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一頭飢渴的野獸,終於捕獵到所渴求的獵物。飲下般若水,化身爲般若惡鬼的莊丁,把那名被搖碎了腦袋的莊丁徹底撲倒在地,然後趴在屍體之上,肆無忌憚地大快朵頤起來。它撕扯、咬嚼、吸允、吞嚥。血腥恐怖的程度,甚至連翟飛驚和白仇非這兩名見慣了江湖上各種殘酷爭鬥廝殺場面的武林大豪,也渾身一陣陣地發冷。
顏東樓面頰處肌肉顫抖,驚怒交集地道:“怪物!簡直是不折不扣的怪物!什麼般若水,我看這簡直就是惡鬼水。”
翟飛驚則皺眉道:“看起來,這東西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性,根本只懂得按照本能行事。假如真有一大堆的話,恐怕還不等進攻敵人,它們自己就先自相殘殺起來了。力量再強,又有什麼用呢?”
柳生長船齋笑道:“這點不用擔心。般若水的藥效剛剛纔發作,短時間內它還適應不了這樣激烈的變化,所以纔會發狂。事實上,當年我們在扶桑做過試驗,只要先宰殺一頭豬或者一匹馬,讓喝完般若水的士兵殺掉生吃了。慾望得到滿足,體內的野性也隨之消退,士兵自然就會恢復理性。”
頓了頓,柳生長船齋拍拍手,喝道:“醒醒!你還記得自己是誰不?還記得誰是你的主人不?”
那頭正趴在屍體上生吞大嚼的般若惡鬼,聽聞掌聲,陡然一顫。隨即摸摸嘴巴站起來,向酒桌邊衆人分別看了一眼,恭恭敬敬地向白仇非低下了頭。
顏東樓這才放下心頭大石。點頭道:“看來這東西總算還有救。仇非,你下場和它玩玩看,儘量把這東西的潛力逼出來。”
白仇非答應一聲,站起來走到場中。沉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般若惡鬼帶着滿口鮮血,含糊不清地道:“牛……牛七。”
白仇非點點頭,道:“好。牛七,剛纔你所飲下的,是這位柳生先生從扶桑送過來的奇藥。能夠開啓你的潛能,讓你一步登天,成爲超級高手。”
牛七驚喜交集,含含糊糊叫道:“我……我是超級……高手?不過……劉二……還有……張五,他們……”
白仇非打斷他的話,道:“不用擔心他們。他們沒這個福氣,所以才躺倒在這裡。那也是他們的命,怪不得誰。牛七,現在拿出你的全部本事,向我進攻。只要能傷到我,那麼就提拔你當滄海月明樓的金樓弟子。”
滄海月明樓的內部,把門下弟子合共劃分爲五級。分別是朱樓、金樓、碧樓、白樓、黑樓。其中黑樓弟子地位最低,待遇最差。朱樓則是樓主朱有淚的親兵。至於金樓雖然只排在第二級別,但已經是絕大部分樓內弟子所夢寐以求的了。
驟然聽到可以把自己提拔爲金樓弟子,牛七更加大喜。它打醒精神,陡然大吼一聲,手腳並用,着地破空衝殺過來。顯然又想像剛纔一樣,利用超高速移動外加鋒利如刀的指甲,在白仇非的脖子上也劃出一道裂口。
但白仇非的修爲,豈是剛纔那名莊丁可比?彈指剎那,他微微一側身,恰好以毫釐之差,避開了般若惡鬼的手刀一擊。
般若惡鬼撲空,如流星追月般一頭撞向大廳的牆壁。眼看着就要撞破牆壁,衝到房屋外面去了。可是千鈞一髮之際,般若惡鬼陡然凌空一扭,一百八十度轉身,雙腿在牆壁上一撐,反過來再向白仇非加速撲殺。
白仇非愕然一怔,喝道:“有意思。”再度側身,又避開了這一擊。然而般若惡鬼的攻勢一發難收。電光石火之際,之間惡鬼身影滿屋晃動,彷彿同時變化出幾十個分身,四面八方上下左右,衝着白仇非瘋狂圍剿進攻。
顏東樓自己武功不怎麼樣,但眼光還是極高明的。看見這頭般若惡鬼的表現,他禁不住連連拍掌,大聲叫道“好!好!好得很啊!如此身手,在江湖中確實已經算得上一流高手。”如果能夠一百個,甚至一千個這種高手,同時替我效命,天下間還有什麼事辦不成了?”
頓了頓,顏東樓又喝道:“仇非,再加把勁!”
白仇非答應道:“是,義父。”忽然提起右手,以中指一指點出。霎時間,一種極古怪的柔韌氣勁遍佈身體四周。猶如春天萬物生長,無數柔韌柳條四面八方地交織成網,讓人躲不開,避不了,只能無奈地被這些柳條給一網打盡。
“萬古長空指——芒種!”
萬古長空指以二十四節氣入招,合共二十四招。每一指都對應一個節氣,有其獨特效用。這招“芒種”一出,般若惡鬼立刻陷身其中,完全動彈不得。
下個瞬間,白仇非身體陡然一晃,閃電般逼近了般若惡鬼,左手食指點出,不偏不倚,正中般若惡鬼的心臟要害。
“萬古長空指——驚蟄!”
這一指點下去,當真勢若雷霆,當場在般若惡鬼的胸膛上,轟出了一個足有拳頭般大小的洞孔。不但胸骨盡碎,甚至連心臟也被指勁炸了個對穿。
一指殺敵,乾淨利落,盡顯高手風範。在白仇非的微笑中,般若惡鬼直挺挺向後倒下。旁邊觀戰的顏東樓則讚賞地點了點頭,道:“不錯不錯。仇非,還是你……”
一句說話還沒講完,突然間翟飛驚喝道:“小心!這東西還沒死!”
話聲未落,只見已經倒下的般若惡鬼,陡然直挺挺地彈起,雙眼血紅,咆哮着再度向白仇非撲過來。胸前原本貫穿心臟的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重新生長回來。不過幾個呼吸的短促光陰,已經完全恢復。單從外表上看,根本找不到一絲一毫曾經受過傷的痕跡。
白仇非吃了一驚,但得到翟飛驚提醒,他仍然能即使閃身避開般若惡鬼這一擊。緊接着左手中指又是一彈,綿密指勁如雨水紛灑,盡數打在般若惡鬼身上。每一道指勁,立刻就在般若惡鬼身上刺穿一個約莫筷子般大小的洞孔。
“萬古長空指——穀雨!”
這一招的聲勢,遠不如之前的“驚蟄”。但論及殺傷力,則絲毫也不遜色。可是在般若水藥力刺激之下,惡鬼的自愈能力被強行增加了數十倍,甚至數百倍。這邊指勁穿透身體,僅僅一眨眼之後,惡鬼身上的洞孔已經恢復。這樣的恢復能力,幾乎就等於不死之身,簡直駭人聽聞之極。
這樣一頭打不死的怪物,不但顏東樓看得心驚膽顫,甚至翟飛驚和張玄靜,也看得不斷倒抽涼氣。置身於戰局之中的白仇非,更加越打越是心寒。
他再不敢拖延下去,斷聲大喝,左右開弓,雙指齊出。左手指勁熾熱如三伏酷暑,右手指勁冰寒似三九隆冬,正是萬古長空指的“大暑”和“大寒”兩招併發。
這一下,白仇非才是展出了自己的真本事!“噗噗~”兩聲輕響過處,般若惡鬼身體左右兩側同時中招。登時左半身激烈燃燒起來,活像被潑了油再點上火。右半身卻蒙上一層白霜,迅速凍結成冰。
片刻間,白仇非收回雙指,撤招凝立。般若惡鬼的左半身登時“沙~”化爲灰燼,隨風散碎。右半身則凍結爲一塊大冰塊,直挺挺落地,“乒乓~”摔得四分五裂。
哪怕是恢復力超強的般若惡鬼,身體被破壞到這個程度上,也絕對沒有再恢復的可能性了。白仇非長長舒一口氣,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額頭,赫然抹到了幾點汗珠。至於這些汗珠是耗力過度所留下,還是因爲什麼別的原因,那就只有白仇非自己知道了。
“好!仇非幹得好。柳生大和守的般若水更好。”
顏東樓一拍大腿,叫道:“這惡鬼雖然還比不上仇非,但也相當難得了。柳生大和守,請問調配藥水需要什麼藥材?七日之內,能夠調配多少?”
柳生長船齋微笑着回答道:“藥水的配方,稍後老夫就把它寫下來。不過其中有些藥材十分珍貴,即使窮盡杭州城內所有藥鋪,恐怕也買不到太多。七日之內……嗯,恐怕頂多只能調配出足夠一百多人引用的份量。”
顏東樓寧笑道:“那就是一百多頭般若惡鬼。要殺區區一個程立,應該足夠了。柳生大和守,那麼這件事就交給你了。用心去幹,認真去幹。只要能夠殺掉程立,奪得琉璃寶刀。那麼冊封豐臣小國主的事,儘管包在我身上就是。”
柳生長船齋喜動顏色,畢恭畢敬地答應了一聲。旁邊翟飛驚卻皺緊了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顏東樓問道:“怎麼,飛驚有話要說?”
翟飛驚歎口氣,道:“公子,剛纔柳生先生已經說過了。飲過般若水之後,雖然傷勢會極快復原,但必須持續飲用藥水進行壓制。否則的話,傷勢反噬,生死兩難。可是長久調配藥水給那麼多人飲用。恐怕……”
顏東樓大手一揮,滿不在乎地道:“傷勢反噬就反噬吧,有什麼緊要的?嘿嘿,大魏朝地大物博,人口衆多。死些人不算什麼。只要能殺掉程立,再大的代價,我也付得起。”
翟飛驚心頭髮寒,知道這是要把那些飲下般若水的人,都當成一次性消耗品使用。用完即棄。這種不把人當人的心態……實在太可怕了。今天顏東樓可以隨便犧牲那些飲下般若水的人,那麼明天,後天……是不是終有一天,他也會以同樣的心態,去對待八斗堂?
一念及此,翟飛驚心下發寒,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