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星斗圖祭起,纔剛被韓浞如先前神煞陣圖一般,頂在了頭上。
結果下一刻,一隻蛟龍巨爪就從虛空中忽然抓出,朝着韓浞就落了下來。
先前就已經見識過一次,韓浞這哪裡還認不出,又是覆海妖聖那條老蛟的神通?
他這一爪也如先前一般,乃是道術神通,法力凝形,可威勢卻比之前強盛了不知多少倍,若是韓浞還向之前一般只憑了自身神通硬抗,只怕立刻就脫不了被拍爲齏粉的命運!
但如今韓浞頭上有外祖母紫光夫人賜下的周天星斗圖,情形也自然和先前打不相同了!
就見那覆海妖聖的蛟爪,纔剛觸到那一副周天星斗圖的寶光,就被這寶圖星斗光芒忽然一震,就立刻震散了道術法力之形,頃刻之間就消弭於天地之間,再不見半點痕跡。
韓浞本來就有底氣,如今見這高下立判的一副場面,心下更是又鎮定了幾分。
暗道一聲“好險”,然後就見這少年神君面上怒氣一現,指着頭頂虛空就喝道:“覆海老蛟,枉你堂堂元神純陽的妖族妖聖,這是當真不要臉面了?竟然也來暗算偷襲!難道你就不怕傳揚出去,給妖族幾位妖帝面上抹黑?”
韓浞這一句罵完,就見那虛空之中果然陰陽一分,就走出一箇中年漢子,不是那覆海妖聖還能有誰?
只見這成名萬年的妖聖眉頭緊皺,看向下方韓浞沉聲說道:“少陽神君,你也不要不知好歹,方纔若不是本聖手下留情,你如今哪裡還能有命在?我本也不願爲難你,只不過是想請了你,往大荒山神木宮中作客,在青帝他老人下座下聽講一段時日。待中原之事一切落定,自然會放了你回來,絕不食言!此事於你也是有大好處,青帝他老人家愛你靈慧過人,一任修行道法,定然也是傾囊相授,如此豈不是兩相得宜?你又何苦非要緊緊相逼,與本聖和妖帝作對?”
覆海妖聖這一番話說得倒是不假,如果韓浞願意答應不再和那宮中兩個妖妃作對,相信青帝也不會不捨得賜下些好處,來收買如今的少陽神君。
但韓浞也是知道,這覆海妖聖說得不全是真話!
元神純陽若是有意出手偷襲,以韓浞不過煉氣凝罡的境界,自然是難以察覺,但也不似那覆海妖聖自言,是他有意放過。
而是全仰仗了周天星斗圖及時示警,才讓韓浞在那妖聖出手的前一刻,能夠心生感應。
韓浞曾數次端詳過,外祖母賜給自己的一副周天星斗圖,就見過那寶圖是烏絲爲底,銀線織就,當真像是夜幕上點綴着璀璨羣星。
且這寶圖內有神通,若是細細看來,就仿若置身羣星之中,還能感受到那斗轉星移,元宿變化的修行道理。
也因爲這幾番參詳,韓浞在這一副圖中甚至還領悟到了不少太乙星神相術的道理,將自己的太乙神數都推上了一個臺階不說,還通過太乙星神相術的溝通,與這一副寶圖結下了一絲心神相連。
方纔也正是因爲這一次連絡感應,韓浞才能夠“意在念先”,將一副周天星斗圖及時放了出來,讓自己躲過了一劫。
不過覆海妖聖自道對韓浞沒有殺意,這倒是當真。
他突然出手偷襲,也不過是爲了將韓浞擒住,然後送往青帝神木宮中。
至於到底是鎮壓,還是聽講,那還不是隨他與那青帝說了算?
到時只要青帝隨手傳下來幾道法術神通,無論是不是傾囊相授,這個名頭都算是坐實了的,過後就算自己母親與外祖母找上神木宮去,也是沒得其他話能講,只有悶聲認栽的份。
但如這般明佔便宜暗吃虧,若傳揚了出去,那便不僅是關乎着韓浞自家,漲了妖族的威風不說,就連麒麟崖玉虛宮,和鬥姆天尊一脈,都要跟着落下面皮來!
便是衝着這個,韓浞又怎麼能夠讓這妖聖、妖帝得逞?
而且更不用說,師父許玄齡真人還提點過韓浞,這一遭人世劫難中還有大機緣,等着他去獲取。
若是他當真在這裡被青帝給拿去了,只怕等再放回他來時,休說大機緣,就連湊熱鬧,都留不下他的份兒了!
所以如今一聽這老蛟龍說辭,韓浞連想也沒想,就是嗤之以鼻地一聲冷笑,然後才說道:“請我去大荒山神木宮中作客?我卻還沒聽說哪家請客,需這般用強,還又特意勞駕了你堂堂妖聖的!好,我便當做你們神木宮來請我,不過這作客之前,是不是先把咱們之間的賬給算一算?若是掛着這些陳年舊賬,你們請客請得不算心誠,我這作客也做得難以安生啊!”
韓浞笑意忽然一暖,語氣也像是當真妥協,似乎只要把這舊賬算清,那還真會隨了覆海妖聖同去一般。
覆海妖聖與韓浞幾番交道打下來,雖然次數不多,但也認清對面這少年絕不是這般好說話的。
但如今好歹韓浞算是鬆口,他妖聖話趕話說到這裡,也沒有一口回絕的道理。
是以這妖聖只是微微凝眉,便向着韓浞問道:“既然少陽神君能通道理,那自然是最好不過,卻不知神君所言‘舊賬’,又是想怎麼來算法?”
韓浞微微一笑,就說道:“想必你妖聖也是知曉,我之所以放了玉虛宮清修不顧,來到這凡塵打滾,爲的就是看顧家兄韓清!先前那陳宣華兩次向我韓府出手,我爲她小懲大誡,便在這妖妃身上種下了‘釘頭七箭’的道術,本打算着折磨她足夠二十日,就算是恩仇兩消,往後她們只要不來招惹,我也懶得和這妖妃計較動手……”
“那陳宣華不知輕重,些微處置也分屬應該,神君這算通情達理!”覆海妖聖無喜無怒地點了點頭,算是應下這一樁。
不過他這言中之意,也是示意自己沒有出手阻礙,算是給足了韓浞顏面,兩家都不必再往此事上糾纏。
“我的確是通情達理,但奈何妖聖你的手下之人不識時務!不甘受罰不說,還又糾集了幾個海外的旁門左道,雜毛小妖,竟敢二次進犯我修行府邸!這筆賬,如今卻是還沒和妖聖你來算過哩!還有,那焰中仙羅宣,膽敢向我兄長一介凡俗下手,也是受了那蔡容華指使,這賬是不是也該算在妖聖頭上?再來,便是先前,那餘德、羅龍子、玉南溪幾人,難道不是被蔡容華延請來,與我作對?這筆賬,是不是也該算在了妖聖你的頭上?這一樁樁一件件,若是算得不清楚,我還有心隨妖聖你去大荒山神木宮作客麼?”
韓浞語聲一厲,看向覆海妖聖的目光也就不再那麼客氣了。
覆海妖聖聽聞得有些不悅,只覺得韓浞哪裡有半分鬆口的意思,分明是藉着機會來數落教訓自己,打的是堂堂妖族覆海妖聖的顏面!
也是由不得覆海妖聖不氣,面孔微黑着便向韓浞說道:“少陽神君,你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逞口舌之利。到底如何才能抹了這筆舊賬,隨本聖一同去神木宮,若有條件,不妨索性開了出來!勿論法寶道書,靈丹神物,妖帝大量寬宏,想必也不會和你一個小兒斤斤計較,定能夠讓你滿載而歸就是了!”
這妖聖一番話說得當真有些憋氣,險些一口老血就吐了出來。
他有心硬拼,但目光只要一掃過韓浞頭上的一副周天星斗圖,心頭就有些惴惴,知道這隻怕是一件能讓自己吃虧的寶貝,這才逼得他不敢輕舉妄動。
“這倒也簡單……”
韓浞聞言一笑,手中忽然打出一副神煞陣圖,將早就在暗處躲藏着,此刻正伺機逃走的那靈煙島朱信給捲了,送到陣圖中去煉化鎮壓。
然後才扭過頭來,淡淡地向那覆海妖聖說道:“既然妖聖你肯認賬,那我也不會蠻不講理!所謂冤債有主,這一切既然全都是蔡容華與陳宣華那兩個妖妃挑起,那本君也不索別的,只要將這兩個妖妃首級送來我面前,此事便算是揭過了!之後隨妖聖往那神木宮中,面會妖帝,聆聽教導,本君也自是欣然同往,再無推辭!”
覆海妖聖一聽韓浞提出的這條件,眉頭更是越發皺緊,自然不可能答應下來。
兩頭妖狐的性命,在他而言自然是不足輕重,而且說實話他也對那陳宣華與蔡容華多有不滿,一番禍事也的確是這二人惹下的。
如果不是這二妖已經牽連上了大唐國運,天子之氣,就算韓浞不來說,覆海妖聖也早把這兩隻狐狸精給一一拍死,挫骨揚灰!
但偏偏如今卻是不行,這天子之氣的關隘實在太大,容不得覆海妖聖做下半點妥協。
所以這妖聖也知能面色一變,看向韓浞喝道:“少陽神君,你當真打算不顧了前途,與我妖族作對到底麼?”
韓浞聞言卻是笑了,渾不在意就說道:“本君的前途,自有本君自來修行,什麼時候又輪得到你妖族作主?休說是你覆海妖聖,便是妖帝在此,又有什麼本事能夠斷言我的前途!”
“多說無益!”韓浞忽然神色一厲,溝通了頭頂周天星斗圖,然後擡手往那覆海妖聖一指,朗聲喝道:“還是手底下見真章罷!莫要枉費了我從外祖母手中親求下來的一副周天星斗圖!”
韓浞一句說完,就見周天星斗圖忽然一收,然後就化作一道璀璨星光,朝着那覆海妖聖就捲了過去。
這副寶圖原不是韓浞能夠駕馭,也沒有取用了韓浞的真氣法力,只不過如今憑藉着些許的神念溝通,才能夠勉強驅使了爲他所用。
便像是如今,韓浞只是念頭中送去一個想法,要這寶圖爲他擒了對面覆海妖聖來,那周天星斗圖便聞言而動,就向覆海妖聖捲了過去。
而覆海妖聖一見這件法寶打來,立刻心頭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嚴陣以待,絲毫不敢鬆懈,抖手就從袖中放出了一口短劍,向韓浞的周天星斗圖迎了過去。
只見那小小的一口短劍纔剛出手,然後迎風就長,只不過眨眼片刻,竟然已經長到了丈許長短。
這時韓浞纔看清,這覆海妖聖放出的哪裡是一口短劍,分明是混鐵寒尖的一柄長矛!
這卻還不算完,只等那長矛長到三丈六尺,忽然矛身一扭一動,竟然就化作了一條晶瑩剔透的寒霜小蛟,“吟”地發出一聲蛟鳴,便向捲來的周天星斗圖撞了上去!
“化形法寶……”
韓浞眉頭也不禁微皺,口中喃喃着道。
看來,這長矛便是覆海妖聖的本命法寶,如今祭了出來,當算是要和韓浞來拼命了!
不對,到底說來,韓浞卻還沒有那個資格,能夠與元神變化的妖聖拼命。
其實蛟矛、蛟聖,一切都只是衝着那一副周天星斗圖來的!
不過即便這蛟矛是覆海妖聖的本命法寶,可韓浞手中的周天星斗圖卻是紫光夫人親手煉製,原本就是打着主意衝了覆海妖聖來的,哪裡又會料想不到這妖聖有多大的本事?
但見那周天星斗圖化作的一道璀璨星光忽然一綻,分出一道光華,就將那覆海妖聖的蛟矛給抵擋住。
然後這寶圖星光的勢頭卻是半分不減,直衝衝就又朝着覆海妖聖捲了過去!
那妖聖看得一驚,見這星光簡直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哪裡還不知道這手段遠不是自己能夠企及?
“不好!”
面上駭然顏色一現,這妖聖剛剛轉身,就要逃遁,卻沒想那星光也是忽然大漲,來勢猛增,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將覆海妖聖捲了個正着!
只等星光一褪,寶圖現出了烏底銀繡的原形,那覆海妖聖也變作了一條丈許長的小蛟,被這周天星斗圖緊緊地卷在了當中,絲毫動彈不得!
“妖聖,得罪了……”
一見拿住了妖聖,韓浞也是心頭忽然一陣驚喜,志得意滿笑着,就對那邊妖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