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134覆盤洛陽之戰
北齊河清三年臘月,隆冬刺骨。
突厥與北周兵臨北齊邊境,洛陽城。
爲此役,諸國備戰多年,即決高下也決生死。
大戰焦灼之際,是北齊武成帝高湛親自督軍,蘭陵王高長恭領中軍,段韶斛律光各領左右。
北齊三軍齊發欲與北周、在洛陽城北的邙山腳下決一死戰。
此戰起因,竟是北齊劫掠了本該送與北周和親的突厥公主,突厥以此爲由迅速集結兵馬,屯兵齊周邊境,同時還招呼北周出兵伐齊,得表現出求娶的誠意。
北周於是出動大冢宰宇文護、太師於謹、南境虎王權景宣、尉遲迥、宇文氏宗親等人,發精兵十萬兵臨洛陽城下,作勢要報一年前約仗北齊,卻打的稀爛、無功而返的仇。
主要也是爲給北周皇帝,把皇后給搶回來。
大戰在即。
北齊一開始節節敗退,豫永二州當場降了權景宣,周軍在南境虎王的帶領下勢如破竹,打風陵渡龍門直逼洛陽。
而洛陽西北隅有座金鏞城,乃漢魏曹丕所建百尺樓舊址,後修爲軍事堡壘。
周軍久攻不下這處硬骨頭,便圍困金鏞城,隔絕其內外聯絡,連鳥都飛不進去。
城內正在彈盡糧絕、以爲要效仿昔年臺州羊侃之故,去見先帝時,救命星出現了。
有位鬼臉儺面的小將,只領幾百騎便衝進了被周軍層層封鎖的圍困,稱是援兵蘭陵王。
城內被困瘋了的守軍根本不信他,卻在他摘下鬼面露出曠世美貌那一刻,從麻木到瘋狂。
摘面具自證身份後的蘭陵王,率衆突出重圍,贏得絕地轉折,且在敵軍先鋒風陵王渡龍門、營救突厥公主之事中欲擒故縱戰術迂迴,才得以爲齊國揭穿柔然的誣陷。
在這一仗裡,把圍魏救趙、借刀殺人、暗度陳倉等計謀用全了的柔然,不僅把引以爲傲的幾位女可汗、繼承者都葬命於此,也徹底覆滅了掀翻突厥、捲土重來的有生力量。
民間傳聞,近年溶洞裡猖獗的妖物,便是六年前齊周洛陽之戰時,戰敗的柔然突厥人、西北羌胡乃至九黎人,逃來的殘兵敗將及死屍堆在此處,受怨氣而擰成了養蠱養屍的風水寶地,故而隔幾年便要出來害人。
衆人逮着親歷者蘭陵王在此,自然要吹捧重提一番他的蓋世戰績。但要說起當年蘭陵王一戰成名的邙山之戰,就不得不提整件洛陽之戰。
起初是周國太宰認了西魏女帝、華胥女首領的兒子爲義子,封作風陵王,並遣其隨使節往突厥,去促成北周皇帝求娶公主爲後的婚事。
突厥小公主當初年方十三,正是天真爛漫,跟着風陵王便入了邊境。
卻不料,公主被柔然伺機掠奪而去,又嫁禍北齊,以此激怒突厥向北齊宣戰。
北周太宰原是不願出兵伐齊,纔派義子風陵王去營救公主。
而這風陵王小小年紀便頗顯英才,竟混入了重重包圍的洛陽救出公主,還裡應外合險些攻陷洛陽,直到敗給金鏞城下摘鬼面的蘭陵王。
柔然到頭來也沒能顛覆突厥,所以那羣戰敗的人向南潰逃,又身陷在了邊境戰亂。
這幫人沒提洛陽之前,元無憂還沒覺得虧心。
此時便是死的心都有了。
當年母皇讓她認殺父仇人爲父,那位北周攝政的太宰宇文護,是知道她女扮男裝的,但當時她年齡尚小,才十二歲,便以爲她長大後會嫁入宇文家,北周連帶把華胥國都給收入囊中,沒成想她得了爵位,便哪吒鬧海起來。
高長恭一聽最後那幾聲封號,鬼面底下那雙黝黑鋥亮的大眼,便跳動的銳利又兇悍。
“別提風陵王那小屁孩兒,見他一次揍一次。”
元無憂:“……”
剛過去一個負心女風既曉,怎麼他又逮着記恨風陵王了啊!兜兜轉轉就可着她罵是吧!
這位茅山羊道長在老君山修行多年,自然對洛陽之戰記憶猶新,也確實有戰敗的殘兵逃至魯陽深山一事。
如此看來,他便更不能輕舉妄動了。
於是羊道長便要給魯山算一算,並非六壬掐指算、周易排個盤,而是鋪起了排場。
矇眼的道長手拿羅盤符籙,身披先天八卦,手捻着紅繩,在堆砌出魯山地形的沙盤上尋龍點穴,說魯山一帶確實有妖邪之氣流竄,又被金光紫氣壓制,定有不懼邪祟之人來破此危局。
洞窟內積怨數十年,決不可貿然闖入,恐會被妖邪侵體、蠶食,而是需要有人打草驚蛇,攪亂妖洞內的死寂。
元無憂在最前頭圍觀,聞聽此言,面露茫然:
“您直說啥意思吧?您不想進山了?”
羊道長:“非也,是找個健全之人打頭陣。”
而後他細手一擡,指了指元無憂的方向,
“此女面帶華蓋符璽,適合做先鋒。”
元無憂申請撤回剛纔那句話。
“不是……您眼睛都蒙着呢,咋瞧出的我面相啊?實指望我衝鋒在前第一個倒下,就不還我劍了是吧?”
“並非要你直接開山進洞,那沒用。倘若直接去地底下,在場諸位就算帶千軍萬馬去,也是填無底洞,畢竟那是妖魔的道場。但在魯山腳下的女魃廟,可是活人的道場,地通陰陽。”
羊道長白衫聖潔,蒙着眼,嗓音空靈若神喻,可滿嘴都是鬼神莫測。
只見小表姑瞪大了琥珀鳳眸,眼神虔誠,
“每個字單蹦我都認識,咋放一起我就聽不懂了呢?能不能撈點乾的,道長有妙計請直說。”
羊道長倒也配合,出口便是:
“妙計便是:你去女扮男裝假扮新嫁郎,攪鬧女魃廟的獻祭場,明日在一同進山。畢竟今夜子時一過便是初一,就算你不主動獻祭,妖孽也會出來禍害男子,正好沒有月光適合捉妖。”
羊道長但凡是個純粹的上清弟子,斷然說不出來這些話。因爲出自南天師道的、上清派始祖南嶽夫人魏華存,雖爲五斗米道女首領祭酒,師從左慈,但不屑甚至極爲排斥其房中術採陰補陽,而是強調人體內精氣神的修煉,不重煉外丹,因信衆和傳人多爲江南士族,又被稱爲道家中的貴族。
且創立三清,信奉西王母、玄女賜書。
到了茅山道創始人陶弘景這裡,更是主張修無情道清心寡慾,以純陽體克世間妖邪。
斷然不會如此隨意的說出,讓她女扮男裝,結冥婚替嫁的話。
但這位羊道長兼修的五斗米道,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元無憂單好奇一點,他修這兩個雖是同源但道義相反的宗派,也不怕精神錯亂?
有羊道長出了主意,還說的義正言辭,衆人便附和了起來,商議着,要不就讓鄭氏小表姑扮新郎,去女魃廟一探究竟?
元無憂倒不是不能去,相反,她因剛纔想起了洛陽之戰,心裡有愧,挺願意衝鋒在前的。
但要是有人逼着她上花轎,趕鴨子上架,她便沒那麼樂意了。
大下午的,太陽愈發失去了熱度。元無憂感到十分心寒,居然沒有人說不讓她去的。
就在這時,人羣裡站出來個紅衣鬼面男子,嗓音清朗道:“我來替她。”
元無憂愣了,“你替我男扮女扮男啊?”
高長恭鳳眼一橫,沒好氣道:“替你扮新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