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夕陽。
雲皇后獨自一人出了門,叫了一名侍衛架着馬車來到了涼月巷子。
她在巷子口下了馬車,讓那侍衛架着馬車回去,她在巷子口望着夕陽站了片刻,然後去了李二孃的豆腐鋪子。
守着豆腐鋪子的依舊是李二孃,雲皇后丟下了兩個銅板買了一塊豆腐,擡步向許小閒家走去。
李二孃撿起這兩個銅板忽然吃了一驚,她向屋子裡招呼道:“當家的、當家的,你來瞧瞧。”
她男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李二孃將這兩個銅板遞了過去,“我怎麼覺得這銅板有些不一樣?是不是收到了假錢?”
她男人接過來一看,銅板的一面雕刻的是一支鳳凰!
他愣了片刻,將這兩個銅板塞入了懷中,走了出去,站在了街道的中央看了三息,又轉身走了回來。
他打量了一下豆腐鋪子,有些不捨的說道:“二孃,收拾收拾,明兒個咱們離開這涼浥縣。”
李二孃一怔,“發什麼神經?這生意做得好好的,雖然收入是少,可你不喝酒也夠咱們的開支呀,這些年我還存下來了一些,就等着啥時候能夠懷上孩子了。”
“你不是一直唸叨着想回漠北三州的月亮州麼?現在大辰和北魏沒了戰爭,咱們去月亮州看看你的家人,就在那地方開這豆腐鋪子,如何?”
李二孃盯着她男人看了許久,“徐文章,以前我想你跟着我回月亮州你死活不去,說是故土難捨。今兒個怎麼忽然起了這麼個念頭?”
“剛纔來買豆腐的是個女人,看起來挺富貴的一個女人,你這些年總是神出鬼沒的,說,你是不是在外面養了下的?!”
“她是不是你的……”
徐文章一把捂住了李二孃的嘴,這婆娘,口無遮攔不知死活啊!
他不能告訴李二孃那位是當今大辰的皇后娘娘呀,他在李二孃的耳邊低聲說道:“你莫要亂猜,你再亂猜我走了就不回來了!”
這話極有威脅性,李二孃果然閉了嘴點了點頭。
好不容易嫁了這麼好看的一個相公,關鍵是這相公還是個書生,雖然沒有功名,但那一手字寫得很是漂亮。
徐文章肯定是在外面養了小的!
李二孃堅信漂亮的男人都是偷腥的貓,不像這涼月巷子裡住着的那位季大人,那位季大人想要偷腥估摸着有些難度。
那離開這裡也是好的,去了月亮州,徐文章人生地不熟,他總沒地方去偷了吧。
“那……咱們什麼時候走?”
“明兒一早就走。”
“好,就剩下兩個豆腐了,乾脆晚上燒着吃了。”
李二孃豆腐鋪子的門關上了,夫婦二人進入了房間裡,光線有些昏暗,徐文章取了火摺子點燃了桌上的蠟燭,他陡然一驚——
桌子的對面坐着一個人。
那人一個字沒說,他出了一劍。
一劍兩命。
……
……
許府。
稚蕊煮上了一壺茶,給雲皇后斟上了一杯。
“您不知道,少爺可忙了。中午回來草草的用過了飯,連休息都沒有休息片刻就走了,說是去一趟衙門,再去一趟百花鎮。”
“我也不知道他在忙着什麼,反正這一年來我都習慣了。”
雲皇后一臉笑意的看着稚蕊,聽着她嘰嘰喳喳的說着,視線落在了稚蕊鼻翼的那幾粒雀斑兒上,心裡想着稚蕊和魏汐終究是有些不一樣的。
魏汐的臉兒光生潔淨如玉一般,魏汐也沒有這麼多的話,在曾經相處過的那些日子裡,她通常都安靜的坐在許雲樓的身邊,安靜的聽着也安靜的看着。
就像這夕陽下牆角邊的那朵漂亮的白玉蘭一樣,不爭奇不鬥豔,卻依舊獨自綻放,綻放給許雲樓去欣賞。
“少爺很累,以往的十幾年,他受了惡奴的欺負,可沒過上幾天好日子。現在好了,少爺的病似乎痊癒了,少爺還懲治了惡奴,可惜那惡奴也是手眼通天,聽說被提出了咱們這涼浥縣的牢房,恐怕現在又在外面逍遙自在了。”
“你們遠道而來,不知道少爺的苦,少爺的苦也從不向我們說起,他呀……性子有些倔強,爲了百花鎮,可是操碎了心。”
雲皇后忽然發現在稚蕊所有的話語裡都離不開她的那位少爺,她似乎就爲了許小閒而活着,爲許小閒開心而開心,爲許小閒受累而心疼,爲許小閒受罪而憤懣。
“稚蕊,你……是什麼時候來的許府?”
“不記得了,那時候應該很小,反正我是老爺撿來的,倒是聽以前那惡奴說過,他說我來的時候才兩歲。”
兩歲?
“那是哪一年呢?”
稚蕊覺得這位雲嬸有些奇怪,問這些幹啥?
她來這裡不是應該問少爺的一些事麼?
“我今年十五歲,我算算……那就是大辰四年來。”
這不對,許雲樓死在大辰二年,他怎麼可能在大辰四年將稚蕊撿了回來?
如果稚蕊是許雲樓和魏汐的女兒,她應該是十七歲纔對。
難道真的僅僅是因爲長得像而已?
也或者她記錯了年歲?
雲皇后有些迷茫,心想或許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已是黃昏,她站了起來,“天色將晚,我得回去了。”
稚蕊愣了一下,“你不是帶了一塊豆腐來的麼?要不晚上就在這裡吃飯?我去給你燒一道平橋豆腐?”
真是個好孩子呀!
許小閒有稚蕊在身邊服侍着,他的日子也會過得舒坦一些。
“多謝了,我還有些事,咱們……有緣再會!”
“哦,那我送送你。”
稚蕊將雲皇后送了出去,揮手告別,回到了前院聳了聳肩,覺得這雲嬸真的有些奇怪。
不過少女並沒有多想,她去了廚房,少爺應該就要回來了,得準備晚飯。
雲皇后獨自走在涼月巷子的街頭,仔仔細細的又捋了一遍,再次覺得這恐怕只是個巧合,稚蕊僅僅是因爲和魏汐長得比較像罷了。
她將這事兒拋在了腦後,走到了涼月巷子的盡頭,視線的餘光看了看那豆腐攤子已經關上的門,卻忽然一頓。
夜風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
她眉間一蹙,擡步繼續向前走去,沒有轉頭去看一眼。
只是她的心卻在這一瞬間沉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