副身體之後,總覺得現在這副皮相不是自己的,所以也很少好好在鏡中端詳過自己。如今一見,她倒是差點認不出自己來了。
秀髮烏黑如墨,挽成一個優雅的髮髻,黃金牡丹鑲嵌紅寶石點綴的流蘇步搖輕輕搖曳,使端莊貴氣的鳳凰錦嫁衣更加耀目生輝。兩道秀氣的柳葉眉呈青黛色,眉心上還畫着一朵小巧精緻的牡丹花,完美的映襯了嫁衣上的牡丹花紋,兩頰淡淡的腮紅掩蓋了自己蒼白的臉色,讓她看上去嫵媚動人。
“表姐,你真的好美!”謝瑤目不轉睛的看着沈千沫,微張着小嘴感嘆道。
“多謝瑤兒誇獎。”沈千沫淡淡一笑,盡顯溫婉大方。
幾人在房裡聊了一陣,便聽見外面腳步紛沓,已然熱鬧了起來。不多時便見綠竹急急跑進房裡,面帶喜色的說道:“小姐,迎親的隊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