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帖慕兒,是十三翼的軍師。不是先鋒,也不是大將。衝鋒陷陣,斬將奪旗這種事,用不着她做,也輪不到她來做。
但身爲“蒼狼”的妻子,“白鹿”的武道修爲,同樣不可低估。她的“遊牧腿法”,既快捷狠辣,又刁鑽靈動,威力甚強,是不可多見的一套精妙武技。
雖然不及“蒼狼霸拳”的剛猛霸道,但“遊牧腿法”變化巧妙,往往能夠以弱勝強。在未曾下嫁給鐵牧真之前,帖慕兒也曾憑着這套腿法揚威草原,聲名遠播。也正是因爲這個名聲,所以才吸引了鐵牧真找上門來,向帖慕兒的父母求親。
雖然成親已經多年,但帖慕兒一直沒有荒廢武功。甚至因爲得到丈夫這絕世高手指點,腿法益發精進。但越是精進,帖慕兒反而越是深藏內斂,非到迫不得已的緊要關頭,她絕不在人前顯露武技。
因爲“白鹿”十分清楚。人生往往充滿了各種意外。自己雖然向來以智計取勝,但智計也總會有落空之時。假如當真到了那種時候,自己這身武技,說不定就是最後翻盤的希望。
所以,當方展眉出現的時候,“白鹿”立刻便明白了。自己放棄軍師地位,改以武人身份重上戰場的時刻,就是此時,就在此地!
一念瞬動,已經徹底捨棄了“軍師”這個身份,完全把自己定位爲一名武人的帖慕兒,騰空縱躍飛身出腿,把畢生功力盡數凝聚於右腿之上,誓要一擊殺敵!
雖因體質天賦的關係,未能修煉長生天神通。但帖慕兒這破空一擊,威力依舊不容輕忽。如沙漠中狂風一般的螺旋攻勢,儼然把所有破壞力,盡數集中於足尖一點之上。哪怕是堅固鐵板,恐怕也經受不起這一擊。
十三翼之內,除去“蒼狼”鐵牧真、“蒼鷹”合颯爾、“鐵壁”穆華尼,還有“十三”察賀邰等少數幾名高手外,即使是“毒王”扎穆合,也絕不敢不擋不避,直接硬吃這一記遊牧腿。
可是從始至終,方展眉也沒有流露過哪怕一絲一毫要閃避擋格的意思。他真真正正,就這麼站在原地不動,要硬吃帖慕兒的一腿。
目光閃爍,心意疾轉。說時遲那時快,半空中的“白鹿”陡然斷聲輕叱,腰肢隨之一扭,把攻擊目標從方展眉的咽喉,改爲他的下陰。
咽喉與下陰,都屬於足以致命的要害。但相對來說,被擊中咽喉,或許還能依靠強橫的護身氣勁硬抗。但若被擊中下陰,則那股激烈的疼痛感,即使有護身氣勁保護,也難以完全消除。是真可以把人痛得死去活來,讓人完全失去所有反抗能力的。
“噗~”一下沉聲輕響,“遊牧腿”不偏不倚,正中方展眉的下陰。然而,快活侯的嘴角邊,依舊掛着那樣一抹略帶邪魅的懶洋洋小榮,絲毫未曾改變。就彷彿被擊中致命要害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相反,帖慕兒卻面色劇變。眉宇間那份震驚與詫異,簡直濃烈得活像要溢出來。
因爲這一腿雖然準確命中,可是感覺上,卻根本不像踢中一名活人,反而活像踢中了一個牛皮皮囊。堅固、柔韌、充滿了彈性。在無形無跡之間,就把“遊牧腿”的凌厲殺力徹底化解得無影無蹤。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這幾句話,說得既對,也不對。天地之間,確實有一股氣。卻並非什麼正氣。
方展眉淡淡一笑,續道:“需知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天地間之生,莫非在死。至於死之種種,或出於自然,或非出自然,盡在一‘殺’字而已。
人誅人,謂殺。天誅人,爲煞。故此這存於天地之間的一股氣,既可稱呼爲殺氣,也可稱呼爲煞氣。本身並無所謂正邪,唯有霸道王道之分。這就是本門至高無上的絕學——‘一氣貫日月’。”
頓了頓,方展眉又微笑道:“在下不才,苦練多年,好不容易纔把這門‘一氣貫日月’的玄功,修煉得略有小成。聽聞,漠界的長生天神通,是你們草原大漠子民武學的總綱。包羅所有,兼容一切。最是厲害不過。所以這次來,我本想好好領教一番的。可惜,看來這個心願至少在今天晚上,是沒辦法達成了。”
帖慕兒徐徐收回踢出去的腿,挺身站直。冷道:“要領教長生天神通,我可以帶你去見蒼狼。漠界的大汗會讓你知道,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強者。”
方展眉笑容不變,懶懶道:“是麼?那還真期待了。不過現在嘛,領教不到長生天神通的厲害,就領教領教帖夫人妳的滋味,相信也是不錯的。”
剎那間,過往哪怕面對任何強敵,也未曾有過絲毫畏懼的帖慕兒,忽然渾身顫慄,感覺到有一股強烈的惡寒侵襲而來。
不同於周雪宇的寒氣。周雪宇的寒氣,只會讓人覺得冷——是一種接近於死亡的冷。而方展眉的這股惡寒,卻會讓人下意識地噁心和恐懼,就彷彿正面對着一頭要把自己整個人都連皮帶骨,狠狠吞下去的異形怪獸!
完全不假思索,帖慕兒順從着身體的本能,就要向後退。可是她身形纔剛一動,驟然間就見方展眉“呼~”地飄了過來。就像是被晚風吹拂而動,竟沒有絲毫煙火氣。
方展眉實在來得太快,也太突然,讓帖慕兒根本沒有再向後退的餘地。她用力咬咬牙,陡然再度騰身縱躍,雙足連環,狠狠踢向方展眉的眼睛和太陽穴。出招之迅疾,事前竟無半分徵兆。
“遊牧腿——羚羊掛角”。
可是電光石火之際,方展眉竟閃電般出手,一下子就抓住了帖慕兒的雙足。下個剎那,他更不等“白鹿”繼續變招,陡然提手,猛地發勁向上一揪。
完全猝不及防,“白鹿”完全失去平衡,不由自主仰天就倒。“呯~”悶聲響過,後背重重撞上堅硬地面,那股強烈的衝擊,幾乎把她撞得閉過氣去。
但“白鹿”畢竟仍是十三翼一員。小小痛苦,未至於讓她就此失去行動能力。她咬緊牙關,就要着地滾開,先避方展眉鋒芒,然後再恃機反擊。可是還沒等她真正有所動作,眼前一花,彷彿有座冷寂的邪祟大山,迎面狠狠壓下來,把她壓了個結結實實。
帖慕兒失聲尖叫,竭力掙扎着想要反抗。可是她才一動,壓在她身上的方展眉,已經帶着溫柔的微笑,一巴掌狠狠摑在她臉龐上。
這一巴掌好重。白鹿登時被摑得雙眼金星亂冒,牙齦也涌出了血。但還未等她緩過氣來,立刻又是“嗤~”一聲裂帛。方展眉竟抓住了她的衣襟,用力一把撕開。
剎那,白鹿那雪白的胸膛,完全暴露在空氣中,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都絕對美味可口。
看見這美味的獵物,方展眉雙眼之中,立刻佈滿了紅絲。他好像忽然變成了只瘋狂的野獸,猛然揮拳,狠狠打在她胸膛和小腹之上。下手之狠,不但不當白鹿是女人,甚至不當她是一個人。
白鹿一生之中,從來未曾遭受過這樣子殘酷的對待。一開始,她還能閃避,還能掙扎,可是片刻之間,她的勇氣,她的意志,她作爲軍師的矜持,她身爲大汗妻子的驕傲,已經在暴風驟雨一般的瘋狂毆打中,徹底被摧毀得一乾二淨。再也無法忍受的摧殘和痛苦,赫然讓她失聲痛哭起來,就像一名完全無助的小女孩。
方展眉喘息着,獰笑着,突然把帖慕兒翻了個身,把她擺佈成跪趴的姿勢,然後把她雙手扭到背後。扣住她脈門,略一運力。白鹿登時全身癱軟,甚至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能渾身無力地癱軟在地,不斷抽搐着流淚。
方展眉喉頭處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嘶,伸手向前,把“白鹿”環在自己懷抱內,五指用力,死死握住了她,甚至在那雪白肌膚上掐出了道道青紫。
痛苦,激發起“白鹿”身體裡最後一絲力氣。她本能地想要閃避,卻發覺四肢百骸,已全不由自己使喚,只能發出一種小動物瀕死前的低嗚。
黑暗、痛苦、噁心、再摻雜着那人的體味。這一刻,帖慕兒十足就似置身於夢魘之中,卻不管怎麼掙扎,都無法脫離夢境,回到現實之中。
下個剎那,一陣炙熱,活像燒紅了的鐵棒戳進體內的激烈劇痛,肆無忌憚地侵入,讓“白鹿”全身都一下子冰凍住了。
“白鹿”的一顆心,並沒有跟着凍結,只是開始下沉,下沉,不斷下沉……徹底失去光芒的暗淡眼眸內,再看不見白,也看不見黑,只剩下冷寂的,毫無希望的灰色。
痛苦仍在不斷繼續,扭曲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然後,一種活像毒蛇般的滑膩感覺,侵入了她雙脣。是方展眉吻住了她,甚至把唾液吐進她口中。
帖慕兒的手,死死扣在地面上,甚至把堅固的石板,也抓出了十道淺淺劃痕。但她眉宇之間,卻只剩下一片漠然。
這裡就是地獄。在地獄之中,再沒有什麼白鹿,也沒有什麼十三翼的軍師。因爲她已經死了。現在唯一仍殘留的,僅僅就是這具冰冷的,空洞的軀殼罷了。
但方展眉依舊樂此不疲,在這具軀殼之上尋找着自己的樂趣。地獄,彷彿要一直存在着,直至永遠,直至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