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祁薰緩緩睜開雙眼,入眼便是靠坐在窗邊微閉眼眸的漠塵,佩劍抱在懷裡,雙手交疊環抱於胸,不知是醒還是睡着,她坐起身接近那個容顏,伸手想去碰觸,剛伸到一半的手指便被用力抓住,祁薰皺眉想要抽回,奈何那力道不是她能掙脫的。
漠塵這才睜開眼看過去,發現對方因自己的抓握吃痛的表情,猛然鬆開手。
“抱歉,我不知道是你,只是習慣性的反應動作。”
揉揉捏疼的手指,祁薰苦笑着搖頭表示沒事,說到底也是自己想要偷偷碰他,不過,他睡着都能有這樣的反應,看來平時的訓練一定是養成了習慣。
不自覺手又伸過去,這次漠塵倒是沒有反擊的動作,只是因她這舉動怔愣住,劍插回腰間的動作也停頓下來,許久才恢復平靜轉頭看着她。
你累了?
他從她略帶詢問的神色中這樣理解,放鬆的回給對方一個似笑不笑的表情,漠塵低聲回答,“只是在想事情。”
或許也該說是累了吧,纔會又突然想起十年前的經歷,纔會當她伸過來的手是要襲擊他的殺手。
見漠塵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祁薰也便不再多問些什麼,反正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也問不出來。可又不想什麼都做不了,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遲疑片刻,終是咬着嘴脣傾身上前。
漠塵原本還帶有苦澀的心情再次被祁薰的動作挑起漣漪,環住他的細弱手臂,抵靠在他肩頭的臉頰,他還不曾想過與她有過多的親暱接觸,只是這樣的動作卻讓他忘記了推開。
他可以感受到擁着他的女子帶着緊張的力道,視線移過去,滿頭的青絲長髮披散在背脊,遮擋着容顏,他看不清此時祁薰是怎樣的表情,但也還明白,這種無聲的行爲意味着什麼。她在安慰他,用她以爲力所能及的範圍。擡手握住環着自己的手臂,漠塵輕微的嘆息傳進祁薰的耳中。
她驀地收回手,不安的觀察着他的表情。
被,厭惡了吧。
這樣隨便,他不喜歡吧。可是想到山洞裡時,他若不喜歡,又爲何回吻她呢?
只見漠塵看着窗外,聲音輕飄的傳入祁薰的耳中,一聲謝謝,幾近不聞。
房間的門被敲響,隨後有人推開門,霜澤注意到屋內的氣氛站在門口停頓片刻,才走進來開口道,“連颺回來了。”
聽到這話,漠塵收起之前的表情,再次武裝起殺手的冷冽,還不等說些什麼,對方就已經和羿冰吵吵鬧鬧的走進屋內,身後,景銅觀察了一下附近,輕輕關上門。
“查到什麼了?”
連颺並不急着說話,先是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水果咬了一口,翹着腿掃視屋內每個人的表情,在羿冰的催促下才緩緩道,“這回可真算是遇上對手了,與九霍堡對上了。”
聽到九霍堡二字,除了祁薰與羿冰,另外三個人都覆上嚴肅的表情,這讓祁薰不解,她雖不知江湖之事,但從他們每個人的表情變化來看,這個九霍堡似乎與他們有什麼過節,剛要拽着漠塵詢問些什麼,羿冰倒是幫她道出疑問。
“喂,連颺,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那個九霍堡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你們一個個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表情都那麼凝重?”
對羿冰微笑一下,其實他並不是不想告訴她九霍堡的情況,只不過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發覺被他們的人給盯上了,如果讓堂堂赤潞國的公主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恐怕會給這丫頭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想到這,連颺又笑了起來,說到身份,他當初倒是毫不猶豫的告訴給她,按規矩,知道自己真面目者格殺勿論,自己怎麼就輕易說出來了?而且還沒有動手殺死這個公主。
視線瞟到漠塵身上,意味深長的哼了一聲,莫不是和這幾個人在一起久了,憐香惜玉的想法也會傳染的。
正這麼想着,肩頭便被打了一下,視線撞進羿冰的臉上,對方正一臉不耐的瞪着他。
“發什麼呆,這裡就我和薰兒姐姐不知道那個什麼九霍堡,還不快解釋清楚。”
“呵呵,我這不是正要說。”視線與漠塵交接,對方點了下頭,連颺擡手喝了口茶才繼續說道,“九霍堡,江湖上享譽盛名的組織,不是因爲他是什麼行俠仗義的幫派,只是因爲他們對五行的運用較他人更熟練,很多人都慕名想去那裡拜師。只不過……”
“只不過?”
見羿冰那十分感興趣的表情,連颺壞笑着,“只不過這九霍堡並不是表面那般風光的正派組織,他真正的身份是可與滄光殿齊名的暗殺組織。哦,說起來,幾十年前,九霍堡還出過一個武林盟主,好像從那之後,他們殺手的身份才被公之於衆的,不過還是有那種不怕死的會前去研習五行之術,也算是半個正派吧。”
“這樣的組織怎麼也盯上薰兒姐姐了?”
“呵呵,這你就要問她身邊那個人了。”
沉默着聽連颺講完,漠塵的表情更加凝重,那個人,除了滄光殿,還與九霍堡有關聯麼,一級命令屢次被他擊敗,開始派別的組織來行動了嗎?他究竟與祁薰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如此。
轉頭看向身邊的祁薰,那看似若有所思的表情流露着憂慮,你難道也有事情瞞着我沒說嗎?
感受到對方投來的視線,祁薰緩緩擡起頭回視對方,而漠塵卻避開了視線看向景銅,“祿姣人呢?”
“宮主說她會在花婺宮等着你。”
“……”看來祿姣對於空啓的事情還沒有放下,對於這個問題,漠塵不再多言。
“你打算怎麼做?”霜澤開口問道。
“九霍堡,據我所知,能與我們幾個相抗衡的就只有副堡主盛封思以及下屬的三個堂主。暫時還不必擔心什麼,目前首要的是趕去花婺宮拿解藥。”
“嘿嘿,我聽說,九霍堡這一任的堡主是個女的,叫耿月,老堡主晚年得女,對她十分寵愛,剛出生就把堡主之位傳給了她,而她也似乎不負衆望,是目前九霍堡中第二個能夠把五行之術都發揮到極致的女子,嘖嘖,人好像長的也是國色天香,可惜啊可惜。”
連颺的話讓羿冰覺得很不喜歡,輕哼一聲表示不滿,“有什麼好可惜的,不是你的你都覺得可惜,哼,不就是會用五行術麼,我要是學會了一定比她更厲害。”
“……呵呵,還真被你說對了,因爲不會是我的,纔會覺得可惜。”只不過這可惜是不是因爲那個耿月,他自然不會說明。
注意到連颺略顯不同的笑容,漠塵似乎明白了什麼,不動聲色的彎起嘴角,很快便恢復冷漠。“收拾一下,早點到蓬照城。”
“沒問題麼,九霍堡也在蓬照城附近。”霜澤有些顧慮,漠塵沒有把他與九霍堡堡主有過接觸的事情講出來,是因爲祁薰在身旁吧。
“……恩,沒事。”明白霜澤指的是什麼,漠塵點頭回答。
恩?注意到兩個人的交流,連颺神秘的眯起雙眼。似乎有趣的事情要發生了。
商量過後衆人散去,景銅走在最後,卻在即將踏出門口的時候停住,轉過身看向牀上的女子,復又走回去,坐到牀邊。
祁薰擡起頭見景銅並未離去,疑惑的看着她,詢問的眼神閃爍着光芒。
看着這樣的祁薰,景銅原本想要生硬的語氣緩和下來,卻也陌生不如之前,“不想漠塵有事,勸你做好犧牲的準備。”
那是……什麼意思?
意料之中的表情,景銅垂眉思索片刻再次擡起頭,“那個耿月,曾下令追殺過漠塵。”
怎麼會?
“他沒有對你說,或許是爲了你着想,不過從我們的身份角度考慮,我是希望早點結束這件事情的。你好好考慮清楚吧,我會幫你解決,保證你不會感到任何疼痛。”
話音落,景銅走出房間,屋內留下千思萬慮的祁薰獨坐牀頭。
另一邊,都城內,某個黑色身影穿梭於昏暗之夜,避開衆人的視線跳入一間未熄燈的房間。屋內男子眼神鎖緊,退去服侍在身邊的女子,合上半敞的衣衫。
“我好像沒有喚你過來。龍之,你最近是不是越來越大膽了。”
“……祁薰一事,爲何要令派人手?”盯視眼前悠閒的男子,龍之的目光充斥着怒意。
“哼,我還沒有說你的人辦事不利,你反倒怪起我來了?怎麼,不滿於我找九霍堡的人?”
“你懷疑我?”
“我從未信任過你,別忘了,你揹着我放了羿星的事情我還沒有追究責任。”
“……你該知道,滄光與九霍堡是對立的。”
“這不在我的考慮範圍,誰完成了我的任務,我就任用誰,這不是殺手該做的嗎?而且……”男子話音頓住,瞪視一眼面前的龍之,又道,“那個漠塵是怎麼回事?你的人似乎在做與我相悖的事情,這不能不讓我懷疑你的管理能力。若想讓我放心,早早解決了纔是你該做的,而不是在這裡與我爭辯什麼。我再重複一遍,注意自己的立場。”
“……”龍之握拳沉默,良久緩緩擡起頭,神色依如往常,陰鷙的目光凝視眼前的人道,“我知道了,任務我定會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