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鳳綸與母親此番入都,卻不只是走親戚來的。
前一陣子,收到了家中三叔的家書,說將要從太府寺少卿外放,往徐州去任刺史了。
雖然這徐州刺史,也是從三品的大員,相較太府少卿這正四品上,還是升了一級。
可這南樑一朝,刺史該有多少?
都中卻只有一座太府寺,寺中從來也只得一位少卿!
如今的丹陽呂家,本就樹大招風,最少的就是朝中照應。
所以這太府少卿,與外州大員,對她們呂家孰輕孰重,都不必來說了!
也是自從呂家老太爺,從中書侍郎任上離走,沒得兩年又仙逝而去之後,丹陽呂氏在朝中也就漸漸失了依靠!
如今只憑他呂氏一門,顯然已經是支撐不住這份家業!
所以,才逼得呂鳳綸不得不同母親,一起入都,來連絡母親家顧氏的親眷。
而顧氏門庭中,關連最顯赫的,自然莫過於尚書府——安國公曲家!
禹陽曲氏,從來都是中原第一等的世家。
到了今上一朝,老太爺曲傅,更是甚得樑帝看重。
封了國公不說,還又御賜開府!
而且便是老太爺仙遊了,這“尚書府”的匾額,卻也依舊在那門上掛着!
這須得是多大的殊榮。
朝中“四王八公”,已然是獨一份的了!
不過,呂鳳綸倒沒有太多妄想,也沒有那攀龍附鳳的心思。
她此次入都,只求着能借了曲府姨母之助,進了這建安城的圈子,能夠與朝中大員們有些連絡,就算是善莫大焉了。
之後憑着丹陽呂家的財力,多些打點疏通,讓都中有人能說得上話,就算是爲丹陽呂家,贏得了一息之存!
一旁的呂夫人,瞧着自家不過十五年紀的女兒,嬌俏面容上盡是心事重重,不由得心中就是一痛。
“咳咳……”
呂鳳綸眉頭忽然一顰,掩不住地就輕咳起來。
呂夫人見狀一急,連忙取來一個小瓷瓶,從中倒出一粒藥丸,送給女兒就着溫湯服下,這才總算好些,不再咳嗽。
呂夫人瞧得心疼,面上帶了一絲悽苦就道:“苦了我鳳兒,從小害的這病,如今到了這北邊不得將養,可又如何是好?不如還是待得兩日,便回丹陽去……”
呂鳳綸卻是順了口氣,搖了搖手,示意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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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勉強一笑,便勸着自家母親道:“女兒這病,母親還不知道麼,從來只是咳嗽幾聲,也沒甚大礙的!在哪裡不是養着,建安和丹陽又有什麼不一樣?”
呂夫人一聽這話,心知女兒是在安慰,稍一猶豫,到底還是欲言又止!
心中無奈,可也只能又輕嘆一聲搖頭,將女兒擁入懷中憐惜。
且不管母女二人說話。
這呂家的一行,卻是盞茶之後,就到了尚書府曲家門前!
呂夫人也是有封蔭誥命在身的,其先夫在世時,乃是從三品秘書監,只不過逝去的早,否則呂家也不會有如今的危急。
且又兼復,這呂夫人還是顧夫人親姐,因此,這呂家母女雖是一行女眷,可也得了府中夫人們迎候,此刻都聚在紫壽堂外等着!
顧夫人更是領着外侄女曲飛煙,迎出了中堂,在跨院門前翹首以盼。
曲飛煙是長房嫡女,年芳十七尚未出嫁,倒是在府中管着半個家。
這會兒見顧夫人似是思親心切,面上等得有些焦急了,便笑着上來安撫道:“二嬸嬸寬心,呂家姨娘不是已經到了門前,立刻就能見着!”
顧夫人此時,卻也像是近親情怯一般,深怕姐妹相隔年久,生分開了,纔有這麼些焦慮。
也是難怪,畢竟姐姐出嫁念頭太久,整二十年了!
這二十年間,姐妹也是因爲相隔遠了,難得相見。
記得上一次會面,卻還是十二年前,她纔剛生了曲承澤的時候。
“十數年荏苒,也不知我這姐姐,又該變得有什麼樣子了……”
顧夫人心頭有些惴惴。
但卻聽身旁曲飛煙輕笑一聲,又是撫慰道:“到底血濃於水,姐妹至親!便是再有什麼變化,卻難道會不是二嬸嬸的姐姐了不成?”
顧夫人一聽這話,卻是十分受用,也立刻就安下了心思來、
可不是麼,管怎麼變化,也始終是自己的至親姐姐!
心中思緒泛起,想到的,也全是年幼時候,姐姐照顧呵護的點點滴滴……
“妹妹!”
忽然聽得一聲呼喚,顧夫人眼中忽然一花。
瞧着纔剛轉進院中的呂夫人,記憶中的影子,與眼前朝着走來的婦人,頃刻就重疊在了一起!
“姐姐!”
顧夫人輕喚一聲,連忙往上一迎。
眼中一酸,淚水也忍不住地就涌了上來!
呂夫人也是忽起感懷,拉住了妹妹淚眼朦朧。
一旁的曲飛煙卻是親切笑着,將呂夫人身後的呂鳳綸給迎了過來。
“好俊的妹妹!”
曲飛煙上下打量了一番,真心實意地就笑讚了一句。
“姐姐謬讚了,小妹惶恐!”
呂鳳綸聽得面上一紅,也是禮數周到,對曲飛煙深施一禮,恭敬見過。
曲飛煙笑着搖頭,又道:“都是自家姐妹,妹妹何須這般客氣!”
說完,也是引着呂鳳綸,就往顧夫人這邊來了。
“這是鳳兒麼?多年不見,竟出落得這般大方了!”
顧夫人輕輕拭去淚痕,瞧着近前的呂鳳綸,心頭也是十分喜歡。
呂鳳綸又被母親牽過來,恭敬對顧夫人稱了一聲:
“姨娘!”
“好,好!老夫人已在裡邊等着了,快隨我來罷!”
顧夫人自是喜不自勝,引着呂夫人母女二人,就往院中進來。
在紫守堂前,呂夫人又見了曲府的長房與三房,兩位府中誥命,自然也是一陣寒暄問暖。
呂鳳綸又再得了一通誇讚,還見過了幾位曲府的姐妹,上下接應俱是大方得體,落落出衆。
長輩們瞧來乖巧,姐妹們只覺可親,真正是給這曲府的女眷們留下了個不俗的初見!
“好了好了……”
顧夫人輕笑一聲,愛護着將自己這侄女牽了過來,然後才道:“只在這裡和你們說話,裡頭老夫人該等得乏了。還是快讓我領進去,拜見過了老夫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