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單渾厚的聲音,在書房中響起--
“但是,我身爲齊國的丞相,無論何時,齊國的穩定,纔是被我放在第一位的。這科舉制雖好,可齊國的世家大族,豪門官僚,必然不會眼看着讓科舉制順利推行,損傷他們的利益,屆時物議洶洶,阻礙重重,若是矛盾激化,便是我也不可能阻擋整個齊國利益集團的反撲!若是因此導致朝局震盪,國家內亂,那更是違背本意!所以齊雨,我想問問,作爲科舉制的提出者,你對此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陸雲舟笑了,自信地一拱手,朗聲道:“實不相瞞,此事我還真考慮過,田相若是信任我,我便在下月初的大朝之上,當衆正式提出此策,田相屆時若是爲難,對此可以不置可否,不發表意見,也無需當場通過,一切交由齊雨來爲田相籌謀!”
此時距離下月初的大朝,正好十日,今天白天陸雲舟親口答應過肖月潭,十日內,他會給他一個不得不來幫助他的理由!
此時既然已經和田單在私下達成一致,那麼陸雲舟就可以毫無負擔地放手去做,只等十日後大朝結束,科舉制的風聲一旦自朝野傳到民間,肖月潭聽到消息之後,就絕對沒可能再跟着圖先離開了!
能夠通過考試的途徑,堂堂正正地憑本事踏入官場,在這個重視聲名的時代,陸雲舟相信,只要是真正的飽學之士,就絕不會有人拒絕得了這種誘惑!
田單雙眼一亮,緩緩開口道:“你是說……”
陸雲舟點頭道:“沒錯,既然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必然要反對,那麼我們自然也可拉攏到數量更爲龐大的齊國普通百姓和天下寒門學子!田相說的沒錯,此事確實不宜硬着來,因此只要田相不鬆口、不表態,此事就是我一人之事,那些世家大族的矛頭也只會對準我一個人,而不會引發更大的衝突和動盪,只要科舉制還沒有成爲政策,世家大族的警惕心便也不會那麼強!因此只要我們趁着他們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的時候,將科舉制之辯,迅速演變成席捲整個齊國的大討論,讓科舉制這一舉措,深入到齊國每一個百姓的心中!那麼當那些世家大族們發現他們已經站在了齊國所有百姓、乃至整個天下所有寒門學子的對立面的時候,屆時他們便會恍然醒悟,他們的大勢已去,他們已經再也無可挽回了,無力阻擋了!”
田單直愣愣地瞪視了陸雲舟好一會兒,半晌,才苦笑道:“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計,齊雨,本相此刻才發現,和你一起討論事情,動腦子竟是在白費力氣,無論如何困難之事,無論難倒古今多少聰明絕頂之人的難題,到了你的手裡,都變得如此簡單,竟是隻要等你給出最終的答案便可最省心!”
“只是--”田單皺起了眉頭,猶疑道:“如此一來,你勢必將被推上風口浪尖,獨自一人面對齊國所有世家貴族的詰難,你可明白這是非常危險的,那些世家之人,可不會規規矩矩地和你公平辯論!而且你若是與齊國所有世家爲敵,也會讓你將來的仕途,充滿了坎坷,便是你們齊家這齊國第一世家,都無法做到和齊國所有的世家公卿爲敵!”
陸雲舟笑了:“無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陸雲舟又豈會做對自己沒好處之事?田單此時還不能夠明白,一旦這科舉制真的實施,那麼歷史的滾滾潮流必將不可阻擋,那些世家大族也將從此逐漸退出歷史的舞臺,此時的掙扎都是毫無意義的!只要科舉制選拔出了一批又一批有能力有才學的寒門官僚,那麼陸雲舟就將憑此獲得源源不斷的聲望,那些有希望通過科舉制獲益的天下寒門學子,也將爲陸雲舟帶來巨大的政治資源,成爲未來他立足齊國官場最大的底氣!
“好!”田單鄭重地對陸雲舟一點頭,大聲道:“齊雨,你既有如此決心,那麼本相亦不會有負於你!原本我今日便有出使的任務要派給你,如此一來倒是正好!齊雨,你下月初大朝提出科舉制之後,接下來的影響擴散,我會替你暗中進行,在這段人心民意醞釀的時間裡,未免你遭到那些世家大族的針對,你還是出去避避風頭吧!也正好給我立一個像樣的功勞回來,將來本相提拔你的時候,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出使?”陸雲舟微微一怔,心想難道他要出國了?隨即拱手道:“是,齊雨一切聽憑田相的安排!”
陸雲舟明白田單的意思,輿論的醞釀,他在場或者不在場,差別都不是很大,反而他這個首倡者、矛盾的焦點不在齊國,很多事情會更加方便暗中操作。
而且在這段緊張、敏感的時間裡派他出國,也是變相的保護了陸雲舟的人身安全。
並且,陸雲舟雖然在屯田制上立有大功,但一則他此時年齡尚小,二則他此前從未領過官職,若是田單忽然大力提拔他擔當重位,難免不能服衆!
當年藺相如便是出使秦國,完璧歸趙立下大功,向國人證明了其實幹才能之後,才被趙惠文王從一介白丁,直接提拔爲相邦的!而如今田單的套路,也是如出一轍!
田單欣慰地點了點頭,看到陸雲舟胸口處,衣裳被利刃劃破的缺口,沉聲道:“齊雨,你爲齊國立下的功勞太大了,本相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該賞賜你什麼好……”
見陸雲舟似乎要說話推辭,田單一擺手,笑道:“不論是血燕的暗中窺伺,還是接下來會爆發的劇烈爭端,你都身處危險的最中央!這金霓軟甲既然在今夜救了你一命,我便將這寶甲贈與你!我要你好好活着,才能和本相一起,復興我大齊的霸業!”
陸雲舟聽了亦是不自禁地心潮澎湃,大聲回答道:“是,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