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
被赤鬼抓在手裡,弦一郎心臟登時慢了一拍。
完了。
腦袋裡第一時間冒出這樣的念頭。
“弦一郎大人——”
“雅蠛蝶!!”
耳邊傳來親隨護衛的大吼。
雖然弦一郎很想問問他們剛剛去幹嘛了,但還是一臉正氣很負責任的朝他們警告:
“不要過來!這傢伙有智慧!”
話音剛落,弦一郎忽然覺得有哪不太對。
扭過頭向後看,兩位親隨站的位置,離着大赤鬼足有八百米開外。
要不是倆人聲音夠大,弦一郎都不一定能聽見。
你們的眼神是真特孃的好啊!
弦一郎心裡默默的吐槽,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還是那句話,畏懼巨大之物本就是人之常情,侍衛同樣是人,雖然對自己和敵人的要求都足夠嚴苛,但弦一郎面對自己人時總是有些心軟。
更何況,若不是他當時選擇與道順合作,也不會引出這麼大亂子,死那麼多人。
這些都是他的責任。
大赤鬼看着他,猙獰醜陋的臉上露出噁心的笑容。
另一隻手嘎吱吱的從前面擰到後面,緩緩蓋上弦一郎的腦袋。
明明會在被砍時發出痛苦哀嚎的大赤鬼,此時臉上卻帶着無比興奮的笑容。
暴虐,即愉悅。
弦一郎的身子被赤鬼握在手中,刀刃插進大手的中指抽不出來,渾身都動彈不得,只得眼睜睜的看着大赤鬼的另一隻手蓋住天空與視野,等待自己的腦袋被擰斷。
唯有目光略顯空洞。
‘我的器量,原來不過如此。’
他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弦一郎大人——”
“雅蠛蝶!!!”
親隨的聲音又開始響了。
弦一郎看着大手蓋落,心中恐懼自然少不了,但害怕之餘,很難說究竟有沒有那種卸下重任似的解脫。
眼簾垂下,心跳聲也從一開始的狂躁逐漸平靜。
‘噗嗤——’
他忽的擡頭。
除了親隨的吶喊聲之外,似乎又聽見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弦一郎神情微怔。
熟悉的怒喝聲在耳邊炸響。
“奔雷。”
一刀輪轉,帶着白色電弧的黑刃太刀如風車般隨着半空中的男人狂舞,高速鐵線帶着巨大慣性讓男人的身形在半空一閃而過,唯有那閃耀的雷光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線,柔順的長髮與長袍在半空烈烈震聲,巨大的手掌自腕處橫截而斷。
‘撲通’
握向腦袋的巨手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大赤鬼彷彿沒有反應過來,也可能是不太明白人怎麼會在半空飛着,目光隨着韓白衣在半空遠去,呆呆的擰過頭。
咔噠。
醜陋的大腦袋忽然一歪。
看頸部皮膚的扭曲程度,大概是自己擰斷了。
然而韓白衣卻沒有停,倒不如說那在半空飛舞的巨大慣性,讓他的速度越來越快,當真如風一般來無影去無蹤。
只見他在半空收回飛爪,一個擰身,再次射出。
飛爪‘噗’的一聲扎進赤鬼腦門,把他撞得頭顱向另一個方向歪斜,似乎是由於頭與手臂擰轉太過,暫時失去方向感,大赤鬼兩隻手臂在半空胡亂揮着。
被抓在手中的葦名弦一郎更是憋得臉色青紫,身體好像要被大手捏爆開一般。
還不等他因爲肋骨盡斷氣絕,只聽一道風聲呼嘯,韓白衣面色冷然,身體如陀螺般在半空旋身揮刀。
斬頸、斷臂。
兩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一絲停頓。
大赤鬼正甩着胳膊,忽然覺得身體側面一空,重心陡然歪斜。
葦名弦一郎整個人都隨着巨大的慣性,與斷裂的手臂一同飛射出去。
眼看就要腦袋在地面上來個平沙落雁式,就見一道竹黃色的影在半空一閃,帶着電弧的黑刃太刀幾乎是貼着他的胸膛一斬而過,將大赤鬼斷裂的大手從中劈開。
韓白衣手一伸,單手環抱住弦一郎脖頸,身形在半空一個三百六十度迴旋收回飛爪,雙腳穩穩落地。
哪怕是在空中,動作亦矯健迅捷如飛燕一般。
直到落在地上,弦一郎還一臉驚魂不定的摸着自己胸口的衣服。
在那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他的刀鋒竟是剛剛好的貼着自己衣服,將整隻大手從中間斬裂。
除了些許衣物之外,自己竟連一絲油皮都沒傷到。
撫摸着自己胸口確認了好幾遍之後,弦一郎不得不一臉敬仰的看着韓白衣。
‘狼的斬術,已然步入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當真可敬可畏。’
韓白衣則一臉嚴肅的擦着弦一郎的肩膀走過,面對他的目光那是連一秒鐘都沒敢停留。
天知道他是怎麼把這位人質毫髮無損救下來的。
他剛剛想砍的明明是手指好吧!
‘啪嗒。’
弦一郎硬生生將禁錮在自己身上的大手指連着半隻手掌掰下來,扔在地上。
再向身向後看去時,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大赤鬼,不知何時,已經被韓白衣在擰了八百圈的脖子上開了道放血口。
此時似乎是因爲失血過多,大赤鬼的身體正歪歪的倒向一側房屋,兩臂空空,傷口處跟開了水龍頭一樣嘩啦啦倒血。
弦一郎見此喉嚨艱難的動了動,望向韓白衣的目光裡閃着小星星。
韓白衣則是一臉淡然的高人表情。
雖然他救人手法不太熟練,但砍巨人這種事對他而言就輕而易舉了。
刺啦往後頸來一刀,肯定死!
砍完赤鬼,看着經驗入賬,韓白衣這才放心的點點頭,往周圍看了看判斷了一下方位。
然後也不管絃一郎什麼反應,飛爪一射,整個人再次飛上半空。
弦一郎望着半空的身影,目光閃動了幾下,五指緊緊攥着。
‘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果然不愧是這傢伙!居然連葦名下一任總長的救命之恩都不屑一顧嗎?’
‘不過也確實應該如此。’
‘相比他而言,我還是差的太遠了。’
‘想要將這傢伙收入麾下,我還得變得更強才行......’
弦一郎心中緊迫,無論是爲了葦名,還是爲了狼,他都太需要實力了。
美人......呸!權勢,只配強者擁有。
“弦一郎大人——”
“雅蠛蝶!”
正陷入深深的思索,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吶喊聲,弦一郎習慣性的往遠方眺望。
一回頭,兩個大活人不聲不響的站在自己身後,舔着臉一副英勇救主的模樣。
弦一郎額頭青筋一鼓。
這會兒你們跑得倒是挺快!
隨後又把心裡的抱怨和吐槽強行按壓回去。
上位者,應有上位者的度量與胸襟。
弦一郎不動聲色的瞥了他們倆一眼,看着被摧毀殆盡的城中央,一臉漠然的打道回府,語氣平靜。
“喂,你們兩個。”
“是。”
“把府邸內還在工作的傢伙都找過來,開始修復城池、歸攏難民,號令節制府軍輔管秩序,每人按原職各升二級,表現出色者升三級。”
“是。”
似乎是想要多表現一下,那個一直喊着雅蠛蝶的月代頭老禿子露出菊花般的笑容看着弦一郎:
“少總長,請問還有其他吩咐嗎?”
聽他這一說,弦一郎才一拍腦門,一副剛剛想起來的模樣。
“你們二人,作戰不利,之後自行歸屬農桑社,武級降爲足輕。”
提問的那個禿子臉都綠了,
旁邊的同伴更是臉色青紫。
你說你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好不好?!
“行了,去吧。”
弦一郎眼皮一擡,理都不理,徑自前行。
什麼?
記仇?
不存在的!這叫賞罰分明。
弦一郎面帶微笑。
他可是個大肚能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