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與李淳風這兩位奇人,本身學問固然學究天人。更難得的,是他們對於世俗皇權,根本全不放在心上。也正因如此,他們纔敢提出以皇帝作爲祭品,去祭祀中原龍脈,讓龍脈能夠順利吞噬龍珠,杜絕其他界域得到精氣的方法。”
魔聖頓了頓,大笑道:“若非晚生了近千年,厲某人還真想找到他們,邀請他們一起加入聖門。以他們這種作風。定能在聖門裡如魚得水。說不定,他們還能在聖門支持之下,再想出什麼扭轉天命人力的法子呢。”
程立搖頭嘆息道:“但這種離經叛道的思想,肯定大遭皇帝忌憚。當時在位的要不是李世民,李淳風袁天罡這二人,多半立刻就被砍頭了。”
魔聖頜首道:“確實如此。唐太宗不愧爲唐太宗,胸懷廣闊,非常人所能及。不過,這也和李淳風袁天罡兩人提出這個設想的時候,中原龍脈剛剛得氣未久,大唐國運正盛有關。
假如當時大唐國運衰落,又或者剛好到了三百年一輪迴的期限,那麼袁天罡和李淳風二人,即使研究出讓中原龍脈得氣的辦法,相信他們也不敢告訴給皇帝知道的。”
程立道:“皇帝是天下至尊,掌握天下最大的權柄。隨便一句說話,就能讓人或者家破人亡,又或者可以讓個窮光蛋也一夕暴富。所以即使天下動盪,百姓流離失所,但願意獻祭自己以成就中原龍脈的皇帝,相信也不會存在吧?”
魔聖冷笑道:“當然不會存在。而且根據《九龍寶典》的記載,用來獻祭的皇帝,還不能是那種傀儡皇帝或者兒皇帝。必須是真正大權在握,可以一言定人生死的皇帝。否則的話,龍脈絕不會產生反應,祭祀儀式也等於作廢。”
頓了頓,魔聖又掐指算道:“隋唐年間,中原龍脈得氣。三百年後,是五代十國。這次是中原和漠界共同得氣,但漠界得氣比中原多,所以北宋和南宋先後向遼金稱臣。最後還被元亡國。
這個輪迴結束後,中原和漠界再次共同得氣。但這次中原得氣較多,所以元朝得天下不足百年,便被迫退回漠界。大明成爲中原正統,享國二百餘年。
但明末時候,又是一次輪迴。這次得氣的卻是刀域和劍境。所以人間雖亂,但從漠界崛起的健州,卻未能再度入主中原。反而論劍春秋和封刀天下兩處地方,成爲中原武林的聖地。”
程立沉吟道:“這樣說來,三甲子以來,天下三度易主,大趙、大燕、還有當今大魏先後崛起,應該就和中原龍脈沒有在上次輪迴中得氣有關了,對不對?”
魔聖道:“不錯。正是如此。而且屈指算來,三百年一輪迴的期限,已經又要到了。”
程立感慨道:“那可當真湊齊啊。”
魔聖冷冷道:“既然已經明白一切,那麼師弟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
程立毫不猶豫地道:“當然是立刻趕往北城,救下天子。”
魔聖問道:“哦,怎樣?以皇帝爲祭品,能夠讓中原獨得地深精氣。今後三百年內,中原可以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這樣難道不好嗎?”
程立搖頭道:“大劫在即,這時候皇帝如果死了,那麼天下動盪,便很難應對即將到來的大劫。
至於地深精氣凝聚的龍珠,究竟由哪一道龍脈所得到,這同樣屬於天命的一部分。人爲干預的話,其實未必是什麼好事。即使成功,很可能也會留有某種後患。厲師兄,你認爲然否?”
魔聖淡然道:“爲兄倒無所謂。不過程師弟,你說有大劫即將降臨?究竟是什麼大劫?”
程立道:“這事便說來話長。日後有機會的話,自可再作細說。但眼下,厲師兄,請恕小弟不能奉陪,要暫且告辭了。”
魔聖笑了笑:“程師弟,你想要立刻趕去北城嗎?道路遙遠,恐怕你已經來不及了。”
程立長身站起,道:“這個厲師兄不用擔心,小弟自有辦法。”
魔聖也徐徐站起,道:“或許你確實有辦法儘速趕往北城。不過在此之前,程師弟,恐怕你得先解決眼前的這個麻煩,才談得上其他了。”
“嗷嗚~~”
那個“了”字方從魔聖口中吐出,霎時間,赫然見七、八團黑影行動快逾閃電,猛從黑暗中闖出,猶如惡狗搶食一般,衝着程立和魔聖二人凌空撲擊。攻勢未到,惡臭腥風早已率先壓上,當真名副其實,中人慾嘔。
看似變生倉猝,但實際上,程立也好,魔聖也罷,哪個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之輩?別看他們似乎專注於相互對談,但實際上,整座西鎮範圍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都休想能夠瞞得過他們。這些黑影自以爲出其不意,必定能佔到幾分便宜。可惜,事與願違啊。
說時遲那時快,程立與魔聖二人連頭也不回,只是各自揮手一揚。四團撲向程立的黑影,登時如遭雷擊。“啪~”頹然從半空墜落,再也沒了任何動靜。
至於另外四團撲向魔聖的黑影,卻立刻發出“嗤~”的刺耳裂帛之聲,就像個破舊布娃娃一樣,應聲從中裂分。鮮血內臟“噼裡啪啦~”灑得遍地都是,盡顯魔聖手段之殘酷。
夜風吹拂,烏雲飄動,皎潔明月重現天際。月光照耀之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這些突然殺出偷襲的黑影,渾身皮膚呈青黑色,面上手上,到處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黑毛。嘴巴向前突出,內裡獠牙倒生。雙手雙腳生着尖銳如刀的鉤爪,驟眼看來,三分不像人,七分倒似狗。半人半犬,儼然像是傳說之中的一種怪物——狼人。
這幾頭狼人當中,不知死活地撲向魔聖的那幾頭,乃是被一着“大斬魄刀”所從中劈開,當場分屍慘死。另外選擇了程立作爲目標的那幾頭,卻全身上下都沒有任何傷口。只在咽喉處露出半截短短的刀柄。正是刀聖所傳之飛刀絕學。
魔聖頜首讚歎道:“探花飛刀,例不虛發。果然名不虛傳。聽聞當年刀聖是名至情至性之人。他並無師門傳授,全憑自己師從天地自然,終於自創出這震古爍今的飛刀絕學。
因能極於情,故能極於刀。了不起,確實了不起。恨不能早生兩甲子,與這位刀聖決一雌雄。如果真可有此機會,說不定厲某人便能因此悟道,成爲解開那最後一着死結的契機了。可惜啊,實在可惜。”
“胡胡胡~~”
陣陣野獸咆哮之聲,伴隨着魔聖的感嘆,在黑暗中接二連三地不斷響起。無數只鮮紅如血的眼睛,就似無數團鬼火,先後在四面八方亮起。層層疊疊,如鼠聚蟻合,竟有數也數不清那麼多的驚人數量。若說每兩點鬼火,就代表了一頭狼人的話。那麼……
程立和魔聖二人,顯然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陷身於狼穴獸巢當中了。縱然再怎麼藝高人膽大也罷,可是面對這數以千計的兇猛狼人,縱爲絕頂高手,恐怕也要心底發寒,難以自抑啊。
若在平常時候,狀態萬全之際,憑着道胎種魔大/法的驚天動地之能,哪怕這些怪物數量再多,魔聖也照樣可以輕而易舉,就把它們殺個一乾二淨。
但適才魔聖與程立一場火拼,雖然表面看來似乎無恙,實質早已負上了頗爲嚴重的內傷。十成修爲之中,此刻他頂多只能發揮出三四成左右。這個狀態下,對上這些兇猛狼人,無論在任何人看來,都實在不會覺得魔聖能有多大勝算。
可是儘管如此,魔聖卻依舊呈現出一派泰然自若。他揹負雙手,冷冷向四周掃視一眼。淡道:“居然是這些骯髒的怪物。師弟,你和化血道有仇怨嗎?”
程立雖然同樣受傷不輕,短時間內,甚至再不能承受穿備暗黑戰體的負擔。但他手頭可以打的牌,實在太多了。所以很自然地,也不會對這些怪物有什麼恐懼忌憚之處。
緊皺眉頭,以充塞着厭惡的目光,向這些怪物掃了一眼。皺眉道:“聖門四宗六道當中,最爲隱秘的血河道?不,我和他們之間,從來沒有仇怨。甚至我根本沒見過他們的人。”
魔聖淡淡道:“不,你一定已經見過了他們。甚至,你很可能已經大大得罪過了血河道里,地位十分重要的人物。否則的話,幽冥血奴絕不會如此輕易就露面出手的。”
程立微微一怔:“幽冥血奴?難道是傳說之中,以一千三百滴魔血所凝聚而成的十三頭幽冥血奴?”
魔聖緩緩道:“不錯。在血河道的典籍裡,記載着一個神話。裡面傳說,天地之間,有一片真正屬於‘魔’的世界,稱之爲‘奇濃嘉嘉美’。”
那裡頭頂沒有青天,腳下沒有土地,只有狂風和濃霧,只有烈火和寒冰。而統治着這個世界的,就是魔王。
傳說,在魔王十萬歲壽誕的那一天,九天十地間的諸魔都到齊了。他們各自割破自己的手指,滴出了一點魔血。十萬魔頭,十萬魔血,聚成了一隻血鸚鵡。”
魔聖說話的聲音,忽然也變得說不出的空洞和飄渺,就彷彿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送而來。但偏偏不僅是程立,就連四周那無數頭骯髒兇殘的狼人,也都感覺這聲音就在自己耳畔,就是緊貼着自己而說的。所以霎時間,這無數頭蠢蠢欲動的惡狼,竟都不敢再有什麼實際行動,只是圍聚八方,不斷髮出威脅的低沉嘶吼而已。
對於這些骯髒怪物,程立絲毫未曾放在心上。他點點頭,以同樣神秘而遙遠的聲音,緩緩接口道:“嚴格說來,化成血鸚鵡所用的魔血,只有九萬八千六百八十七滴。剩下的一千三百滴,卻化成了十三頭幽冥血奴。
它們是世間最美麗的怪鳥,分別長有孔雀的羽翎和蝙蝠的翅膀,既有燕子的輕盈,又有蜜蜂的毒針。最後還有十三滴魔血,則全都轉化爲石頭——鮮紅如血的魔血石!據說當幽血奴拿着這魔血石的時候,就能發揮出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可以在一眨眼之間,便奪走任何人的魂魄。”
魔聖頜首道:“魔王是奇濃嘉嘉美的主人,它從來不會離開自己的國土。但是,魔王卻會把自己最忠實的僕人血鸚鵡,派遣來人間。血河道的歷代宗主,就都以血鸚鵡而自居。血河道的十三名護法,就是十三頭幽冥血奴。它們在這世界上活動的目標,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把這方人間,獻給魔王。”
程立沉吟道:“乾坤之內,是否真有奇濃嘉嘉美?又是否真有魔王?”
魔聖淡淡道:“天地之間,無奇不有。我等凡人,生死不過百年光陰。如此短促的時間,又如何能夠探索窮盡宇宙之秘?所以我們天極宗一代代下來,所孜孜不倦追求者,都是企圖解開那最後一着死結,白日飛昇而去。也唯有如此,纔有希望揭示出宇宙無數奧秘的冰山一角啊。”
程立笑笑,又向四周那些骯髒狼人掃了兩眼,淡道:“妖劫未去,魔患又來,這方天地,可實在是多災多難啊。不過,血鸚鵡再厲害也罷,它總不會指望單憑手下的奴才,再加上這些骯髒的畜生,便能收拾小弟和厲師兄吧?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