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李峮病重

有些事情在陳翠的刻意隱瞞之下, 李衛並不知道陳翠日常所受的委屈,因爲他早出晚歸。石榴有時候替嫂子心疼,想要告狀的時候, 陳翠就攔着石榴說莫讓哥哥操心家裡。

忍了所有的委屈, 說來說去, 不過是不想這個時候讓李衛煩心。李胡氏去世的陰影表面上雖然已經淡去, 可從李衛越來越沉默的態度中, 陳翠可以看出來李衛對母親的愧疚。

都說血緣是割不斷的紐帶,作爲被遺棄的孤兒,陳翠曾經對這話嗤之以鼻。可對李衛母子間的關聯, 她相信這其中真實的感情,自然不願意拿瑣碎的事情驚擾李衛, 惹他心煩, 只在心裡求時間能淡化一切。

時間過得很快, 雖然陳翠每日的作息沒有改變,可心態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穿越兩年多來, 李胡氏對陳翠心中親情缺憾的彌補,李衛此時的母子情深,都震撼着陳翠的內心,尤其是李峮的牙牙學語,讓陳翠徹底放棄了曾經的怨恨。

放掉曾經的包袱, 拋掉對父母遺棄的糾結, 想要輕裝上陣, 歡快的走出自己的幸福;陳翠也相信李衛也能夠將對李胡氏的感情深埋心底, 闊步向前, 如今看來,什麼委屈都值得了。

日子靜悄悄的過着, 李胡氏去世也整一年了。這一年來,陳翠在李家莊適應的很好,三叔公年紀畢竟大了,天天中氣十足的罵人也很費體力,一天三罵變成三天一罵,順理成章;初戀情兒也不過是二丫的不甘心,剛不開過去罷了。

每天陳翠依然起牀很早把李衛送出門,然後做飯、聊天、逗李峮…..

李峮慢慢的會喊娘了,不過他會叫娘,會喊石榴爲補補,偶爾還能連起來表達:“娘,我餓!”。只是很可惜,他一直不會叫爹,這讓夜間歸家的李衛很鬱悶。

李衛一皺眉,陳翠就樂不開支,誰讓你天天出門的?夜間回來兒子也睡着了,活該兒子不認識了吧。

不過從此之後,陳翠沒事就教李峮喊爹,奉行蘿蔔加大棒的陳翠,喊對了就給顆糖,喊不出來就來個拍兒,李峮很快就記住了爹這個詞語。

可是這樣的教育所牽連出來的問題很多,那天三叔公過來挑剔的時候,摸下李峮的腦袋,記過人李峮張口來了一句“爹~娘欺負我。”

陳翠滿臉尷尬的從後邊給了李峮一腦瓜子,死小子,爹不能亂叫的好不好?三叔公則是老臉通紅的走了,滾燙的熱茶沒喝,可以映出人影的地板沒誇就落荒而逃,並且從此再不敢踏進李峮周圍。

李峮的爹喊出口,徹底證明了親情是無形的紐帶。李衛那天激動莫名,拉着陳翠說了好一陣子話,人也顯得開朗許多,不再是去年那種陰雲密佈,連石榴都不敢靠近的樣子,小院偶爾的笑聲是他們幸福的象徵。

李峮兩歲的時候,已經會說長句子了,還能蹣跚着走到門口去接他爹,不過這麼殷勤的接待是陳翠在後邊舉着大棒子逼迫的,兩歲的李峮不得不裝出孝敬父親的假象哄娘開心。

因爲陳翠發誓要營造一個,妻賢夫敬、舉案齊眉、父慈子孝的模範之家。

“娘,我難受!”李峮邁着小短腿,挪到陳翠的眼前,扁着嘴哭訴。

“乖啦,找姑姑玩去~”陳翠手忙腳亂的準備午飯,沒工夫搭理鬼靈精的李峮,這小子會說話走路之後,每天淨想着搗蛋。

“補補在繡花,不理我。”李峮臉上紅紅的,半眯着眼睛。

“好,娘知道。乖了,一會兒給你做香香的雞蛋羹。”用勺子盛出點湯來,試了試口味,好像應該再放一些醬油?

李峮乖巧的點點頭倚在門框上,紅紅的臉像柿子。

陳翠做好飯,打發石榴去給李衛送東西,這才抽身去找李峮。可進門看見李峮他滿面通紅,躲在被窩裡一動不動,連喊了幾聲都沒音的時候,才晃了神。

抱着李峮,陳翠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李衛不在身邊,石榴又去給李衛送飯了,身邊連個送信的人都沒有。摸着李峮的額頭,溫度高的嚇人,陳翠三魂去了六魄,全沒有了平日的冷靜自持,下一步該做什麼?第一反應居然是打120找急救。

想起中午李峮喊自己不舒服的委屈樣,陳翠坐在牀頭,眼淚撲簌撲簌的掉,小孩子都說他不舒服了,做人孃的怎麼可以這麼不小心?小孩子發燒有很多種誘因,燒的時間長了有後遺症的。

“翠兒,怎麼了?”他六嬸一進門看見陳翠傻愣愣的坐在牀邊。

“六嬸,峮峮發燒。”六嬸的形象高大威猛。

六嬸過牀邊看看李峮,驚的叫了起來。看看呆愣的陳翠,趕忙推着她出門去要看郎中。六嬸在前邊帶路,簡單包了些東西和銀兩,後邊跟着意識渙散的陳翠登車向城中而去。

這邊李衛得了消息,輾轉得知陳翠和李峮在金府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了。

李衛進入金府,下人們並沒有把他領到陳翠的面前,出面的反而是氣勢洶洶的金家夫人。

昨夜陳翠披頭散髮的來敲門,差點沒把李凌給嚇死。手裡抱着李峮一進門就喊救人,金老爺招呼了全揚州的郎中過來,李凌也嘗試了自己半瓶子醋的西醫,金府上上下下折騰到天光大亮纔得到休息。

這會兒,李凌看見害陳翠驚慌失措、還自己說不好覺的罪魁禍首進門,還能給好臉色?

“李大人,小孩子發燒可大可小的。”站在屋檐下,李凌趾高氣昂的說話。

“多謝金夫人的救命之恩,日後~”李衛抹了把汗,急匆匆的趕來,冬日也能熱死人。

“你聽我把話說完~”李凌嚴肅的接着說:“翠兒嫁給你不是爲了吃苦的。”

來的時候,李衛一直在愧疚,這一年來他仗着丁憂守墳的祖制對家裡忽略的徹底,想到六嬸的描述、陳翠的委屈、峮兒的高燒,恨不得揍自己來解氣,這會子聽金夫人如此說,頭低的更厲害了,半晌工夫才喏喏的開口道:“翠兒….”

“人家水蔥般的人物,無論擱那兒都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你怎麼就忍心讓她淪爲家庭主婦呢?”李凌憤意難平,陳翠是自己姐妹兒。

“…..”雖然金夫人這頓罵,也算合情。可李衛心中焦急萬分,不知道翠兒和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金老爺在背後拉拉罵說話完全不着調的李凌,用咳嗽聲表示對李衛的歉意和無奈。

“你別拉我。”李凌很有氣勢的揮掉金老爺的手,繼續盡婦女主任的責任。

金家老四金鎮,站在一旁很有眼色的遞給自己親孃一杯茶,送上把檀香椅子,再殷勤的捏肩揉胳膊。往常沒少受李夫人的氣兒,這會子全靠娘撈回本了。

“要是李峮真的燒壞了腦子,我看你怎麼辦?”

“實在抱歉,不知翠兒現在何處?”李衛揮汗,眼瞅着金夫人身邊的東西越堆越多,連靠枕都弄出來了,趕忙截住話題,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

“你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討厭~正說道興頭上被李衛這麼一擋,忘了剛纔要說什麼了。哦!“我家翠兒怎麼這麼命苦啊!小的時候沒人疼,長大了也無人愛的。”

“…..”李衛無語,只能耐着性子聽李凌的金玉良言。

李凌從盤古說到康熙,從女媧談到太皇太后,終於在一炷香後才大發慈悲的住了嘴,給李衛指了條明道。

隨着金府僕從,左拐右繞的站在客房門口,深吸口氣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一小兩個人偎在一起睡覺,走近兩步還可以看見小的流着口水,不知夢到何方;那大的睡姿卻極不正常,歪在牀沿處,倚在牀柱上,一條腿耷拉在地上,大約是伺候了李峮一夜,剛剛睡去的樣子。

此情此景,李衛心裡直髮酸,怎麼可以只顧着自己的難過、只想着母親離去的痛苦、忽略了自己的妻兒?怎麼能夠把一家子雜事全推給沒有安全感的陳翠?

爲了排泄自己心中的悶氣,將所有的委屈推給陳翠,還是個男人嗎?自己的憋悶消去了,翠兒的又該怎樣呢?心中一動,俯身替陳翠調整睡姿,末了輕輕的吻在她的額頭。以後他有翠兒,翠兒有他!

“李衛,你剛纔是在吻我嗎?”陳翠睡眠很淺,聽到腳步聲響起,就有了醒意,可那腳步聲確實她最熟悉的聲音,閉眼假寐任由李衛擺佈,可那吻卻讓她破了功。

“是的,獎賞你的賢惠。”李衛大方的承認。

“那一個怎麼夠呢?一輩子纔夠本嘛”陳翠微笑,順便撈承諾。

“對不起!”李衛誠懇道歉,爲了李峮這場病,也爲曾經的忽略。

“哇~李衛,我把孩子養出病來了。”李衛凝重的表情和道歉的話語讓陳翠心裡一愣,忽的想起身邊的李峮,哇的一生哭了出來。

李衛趕忙上前,把陳翠摟在懷裡輕輕的拍撫,心中更加的愧疚,越發的覺得前陣子忽略家庭罪大惡極。

“我家翠兒做的很好,好的不得了。”輕吻陳翠額頭,趕忙安慰道。

“真的?”陳翠一抹淚。

“真的。”

“那,有沒有獎賞…?”陳翠破涕爲笑。

“有!你要什麼?”李衛笑了,翠兒總有辦法把好好的氣氛破壞掉。

“嗯~”陳翠偏頭想想,一滴淚還沒有完全滴下來,嵌在眼框十分滑稽。

趁着陳翠不注意,李衛期身上前,冷不丁的吻上陳翠的眼角,將淚珠子弄下來。

陳翠捂臉,腦子裡自覺播放香豔景象,臉上紅撲撲的不斷用孝期告誡自己,她還不想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出來。

“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吧。”撥開李衛的胳膊,往裡邊挪了挪,拉大與李衛只見的距離忽視剛纔的曖昧。

“好,以前你還欠着我一個賭,如今扯平了怎樣?”李衛起身,用手在嘴上來回的摩擦。

陳翠一愣,想起當年輸掉的賭局,撇嘴攆了上來狠狠的錘着李衛的肩膀,死男人,讓自己一次能怎樣?

一家三口在金府住了七八天,等李峮的病好的差不多的時候,府門外突然來了位熟人,陳翠一輩子都不想見到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