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陽光明媚。
雲伴鮮起了個大早,舒舒服服地在牀上伸了個懶腰。這個時候,沈復已經在牀下整理衣冠了, 於是, 她便裹着被子, 看着他行雲流水般的動作。
見丈夫的舉手投足間都隱隱透着溫雅與從容, 雲伴鮮不禁覺得, 如此賞心悅目的男子擺在眼前,也難怪江茹寧會頭腦發熱了。
正暗自思量着,她看到回過頭來瞧她的男子微微一愣。
“在看什麼?”須臾, 沈復笑容可掬地回到牀邊,坐下身來, 盯着她的眉眼。
“你好看嘍。”雲伴鮮毫不避諱地說着, 眉宇間一點兒也沒有女兒家的羞澀。
沈復聞言啞然失笑, 接着就冷不防在她紅撲撲的臉蛋兒上輕啄了一口。
“你也好看。”
如此禮尚往來,他自是被女子嗔怪着輕推了一把。
“臉上有油呢, 你也不嫌髒。”
他怎麼可能嫌棄她呢?
沈復兀自笑着,捧起嬌妻的笑臉,放到脣邊細細品嚐起來。
可惜,耳鬢廝磨的溫存沒持續多久,就被屋外的一陣嘈雜給打亂了。雲伴鮮氣喘吁吁地從沈復的懷裡掙脫出來, 一下子就辨別出了某個尖銳的嗓音。
“沈復!雲伴鮮!你們給我出來!給我滾出來!”
被要求“滾出去”的夫妻倆面面相覷了片刻, 便有云伴鮮鬆開棉被, 往外挪身。
“你就這樣出去?”眼瞅着妻子穿上鞋襪後只匆匆披了件衣裳就要往屋外去, 沈復忍不住脫口而出。
“這樣出去才能閃瞎她的眼。”哪知對方只回頭妖嬈一笑, 就攏着衣襟,施施然邁開了步子, “你待着別動,我去會會她。”
沈復無語:他可以告訴她,院子裡興許會有家丁在,他不想她這副嬌柔嫵媚的姿態被別的男人看了去嗎?
這顯然是行不通的,因爲,他那頗有主見的嬌妻已經走得沒影了。
是的,雲伴鮮不慌不忙地行至門口,伸手親自打開了房門。頓時,少女叫囂的聲響和丫鬟勸阻的聲音魚貫而入,卻又在她們看見她的一剎那偃旗息鼓。
江茹寧一時間有些發愣。她設想過雲伴鮮的很多種反應,有抵死狡辯的,有驚慌失措的,有閉門不見的……可就是沒料到,對方會像現在這樣,披着一件鬆鬆垮垮的衣裳,氣定神閒地與她對視。
最可恨的是,她……她居然雙頰微紅、媚眼如絲,完全就是一夜(和諧)春(和諧)宵後的樣子!而她……而她!
猝然還魂的少女忽覺怒不可遏。
“賤人!你算計我!”說時遲那時快,江茹寧怒目圓睜,作勢就要衝上前去給對方一巴掌。
雲伴鮮當然不會傻站着被人打,她眼疾手快地擡起右臂,一把攥住了少女徑直襲來的手掌,牢牢地將其桎梏在半道上。
要知道,她可是跟鍋碗瓢盆打了多年的交道,論力氣,可絕不是江茹寧這個深閨小姐能夠比得過的。是以,少女卯足氣力都沒能掙脫她的束縛,一直到她冷不防發力一推,才令其一個踉蹌退回原位。
“一大清早的,二妹妹這是發的什麼瘋?”目視少女倒退數步才被侍女扶穩了身子,雲伴鮮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才發瘋!”江茹寧尖着嗓子吼還了一句,一雙眼卻忽然看向她的身後,“沈復呢?!叫他滾出來見我!”
“妹妹一大早的擾人清夢,還吵着嚷着要見自己的姐夫,所爲何事?”
“少在這兒給我裝腔作勢!你們……你們!”
少女氣得手指發顫的同時,雲伴鮮正將雙手交疊在胸前。上身慢悠悠地倚靠在門樑上,她好整以暇地注視着怒火中燒的少女,一副“我們怎麼樣?”的架勢。
江茹寧說不下去了,雖然她自認爲很厲害,可那等羞恥之事,還是叫她難以啓齒。
因此,她不知不覺地漲紅了臉,怒氣衝衝地瞪視着老神在在的女子,靈機一動,說:“你們陷害我!就不怕我把你們告到官府去!?”
噗——
雲伴鮮差點噴了。
沒想到,她這素來奉行“本小姐就是王法”的蠢妹子,還會求助於官府?
心裡放肆地嘲笑着,雲伴鮮面上還是裝作一頭霧水的模樣,字正腔圓地說:“妹妹,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啊。我同夫君與你井水不犯河水的,何時陷害過你了?”
江茹寧當然不能就這麼被她套出話來——她得找沈復當面對質!
以這一決定爲指導思想,少女什麼也不肯所說,就一個勁地要求沈復現身,奈何雲伴鮮死活不肯叫人,兩人僵持不下,最後還是懷安公主聞訊匆匆趕來,才結束了這老清老早上演的鬧劇。
然而,鬧劇謝幕了,正劇卻開演了。聽寶貝女兒哭哭啼啼地訴說了自個兒昨夜裡的遭遇,懷安公主氣得簡直就要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你怎能幹出這等糊塗事來!!!”
被母親責罵的少女哭得梨花帶雨。
須臾,她抽抽噎噎地扯了扯婦人的衣袖,撅着嘴委屈道:“女兒也是難受嘛!娘你知道的,女兒就是看上那個沈復了,不得到他,女兒這輩子都不會死心的……”
隱去了自己私下把藥倒掉的事實,江茹寧如今只想撇清自己的責任,並讓母親替她報仇雪恨。
可是,懷安公主哪會看不透她的那點心思,當即就恨鐵不成鋼地瞪大了眼,斥責道:“你還好意思說!?沈復是什麼人?是那個賤人的夫君!外面這麼多王公貴族,你哪個不要,偏偏就要他?!還‘不會死心’?我看你是昏了頭了!”
話雖如此,事情還是一碼歸一碼。聽江茹寧又仔細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懷安公主不用思考也能斷定,女兒定是被雲伴鮮那個賤丫頭給算計了!
還有那個沈復!當初居然還騙自己說會在那丫頭跟前陽奉陰違,而今看來,被陽奉陰違的人分明就是她自己吧!
怒不可遏的婦人無法忍受旁人這般戲耍自己,更沒法原諒他們此番對江茹寧的設計。
她一定要爲寶貝女兒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