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天珝怎麼突然想起到清寧殿來了,莫不是自己有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
寧嫿心裡一驚,臉色凝重的朝繪春看了一眼。繪春點了點頭,帶着念夏一起出去接駕。
孟天珝在一衆隨行侍衛的簇擁下大步邁進清寧殿的大門,見到跪在院內接駕的只是幾名侍女,臉色暗了暗,沉聲道:“你家主子呢?”
膚色白皙,容貌俊美,一身明黃龍袍襯托出他修長的身形,雖說孟天珝的長相有些過分陰柔,但是帝王的威嚴氣勢撲面而來,還是讓繪春等人不自覺的身子顫了一下。
“回皇上,小主臥病在牀,無法起身,不能親迎聖駕,還望皇上恕罪。”繪春低着頭,以儘量自然的語氣迴應孟天珝的問話,緊攥的手心裡卻全都是汗。
“帶路,朕去看看你家主子。”孟天珝也懶得跟一幫侍女多囉嗦,率先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繪春忙起身,將孟天珝一路引至寧嫿臥房。
一進門,撲鼻而來的便是一股濃重的藥味。刺鼻的味道讓孟天珝眉頭一皺,腳步便停了下來。
繪春忙跑上前去對躺在牀上的寧嫿輕聲稟道:“小姐,皇上來看你了。”
寧嫿掙扎了幾下想要起身迎駕,終是力不從心,頹然倒下,只能在繪春的攙扶下勉強支起上身,虛弱的說道:“請皇上恕臣妾失禮之罪。”
孟天珝陰沉的目光遠遠打量着寧嫿,臉色蒼白,虛弱無力,看上去還真不像是假裝的。他皺起眉說道:“寧才人進宮沒幾日便得了重病,要是被寧侯知道了,還以爲是朕沒有照顧好你呢。”
“是臣妾沒用。臣妾自小便有這心悸之症,少時爲強身健體,父親還特意讓臣妾跟着他習武,可惜臣妾的身子依舊不爭氣,此病一直時好時壞,反反覆覆,從未斷根。”一番話下來,寧嫿已是氣喘吁吁,終又無力的倒在牀上。
孟天珝陰沉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憐惜之意,只是語氣寒涼的說道:“看來寧才人的確是病的不輕,卞太醫,你還不快去給寧才人瞧瞧,看她這心悸之症到底有多嚴重。”
身後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應聲道:“臣遵旨。”
“多謝皇上恩典。”寧嫿在牀上欠了欠身子,當是謝恩。
卞太醫是孟天珝的御用太醫,也是整個太醫院最德高望重之人,醫術高明自是不用多說,不管孟天珝此番讓他給寧嫿看病的真實用意是什麼,寧嫿卻是理當謝恩的。
卞太醫一番仔細的望聞問切之後,也確認寧嫿的心悸之症發作的不輕,再加上風寒又未痊癒,身子極爲虛弱,末了照例給她配了幾幅藥,建議臥牀靜養。
見卞太醫也是如此診斷,孟天珝這才完全消除了疑慮。房內空氣不流通,加之藥味刺鼻,他早已呆不住,淡淡吩咐了一聲,讓寧嫿好生休息,便毫無留戀的轉身離開了清寧殿。
待繪春送走孟天珝一行人回到房內時,才發覺自己已是一身冷汗。她蹲在牀沿,握着寧嫿的手,面帶喜色的說道:“小姐,看來皇上已經不再起疑了。”
寧嫿點點頭,拍了拍繪春的手背,心中也甚是寬慰。孟天珝的疑心病果然很重,虧得有千沫給她配的藥,否則就要露出破綻了。到時若是落得一個欺君的罪名,那可就要連累整個寧府了。
繪春眼見自家小姐氣虛難過的樣子,嘆了一口氣,有些心疼的說道:“小姐,奴婢剛纔看皇上對你似乎毫無情意,若是你再久病不愈,蒙不了聖寵,往後這宮中的日子,你該怎麼過啊!”
寧嫿眼神一暗,片刻之後卻又轉爲堅決。她知道,後宮不乏勾心鬥角,趨炎附勢之輩,就算她想要遠離紛爭清靜度日,也難保不會被捲入暗流旋渦,無法獨善其身。可是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她只能一路前行,絕不會回頭。
孟天珝此時將她納入後宮冊封爲才人的用意,寧嫿心知肚明,一是試探寧侯府的忠心,二是對她父親的挾制。
自孟天珝繼位以來,一直對幾個手握兵權的臣下看的比較緊,加上大晟如今內憂外患,時局不穩,寧侯府自然也難逃孟天珝的監控。
爹孃心疼她,原想讓她假裝得病,婉拒冊封,不過她沒有同意。不管是什麼理由,只要她沒有入宮,就無法打消孟天珝對寧侯府的忌憚,繼而可能會尋找藉口對寧侯府不利。但是她入了宮再得病就不同了,只要她人在他手上,不管她是健康還是生病,孟天珝對寧侯府的顧慮就會消減很多。
只是想起那個總喜歡身着白衣到處招搖的男子,她的心裡既是甜蜜,又是疼痛。
那天晚上,素來沒個正經的他卻那樣認真的看着她,對她說:“不要進宮,跟我走。”那一刻,她心裡不知道多歡喜。
可她還是硬下心腸拒絕了他。她是長女,理應爲父母分憂,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家人安全,這是她的責任。
她故意用如此決絕無情的態度,斬斷兩人之間那麼一點曖昧的情愫,也是爲他好。
他永遠不會知道,那晚看着他黯然離去的背影,她的心裡猶如針扎一般疼的要命。此後的好幾個夜晚,她都徹夜未眠,淚溼枕巾。
一入宮門深似海,如今她費盡心機保全清白之身,也不過是爲了自己心中那點殘存的執念。可是他們兩個要想在一起,似乎已經不太可能。
想到這裡,寧嫿輕輕閉上她那雙美麗的大眼,一滴清淚緩緩從眼角滑落。
而此時,遠在西北的雲翳卻是一改前幾日萎靡頹喪的模樣,變得精神振奮起來。自那日聽了沈千沫的解釋,他終於知道寧嫿收下沈千沫交給她的那袋東西意味着什麼。
女人,你心口不一的本事果然厲害,居然連本公子都糊弄過去了。雲翳暗自磨牙,卻又有幾分竊喜的想道,你給我等着,等下次見面的時候看本公子怎麼收拾你!
雖然寧嫿人在深宮,兩人相隔了千山萬水,可是對雲翳來說,偷偷潛入宮裡又有何難?他要想見她了,照樣可以輕鬆見到。如此一想,他的心情就更舒暢了。
心情一好,他對高祖寶藏的好奇心又上來了,拿着那張藏寶圖,他找到沈千沫,想和她一起研究探討一番。
雖然沈千沫也跟孟元珩一樣,覺得這個高祖寶藏的可信度並不高,但是那會兒她正好閒的無聊,想着用來打發時間也不錯,便將地圖攤在桌上細細看了起來。
看了沒一會兒,孟天璘也來了,見到桌上的藏寶圖,也湊上來學着沈千沫的樣子,用手指慢慢摸過地圖,玩的不亦樂乎。可是他的手指畢竟沒有沈千沫細滑,而且沈千沫用的是指腹,孟天璘卻沒那麼細心,在摸到地圖背面的金絲龍紋之時,他的指甲不小心勾住了金線,又被他使勁一扯,金線便斷了。
一條張牙舞爪的金龍被孟天璘幾下就扯得四分五裂,連龍頭都被他扯爛了。雲翳見此,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裡暗罵這個傻大個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孟天璘看着纏繞在自己手指上的金黃色絲線,似乎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帶着哭音對沈千沫說道:“沈姐姐,對不起,天璘不是故意的,天璘剛纔真的摸得很輕的……”
嗚嗚嗚……他根本就沒怎麼用力嘛,怎麼就把這些線給扯斷了呢!
雲翳嘴角一抽。我的四王爺,就您這天生神力,就是鋼刀您都能不費吹灰之力的一把折斷,別說是這些金線了!
沈千沫倒不像雲翳那般反應激烈,她只是朝孟天璘溫和的笑了一下,剛想出言安撫他幾句,卻在看到被扯掉金絲龍紋的藏寶圖背面之時,愣怔了一下,隨即對滿臉懊惱的孟天璘展顏笑道:“天璘,不要難過,你做的很好。”
“沈姐姐,你不生天璘的氣嗎?”孟天璘抓着沈千沫的手臂,喜笑顏開。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的好,不過得到沈千沫的誇獎還是讓他極爲興奮。
“這樣也叫做的好?”雲翳睜大眼,滿臉的不可思議,“千沫,夸人也得有個底線吧。”
沈千沫卻沒理會他的抗議,只是含笑道:“雲翳,看來我得去一趟伏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