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進府,陳翠才從別處打聽到到李衛的下落。原來就在他們約好的那個下午,李衛出門的時候,卻被臨時告知要去通州的一個莊子上替四爺拿東西,至今未歸。這樣的信息搞得陳翠很鬱悶,就好比你拼死拼活的考試,本想讓別人羨慕一番的,結果老師沒改卷子。
那是種有氣無處撒、有怨無處撒的心態,想要找那位雲姑娘撂狠話,卻沒想到他們不是一個工作單位,日常幾乎沒有碰面的可能性。於是陳翠只好躲在自己的屋裡,畫圈圈詛咒一切覬覦李衛的丫鬟和宮女,最終自己給自己折騰了一肚子歪風邪火。
因爲陳翠的工作性子是早就規定好了的,所以她每日只在小廚房裡幫忙,偶爾打個小手什麼的,倒很輕鬆自在。這個小廚房是專門預備給主子們熬粥做點心的地方,正處在前院和後院的交接位置,兩邊是片竹林,只是初冬時節已經看不出來好的景緻了。
剛開始的時候,福晉還是很好奇陳翠這種簽了活契進府之人的,可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福晉實在是發現不了陳翠有什麼大奸大惡的動向,四爺也沒怎麼和她接觸,也就不再管她了。
四爺從陳翠進府到現在一個多月了,不要說見面,就是讓人吩咐陳翠做粥的事情都沒有過。
因此陳翠成了四爺府裡徹徹底底的閒雜人等,睡飽了就晃去小廚房洗個菜、切個寡什麼的,困了就去睡覺,無人敢管。慢慢的陳翠對這種生活越來越習慣。
陳翠本來還有些懷疑四爺的動機不純,畢竟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四爺家的銀子又不是花不完。如今也放了心,開心的想着或許她真的走了狗屎運。
閒散的日子過久了,陳翠就開始胡斯亂想起來,首當其衝的就是李衛,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如何才能見到李衛。
每天陳翠閒來無事的時候,就會很矛盾的逛到一個地方——後院與前院交接的門口,並在這裡徘徊良久。她既希望能夠瞄到李衛,順便告知他進府這件事情,又不想見到李衛,因爲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她進府這事。
在高郵,李衛交代瘟疫橫行期間不要讓任何人進門,她卻讓四爺一行人進了門;李衛不想讓她進府,她最後還是頭腦發熱的進了府,這些事情,她陳翠還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李衛從通州回來的當天,懷裡揣着幾個熱騰騰的糖火燒就直接去了小院。本來想着與陳翠見上一面,爲前些天的失約道歉的。可奇怪的卻是小院的大門緊閉,無論怎麼拍門都沒人應。可恨當初自己把這裡收拾的太好了,爬牆都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到了晚上李衛碰見來這邊辦事的堂哥,才知道陳翠大半個月都沒在這住過了。按照堂哥的說法,這人八成是進了雍親王府。李衛當時就生氣了。
當初爲了兩個人的未來着想,千叮嚀萬囑咐不要進去。那丫頭可是當面答應的,背後居然給他弄個措手不及,真是皮太癢了欠收拾。
進了府、交了差,李衛就開始在府裡秘密的打探陳翠的下落,因爲實在是想不透陳翠進府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又擔心陳翠不適應府裡的生活。所以這些天李衛都很煩躁,兜兜轉轉的找不到出口,連覺都沒怎麼睡好。
不久之後,李衛就得到了消息,陳翠在府裡的小廚房,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
月黑風高,星無雲疏的夜裡,瞅到機會的李衛終究還是排除萬難到了陳翠的房門口,所幸陳翠是一個人住。這期間躲過了兩批侍衛的檢查,三個太監的巡夜、四名宮女的夜談。
“李衛!”聽到外邊輕輕的敲門聲,迷迷瞪瞪的陳翠一打門看清來人之後,就將睏意拋到了九霄雲外,欣喜的喊道。
“噓!”李衛趕忙捂住陳翠的嘴,用腳將門輕輕關上。纔開口說道:“小點聲,嫌我命太長啊?”
“哦!”陳翠太興奮了,古話怎麼說來着?踏破鐵鞋無覓處,見李衛不用費功夫。這陣子,恐怕前後門中間那幾個守衛差不多都認識她,每天兩趟、雷打不動、探頭探腦、鬼鬼祟祟。
“爲什麼進府?”阻止陳翠點燈的動作,李衛黑着臉很嚴肅的問道,讓自己睡不着的罪魁禍首也別想太好過關了。
陳翠扭捏着不肯回答,看看地、望望屋頂,也不管李衛看不看得見,很爽朗的給人一個大大笑容。
“說話!”
“這麼久沒見,你都不想我嗎?一見面就這樣,小心我會生氣哦!”拉住李衛的胳膊,晃來晃去繼續饒彎子,先撒嬌了再說。她越可愛,李衛就越下不了黑手。
“勸你還是實話實說,我可以考慮放你一碼。”李衛很誠懇的說道,憋着笑意無視陳翠的傲嬌行爲。
“真的嗎?”李衛真是大好人。
“理由?”
很明智的找了個安全的地方,陳翠才小聲的說道:“我說我是來做工賺錢的,你信嗎?”
“你覺得呢?”連想都可以省略了,李衛直接挑眉問道。說句話就敢跳那麼遠,還一副逃跑的架勢,一定是在撒謊。
“呃!其實吧,我也不太相信耶!”訕訕的笑了兩聲,陳翠討好的蹲在李衛面前說道:“對不起嘛,人家也是有原因的。”陳翠也很沮喪的,自從進府沒有一天不後悔的,當初只想着佔地盤了,居然忘了很多現實性問題。
“把原因說來,我聽聽。”整整衣服,李衛一臉嚴肅的坐在牀上說道。那表情,那動作,再加一個驚堂木那就是包公在世了。
委委屈屈的走了過去,立正站好將那些天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包括遇見四爺、三個男人的閒話、契約上的條件,和一些籤契約的過程。末了還狠狠的埋怨了李衛在自己需要的時候爲什麼不出現。
“你是說四爺準你籤活契?”李衛驚訝的問道,徹底忘了和陳翠算賬的事情。
“是啊!我當時好奇的要死。”陳翠從開始說話就觀察着李衛的動作,直到他沒有剛纔的正襟危坐才笑着走到李衛身邊,很沒正性的坐在牀上,倚在李衛身上說道。
李衛皺眉陷入了沉思,京城各大王府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例子,在他看來籤死契不是表示成爲奴才,而是忠心的一種表示。如今四爺讓陳翠籤活契是什麼意思?
“先別皺。”陳翠輕輕的撫住李衛的額頭,笑着從枕頭底下拿出兩張紙遞到李衛的手上說道:“這是當時籤的契約,你聽我說把話說完再皺眉也不遲。”
把東西放在李衛的手上,陳翠得意洋洋的把契約的內容大致說了,末了很自豪的給出自己的想法:“這份契約和二十兩的銀票,我一直貼身帶着,不管什麼時候一有不對勁我立馬贖身走人。如何?”陳翠本人對那份契約還是很滿意的,無論是薪酬還是工作條件、福利都一一標出,大不了她拍屁股走人。
“四爺怎麼會和你籤這種東西?”很仔細的聽完陳翠的描述,李衛把契約上一些條條框框翻來覆去的想,卻怎麼也找不到頭緒,不僅好奇的問出了口。
“不知道,也許我天生麗質難自棄,或者我舉世無雙天下無敵,又或者四爺覺得我手藝精湛所向披靡,很多種原因的。”誇完自己,看李衛還在那裡一副冥思苦想狀。陳翠又加了一句:”李衛啊李衛,你是哪輩子燒的好香呢,找到我這樣的氣質美女,上的廳堂,下得廚房。?”在李衛的面前,陳翠放的越來越開,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只要李衛在身邊,出事了也有人給自己善後。
“噗~”這種自戀的話,饒是憋了好幾天火氣的李衛也受不了,直接笑道:“是拉,是拉,我上輩子燒的好香,讓我找你這麼好的姑娘。”那個“好”字說的極重,諷刺味道十足。說罷,還象徵性的捏了捏陳翠的臉,好似十分的滿意。
“切~”陳翠擺擺手,大大咧咧的走到李衛身邊從新坐下,掰人家手指頭玩兒。
“對了,我一直想問,以前你是不是和四爺見過面?”李衛想起進京途中發生的事情,開口問道。
“怎麼想起問這事兒?”心裡一咯噔,陳翠心想完了,高郵縣的事情要曝光了。
“沒,只是上次見面的時候,四爺提過你做飯好吃的事,怎麼他以前吃過?”李衛百思不得其解,照四爺所說,他們應該是在高郵見得面。可是當時市面那麼混亂,陳翠不該和別人有接觸纔對。
“我跟四爺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那個時候怎麼可能見面呢?呵呵。”不知道爲什麼,陳翠就是不敢讓李衛知道她和四爺在高郵見過面的事情,直覺裡李衛肯定會很生氣的。
“奇怪,我怎麼覺得….”
“你渴不渴,我給你倒杯水吧?”陳翠趕忙轉移話題。
“不渴。”
“餓不?晚上從小廚房順了些點心,我給你拿去。”
“不餓!”李衛果斷制止住陳翠任何逃避問題的可能性,拉住欲走的陳翠不放。
“那我給你按按吧?李哥哥好可憐哦!辛辛苦苦爲了陳翠來回奔波。”逃避不成,陳翠迎頭趕上,先虛僞的討好總是沒錯的。
“好啊!我脖子酸。”
“哦!”老老實實的拖鞋上牀,蹲到李衛的身後邊認命的按壓起來,這李衛怎麼就不知道心疼人呢?按摩很花力氣的。她什麼時候可以出頭啊,怎麼老被李衛欺壓着做小媳婦啊?
“肩膀!”
“哦!”換了個陣地,使勁的按。
“下邊點!”
“哦”這肩膀是什麼做的怎麼這麼硬?
“上邊!”
“……”忍字心頭一把刀。
“算了,還是按脖子吧。”
無語,擡頭望望天,陳翠再次後悔進府這件事情。她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不在小院裡好吃懶做、混沌過日,居然跑這裡給李衛當按摩師傅。
“要不,我躺着給你按吧,腰那邊也酸的難受。”憋笑太難受了,肚子有些不舒服,還是換個姿勢享受吧。只是陳翠這些怪異的動作組合起來,讓李衛更加的確認,陳翠絕對有事瞞着自己,她在愧疚。很好,別讓他查出來。
陳翠眼睜睜的看着李衛也脫了鞋子,在自己面前躺下。動作自然的讓陳翠咬牙切齒,切~小媳婦果然不是人當的,有些人得了寸果然會進尺。
“啊!你謀殺親夫啊?”坐在牀邊,李衛皺着眉頭揉腰部。還真下的去手,痛死人了。
“誰讓你得寸進尺來着?”陳翠得意洋洋的說着,估計剛纔自己那掐人的勁頭,李衛腰上不脫層皮也會青紫一大片,嘿嘿,敢得罪我陳翠。
“是我得寸進尺還是你做事不地道?”扶着腰,慢慢的坐了起來。死丫頭,下手真恨!“可憐我從通州一路快馬加鞭,一心想着讓你嚐嚐剛出爐的糖火燒,結果呢?”
“什麼東西?”
“大順齋的糖火燒,剛出爐的。”李衛沒好氣的說道,當時他可是費了好大勁才保住那糖火燒的。要不是爲了讓味道更好些,他至於快馬加鞭嗎?
“你給我買東西了?”陳翠控制不住開始傻笑,心裡無限的幻想,李衛出門居然還會買東西,一路快馬的把東西送過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李衛也離不開我呢。哎!後悔啊!她幹嘛不再等幾天才進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