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晶晶一家三口熱火朝天的議論着丁寧時,不遠處一個雅緻的院落房間裡,此刻趙舒卻滿頭大汗的從夢鄉中驀然驚醒。
這院落是奶奶去世前居住的地方,也是他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雖然幾年沒有回來了,但房間每天都有專人打掃,連被褥都全部是新換的。
按理說在從小睡到大的牀上休息,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味道,他應該睡的很香纔是,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在大伯離開後,他給奶奶的靈位上了香磕過頭後就上牀休息了,畢竟對他來說,明早去給奶奶上墳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須要養好精神。
可他剛沉睡不久就開始做起了噩夢,噩夢的片段很零碎,先是夢見可可來找他報仇,那仇恨的眼神讓他毛骨悚然,用巨大的觸手勒住他的脖頸,挖出他的心臟,然後一點一點的撕碎他的身體,讓他飽嘗凌遲之苦。
接着畫面一轉,父親趙憶南怒容滿面,用冰冷的陌生眼神看着他,指着他氣急敗壞的大罵:“你給我滾,我沒有你這樣不孝的兒子。”
就在他想要張口分辨之際,畫面再次一轉,趙晶晶流着血淚着撕扯着他的頭髮拳打腳踢,字字血淚的拷問着他的靈魂:“爲什麼?你這個魔鬼,爲什麼要這樣害我,你不是我的舒哥哥,你就是個把靈魂交易給魔鬼的混蛋……”
畫面不斷的切換,舅爺、趙天立、姚禮娜、趙鑫這些親人們接連不斷的出現,個個用仇恨的眼光瞪着他,大罵他不是人,讓他滾,竟然對自己家人做出這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他的心裡跟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疼的厲害,感覺百口莫辯,這些人都是他在這世上最在乎的人啊,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他。
千夫所指、衆叛親離,失魂落魄的他在一條望不到頭的道路上如同行屍走肉般走着,不停的捫心自問,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嗎?
“不,我沒有做錯,我只是想要爲奶奶討回一個公道罷了。”
他齜目欲裂的怒聲咆哮着,可惜卻沒有任何人聽他的解釋,對他又打又罵,讓他滾,他們永遠不想再見到他。
“我早就說過,別讓仇恨矇蔽了眼睛,爲什麼,你就是不聽我的而一意孤行。”
獵主如同幽靈般出現,眼神裡帶着悲傷和難過,語氣卻平靜的說道。
“不,我沒有錯,我沒有錯,我趙舒永遠不會錯,是他們,是他們不理解我……”
趙舒痛苦的揪住頭髮,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舒兒,奶奶知道你孝順,可是,奶奶真的沒怪過你爺爺啊,奶奶很愛他很愛他,能夠給他生個孩子,奶奶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你錯了啊,真的錯了啊!”
一個溫柔慈愛的聲音突然被背後響起,讓趙舒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緩緩回過頭去,看着奶奶那張讓他朝思暮想的慈祥面孔頓時喜極而泣,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見到家長似的,帶着哭腔撲了上去:“奶奶……”
可不料,奶奶卻接連後退了幾步,臉色一變,讓他撲了個空,還用冰冷而厭惡的眼神看着他厲聲喝道:“你不是我的舒兒,你這個魔鬼,趕緊離開我舒兒的身體。”
“奶奶,你怎麼了?我不是魔鬼,我真的是你的舒兒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趙舒臉色煞白,心痛如刀絞,手足無措的看着最愛的奶奶用嫌惡而憎恨的眼光看着自己,手足無措的大喊道。
“該死的老太婆,竟然被你看穿了,去死吧。”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突然響起,趙舒不敢置信的捂住嘴巴,因爲這個陌生的聲音竟然是從自己的嘴裡發出來的。
可還沒等他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就不受控制的一把掐住了奶奶的脖頸,滿臉猙獰的怒吼道:“死老太婆,你去死吧……”
奶奶憤怒而驚恐的拼命撕打着他鐵箍般的手,可卻根本無法掙脫,漸漸的因爲呼吸不暢而臉色發青,眼珠子逐漸充血而向外凸起,看起來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畜生,你給我住手。”
舅爺暴跳如雷的聲音在耳畔炸響。
“你這個沒有人性的畜生,連你奶奶都要殺,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趙憶南飛快的跑來,氣的渾身都在哆嗦,那眼神裡充斥着濃濃的厭惡和憎恨。
大伯趙天立、大伯母姚禮娜、趙鑫、趙晶晶、二叔、二嬸、三姑、三姑父、張奶媽、孫伯……所有的趙家人都相繼出現,用冰冷的而仇恨的眼神瞪着他,對他指指點點,大罵他是個畜生。
趙舒前所未有的驚慌,可身體根本不受控制,就連表情也不受自己的控制,臉上的肌肉猙獰扭曲着,喪心病狂的用力掐死了奶奶。
“啊!不要啊!”
趙舒發出一聲絕望而淒厲的哭喊聲。
呼哧呼哧!
黑暗中,趙舒猛然坐起身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在這一月份的天氣裡,睡衣竟然全都被汗水溼透。
原來只是個噩夢而已,趙舒鬆了口氣,蒼白的臉色變的紅潤了一些,摸起牀頭上的茶杯,大口大口的灌進肚子裡,砰砰狂跳的心臟才逐漸平復。
斜靠在牀頭上,也沒有開燈,點上一根菸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目光閃爍不定,這一刻,那個塵封已久的疑問再次浮上心頭。
爲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奶奶到底是怎麼死的?真是病死的嗎?爲什麼自己什麼都不記得?
只記得自己大病了一場,等醒來後奶奶已經死了,讓他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爲此他還哭喊大鬧了一場。
以前父親雖然因爲工作忙而很少回來,但每次回來都會給他帶禮物,還會滿臉笑容的陪他玩,可從奶奶死後,父親就再也沒有笑過,看他的眼神也變的極爲複雜而冷漠。
當時他以爲父親是因爲奶奶去世而悲傷過度也沒有在意,再加上過了沒幾天父親就不顧他的反對,強行將他送去國外留學,導致他們父子間的關係極速惡化,偶爾通個電話兩句話沒說完就開始了爭吵,常常是不歡而散,這才讓他賭氣之下,就連過年都留在國外不回來。
可父親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反而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樣子,這讓他很難過,性格也變的愈發叛逆而扭曲,在國外整日酗酒吸毒,尋找刺激,直至遇到了獵主,從此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這次回來,他總感覺家裡的下人對他的態度都怪怪的,就連從小喂他長大的奶媽張媽似乎也在躲着他,只是打了個照面問候了幾聲,就躲進廚房不肯出來了。
這讓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沒有多想,覺得可能是好幾年沒有回來所以變的生疏了,可此刻,他卻總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奶奶到底是怎麼死的?在他記憶裡,奶奶的身體一向很好,即便經常會想那個負心人,但也確實如她所說的那樣很知足,絕不會抑鬱成疾,怎麼自己大病一場後奶奶就去世了呢?
青煙嫋嫋,趙舒眯着眼睛,陰翳的眼神裡閃爍着幽光,正在冥思苦想之際,心裡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這讓他臉色大變,連忙把菸頭摁滅在菸灰缸裡,連澡都來不及洗就匆忙的換上衣服衝出了房間。
“少爺,這麼晚了,您還出去啊?”
家裡的老人,張奶媽的丈夫花匠孫伯正在院子裡打理花圃,見他這麼晚還要出去,擡起頭有些詫異的問道。
“嗯,孫伯,我的導師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有些急事,我得立刻趕過去,麻煩你回頭跟大伯他們說一聲,我這就走了。”
趙舒強笑一聲,隨口敷衍了一句,就火急火燎的奔向車庫。
“啊,這就走了啊!”
孫伯驚訝的說了一聲,卻沒有阻攔,還如釋重負般的鬆了口氣,看着趙舒的背影充滿了複雜之色。
嗡!
趙舒來不及寒暄,也沒有注意孫伯的態度,心裡莫名的危機感越來越重,讓他迫不及待的駕駛着車輛,快速的衝出趙家,遁入黑暗當中。
“舒少爺走了?”
房門悄悄打開,張奶媽悄悄探出頭來,目光復雜的說道。
“嗯,說有急事要連夜離開。”
孫伯輕應了一聲。
張奶媽慢步走出房間,遙望着趙舒遠去的車尾燈,臉上全是複雜之色,幽幽的嘆了口氣:“造孽啊,當年……”
“好了,管好你的嘴巴,別忘了老爺是怎麼吩咐的。”
孫伯臉色一變,低聲呵斥道。
張奶媽臉色變了變,心虛的東張西望一番,見四周空無一人,這才輕輕的揪住孫伯的耳朵,不滿的嗔道:“這裡又沒外人,我說說怎麼了?”
“噓,記住,隔牆有耳,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許提當年的事情,還有,不是我說你,舒少爺回來,你露個面就躲起來,就不怕他生疑嗎?”
孫伯對張奶媽一向疼愛,可此刻卻出人意料的撥開她的手,怒氣衝衝的責怪道。
張奶媽縮了縮脖子,露出畏懼之色,小聲的嘀咕道:“人家不是怕舒少爺……”
“好了,閉嘴,別再說了,這件事到此爲止,下次舒少若是回來,你再這樣的話,我也只能帶着你離開趙家了。”
孫伯嚴厲的瞪了她一眼警告道。
張奶媽嘴巴張了張,委屈的欲言又止,最終化爲長長的一聲嘆息,在這清冷的夜裡久久迴盪。
“好了,外面冷,早點回去歇着吧,舒少連夜離開,我得去家主那裡稟告一聲。”
孫伯見張奶媽可憐兮兮的樣子,知道當年的事情確實嚇住了她,輕輕的抱了抱她,聲音也變的柔和起來:“別怕,舒少爺現在常住國外,即便回來也只暫住,只要你不露出馬腳,就什麼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