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一樓大廳的休息區沙發上,顧少正饒有興致的看着報紙。
程旭賊頭賊腦的從酒店門口溜了回來,隨手拿起一本雜誌遮住自己的半張臉,憂心忡忡的道:“顧少,我看到投資商了,是一男一女。”
“哦!”
顧少頭也不擡的看着報紙,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對他來說,不管競爭對手是誰都無所謂,要不是程旭非要拉着他一起來,他才懶得來探聽對方的虛實呢。
“顧少,你怎麼一點都不着急啊,我聽到我爸給對方允諾了,他會打招呼讓人特事特辦,保證沒有任何部門敢去找麻煩,你說,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們已經達成了協議?”
程旭心裡沒底,情急的問道。
事實上,他唯恐被老爸發現,根本不敢靠近,只隱隱約約的聽到了這麼一句。
“正式協議還沒簽,應該只是開出的合作條件,不過,看樣子你爸心裡應該是有所傾向了。”
顧少這才擡起頭來,目光閃爍着道。
儘管他根本不在意能不能在青疆投資,但程總督的態度不冷不熱的,讓他心裡很不舒服,有種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若不是看在程旭的面子上,他都想明天一早就回燕京了。
“我爸是老糊塗了吧,咱們自己人的投資他不當回事,對其他投資商就這麼熱情。”
程旭撇了撇嘴,很不爽的嘟囔着。
顧少輕輕一笑,伸了個懶腰無所謂的道:“行了,別在意,烏市那麼多的項目,不可能是哪一個投資商能夠全部吃下的,咱們的當務之急不是研究對方是什麼人,先物色下烏市哪些項目的利潤更大一些,先有個意向,咱們纔好談下一步的投資計劃。”
“這個我早就考察過了。”
程旭有些得意的道:“華洋集團擱淺的項目裡,利潤最高的就是高科技開發區和商業街計劃了,我打算把這兩個項目拿下來。”
“那兩個項目我知道,按照華洋集團跟烏市的投資合同,利潤確實很大,那就跟白撿錢一樣,可問題是,那兩個項目簽訂時的手段本身就不正當,想要按照華洋集團的優惠條件拿下,那基本上沒有可能,更何況這兩個項目現在比較敏感,我建議不要去碰的好。”
顧少神色嚴肅的搖了搖頭道,即便他本身的投資意願並不強烈,但既然答應帶着程旭來賺錢了,事先自然是要做足功課的,對那兩個項目也做過深入調查。
“怕什麼,華洋集團能用那個優惠條件拿下,咱們憑什麼不能?”
程旭卻不以爲然的道。
“你爸是絕不會答應我們碰那兩個項目的。”
顧少目光古怪的瞥了他一眼,頭一次懷疑這傢伙是不是跟他爹有仇嗎,這麼想害死他爹。
那兩個項目背後的貓膩誰不知道,現在還正處在廉署和警方的聯合調查當中,不知道多少隻眼睛盯着呢。
在這個敏感時候,哪怕是自己都不敢輕易去觸碰,這傢伙的身份如此敏感,竟然還想着利用關係從中大發橫財,這不是典型的坑爹嘛。
顧少心裡第一次對這個小弟是不是程總督親生的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不會的,又沒人知道你那裡有我的股份,一切用你麾下公司的名義去操作,關係我來疏通就是,你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程旭現在是一心鑽到了錢眼裡,哪裡會想那麼多,信心滿滿的說道。
財帛動人心,顧少是商人,那麼大的利潤擺在眼前若說他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卻更清楚,以程總督的行事風格,哪怕並不知道程旭在自己這裡入了股,就憑他和程旭的關係在這裡放着,他都絕不會答應自己去投資那兩個敏感項目的。
本想勸他兩句,但看他意氣風發的樣子,有些不忍心打消他的積極性。
罷了,自己能幫他一次兩次,總不能幫他一輩子,讓他碰碰壁也好,這樣也能讓他早點成熟起來,當即不置可否的一笑:“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放心吧,顧少,我既然拉你來投資,總不能讓你不賺錢就回去,那以後我還有什麼臉出來見人。”
程旭自信滿滿的說道。
在燕京,壓他一頭的大少確實有不少,但在青疆,就是自家老頭子的一畝三分地,他可是標準的太子爺啊,誰敢不賣給他面子。
儘管苛刻古板的老頭子最討厭他打着自己的旗號出去招搖撞騙,但在顧少面前,他絕不能丟了自家的顏面,這點小事要是還搞不定,他哪裡還有臉回燕京。
“走吧,咱們上去吧,你爸進來了。”
顧少遠遠的看見程總督正在推門進來,招呼了一聲,就拉着程旭走向大堂另一側的電梯。
“哎呦,肚子疼,顧少,你先上去,我去上個廁所。”
程旭眼珠子一轉,捂着肚子一臉痛苦狀。
“那好,你快點啊。”
顧少也沒多想,說了一聲就進了電梯。
等顧少進了電梯,程旭探頭看見老爸和楊秘書進了電梯,立刻站直了身體,拿出手機開始撥號,哪裡還有肚子疼的模樣:“喂,鬼哥,跟上那兩個人了嗎?”
“不就是製造摩擦,找茬打斷那男的一條腿嗎?放心,小菜一碟,程少交代的事情,我三鬼子絕對給你辦的妥妥的。”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沙啞的粗獷聲音,一口標準的京片子。
“那就好,記住,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一定要讓對方以爲你是烏市本地的混混,辦完事立刻找個穩妥的地方躲起來,千萬被讓人找到。”
顧少謹慎的提醒道。
“我三鬼子辦事你放心,別的不會,就是裝什麼像什麼,更何況,我在青疆這邊也有不少兄弟,等下我不出面,讓他們動手。”
三鬼子信心百倍的說道。
顧少滿意的一笑,直接掛掉了電話,哼着小曲按下了電梯按鈕,心情莫名的變的愉快起來。
三鬼子是他在燕京時無意中結識的一個亡命徒,因爲殺人坐了十幾年的大牢,剛從號子裡出來沒多久,道上的兄弟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尊稱他一聲鬼哥。
程旭也是有一次爲了個爭一個酒吧裡的女孩跟他發生了衝突,幸好有個朋友認識三鬼子,就從中說和。
三鬼子得知他的身份後,很給面子,當衆拿着酒瓶子給自己腦袋上開了個瓢跟他道歉,還把那女孩讓給了他,讓他覺得很有面兒,就不打不相識的成爲了朋友。
這一次他借的高利貸,也是通過三鬼子搭的線,還從中爲他做了保,讓他極爲感激,把他當成了自己人看待,允諾他只要跟着自己混,保證他下半生吃香的喝辣的。
三鬼子一聽去青疆發財,立刻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立刻收拾東西帶了幾個兄弟趕了過來,開玩笑,程旭可是青疆省總督家的少爺,跟着這樣的太子爺,還愁不能飛黃騰達?
在燕京,看起來似乎很風光,走到哪裡都有一票兄弟前呼後擁着,但實際上都是驢屎蛋 子外面光,背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整天瞎混,沒有什麼固定收入,出門還要顧及顏面,抽的是中華,喝的是洋酒,其實口袋裡比臉還乾淨,連房租都欠了好幾個月沒錢交了,要不是他兇名在外,房東不敢逼他太急,他早就被掃地出門了。
更何況,他當初服刑時就是在青疆勞改農場,這邊的號友不少,出獄後也一直保持着聯繫,邀請他很多次讓他過來玩了,剛好也能趁機來看望那一票兄弟,當然,攀上了太子爺,也讓他有在一票獄友面前炫耀的心理。
所以,對程旭這個二世祖他是打心眼裡感激,覺得他對自己有知遇之恩,來到烏市後,剛和一幫號友找了個地方坐下喝了兩杯酒,收到程旭的短信後,立刻借了輛套牌車,趕到了省督委招待所門口,按照程旭的指示,緊跟在丁寧和迪巴所乘坐的出租車後面。
“鬼哥,那小子到底是要去哪啊,怎麼看着往郊區跑的樣子。”
開車的小弟毛子緊盯着丁寧乘坐的出租車,滿臉疑惑的問道。
“管他呢,跟着就是,等他下了車,就製造衝突打斷那小子的腿。”
三鬼子喝酒喝的有點猛,臉色通紅,打個酒嗝,渾不在意的道。
“可是程少說要製造摩擦,裝作是本地混混鬧事啊。”
另一個小弟亞坤有些遲疑的問道。
“計劃趕不上變化,誰知道這小子會往荒山野嶺裡跑,不過沒關係,老子在青疆十幾年大牢可不是白蹲的,本地話我也會說,等下辦事的事情你們別說話就行了,看我的眼色行事。”
三鬼子得意洋洋的道,在一般人眼裡,蹲大牢是件讓人擡不起頭來的丟人事情,可在道上混的人眼裡,蹲大牢就跟進修似的,是一種炫耀的資本,就跟學歷似的,出來混沒坐過牢連當大哥都當的名不正言不順。
“鬼哥就是厲害,連青疆話都會說。”
在道上人的眼裡,“進修文憑”也是分爲三六九等的,盜竊、強姦、碰瓷、詐騙這一類的“文憑”屬於下三等,雖然也算是一種資歷,但卻讓人瞧不起;搶劫、打架鬥毆、重傷致人傷殘這一類“有種”的“進修”屬於中三等,讓那些無知的熱血青年感到崇拜,將其視爲偶像;可這些在因爲殺人而“進修”的人面前,就不是一個層次了,殺人,絕對是屬於含金量最高的“學歷”了,一般人再好勇鬥狠,也很少有敢殺人的,但凡手上有人命的絕對都是狠茬子,會讓人感到由衷的敬畏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