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正相擁之際,忽然看見個黑衫姑娘出現在眼前,原來剛決然離去的華胥小女帝,居然不知何時折返了。
元無憂看到兄弟二人如此親暱的擁抱,並不詫異,只鳳眼斜睨打量了倆人一樣。
倆人頓覺尷尬,高延宗趕忙鬆開兄長,還拍了拍高長恭胸口的護心鏡。
高長恭沒說話,高延宗先警惕道:“你都聽到我說的了?那你…怎麼想?”
元無憂只奔高長恭走來,目光直勾勾盯着他道。
“高長恭,我們還年輕,你還沒瘋狂過,不要太早爲道義犧牲行嗎?我們想要的一切終將能得到!你信我嗎?不需要你現在犧牲,只要你隨我……衝鋒一次吧!”
她這字字句句,都像站前動員時,煽動軍心嗷嗷往前的統帥,高長恭雖是統帥,也被她這番拙劣又真誠的鼓舞,給帶的有些死灰復燃起來。
高長恭撇嘴笑了一聲,“你要我怎麼做?我願爲你衝鋒在前。”
元無憂暗自苦笑,原來他並沒有改變,他還是那個高長恭,那個…勸別人要好好活着,自己卻願意捨生赴死的高長恭!
她心頭忽然涌出深深的內疚來,趕忙道,
“長恭你別做傻事!你只需信任我,看我怎麼做就好。我們一定會留名青史,永垂不朽。”
“我信你,放手去做,記得回來接我。”
元無憂點了點頭,看向高長恭身後,邁步要走的高延宗,
“阿衝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高延宗本想結束這段見不得光的關係,可兄長卻在這時放手了,加之北周天子的求娶施壓,便把他這點私情推到了風口浪尖。即便周國意料之中的固執,不認定華胥女帝和他有私。
如今被她用這種訓話的語氣一叫住,高延宗頓時汗毛都豎起來了。
一見華胥小女帝走向自己弟弟,高長恭擡起了龍鱗護手,識趣地道:
“你倆聊,我先走了。”
鬼面大將一甩身後的披風,大步離去。
高延宗見狀目光擔憂,剛喊出一聲“四哥……”
就被姑娘家握住了冰冷的細手。
高延宗只好硬着頭皮看向她。
四目相對,元無憂的眼神依舊銳利冷漠,
“我平時…是支持無愛之歡的,而現在,你是因爲你四哥纔想離開我,還是真無愛?”
高延宗長睫微垂,略一沉吟,再次擡起細密的眼睫時,深褐色的桃花眼眸裡,便凝了深沉的堅定。
“現在北周後梁聯軍壓境,宇文家皇帝找來了你的長輩求親下聘,齊國根本沒說話的份兒,如果你能平了這件事,緩解三國紛爭……我可以去跟四哥坦白,去爭取咱們的以後。”
元無憂點頭,
“我能!這條路我走了這麼多年,我早就知道,等待我的只有死和踏平坎坷,我每一天都當最後一天過,每一天不是死就是成功。”
高延宗搖頭,“我不希望你死,在此刻我和四哥想的一樣,你安安靜靜活着行嗎?”
“不行,我要爭!”她蹙眉厲聲斷喝後,才意識到失態。
元無憂望着眼前男子流轉的眸光,擡手捏起他微尖的下頜,眉眼柔情道:
“因爲我多情,我不想辜負每一個愛我的人,想得到每一個我愛的人,我只有自己去當那個掌權者,才能得到我想要的。所以……只要你敢愛我,敢追隨我,我會掃平一切障礙來接應你。”高延宗擡起自己細瘦潔白的指掌,來握住她捏自己下巴的那隻手,掰手腕一般,衝她眸光炯然道,
“那就……打個賭。如果這次拒婚周國你贏了,我跟你。如果你輸了,就此爲止。”
元無憂堅定道,“好,一言爲定!我定會回來找你!……和死。”
高延宗笑出了聲,
“好,我喜歡的就是你的霸主氣魄,如果你能贏,我就豁出去名聲,也要做你的外室。生當復來歸,死當以命陪。”
她聞言,雪白的額角狠狠抽了一下。
“不許你以命相陪!”
“我也不想聽你視死如歸的話。”
“……”
***
沒了蘭陵王這層關係,又沒了華胥國主爲齊國征戰的名頭,齊國謀士便不再聽她使喚,連蘭陵王部下的士兵自然也對她沒個好臉色。
彼時,博望城內,一家小酒館裡。
元無憂的破陣小隊,此時坐在一桌吃飯。
就一張尋常的四方桌子,四個角分別坐了元無憂自己、馮令心、伽羅、阿渡,而跟元無憂擠在一邊板凳上的,卻是安德王高延宗。
高延宗彼時沒穿甲冑,就一身服帖的絳紅色軍服,頭上編了幾條小辮子,又都扎進馬尾辮兒裡。
雪白飽滿的額頭上,還勒了一條銀絲捲成麻花繩的細抹額,把幾綹細碎的劉海兒散落在鬢角,挑亮那張白嫩漂亮的娃娃臉,頗具一股少年的清爽之氣,瞧着像跟女帝妹妹同齡。
就這樣坐姿端正,又乖巧又寡言少語的高延宗,他伸筷子想去夾一塊肉,卻被馮令心擡筷子搶走,而後順勢丟進伽羅碗裡。
馮令心最看不起高延宗的風評,故而自從得知他勾引完女帝姐姐,害的兄嫂不合後,還當衆拒絕姐姐,羞辱姐姐,分明就是個騙色的負心漢,就對他沒有好臉色。
“你害的蘭陵王放棄姐姐,她都不是你嫂子了,你都當衆拒絕她的求婚讓她出醜了,你還賴在這裡幹什麼?”
元無憂趕忙嘖聲呵斥,“不得無禮!安德王當時有苦衷的。”說着,她也夾了塊肉送到高延宗碗裡。
高延宗也不解釋,默默吃碗裡的東西,才嚼了幾口,正衝身側的姑娘臥蠶彎彎的一笑,突然就皺眉撂下筷子,以手捂嘴,扭頭吐在身旁的地上,小聲乾噦,連連作嘔。
把元無憂急的,連忙湊過去給他拍後背順氣,並拿空出的一隻手倒了杯茶遞給他。
倆人這一頓忙活,把在坐的仨人看懵了。
阿渡歪頭問馮令心:“你們漢人……有男的懷孕的先例嗎?”
馮令心斷然反駁,“當然沒有了,而且前兩天他纔跟我姐……也不能那麼快啊?”
說着,她目光震驚地看向高延宗,衝元無憂小聲道,
“姐姐,你不會撿了別人用剩下的吧?”
元無憂皺眉呵斥,“不許胡說!他是身體不適。”
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