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既崩,餘波四散!
這座庭院本不是在鬧市之中,位於城池郊外,但周遭還是有不少屋舍建築,甚至還有一片假山園林!
那餘波化作狂風,橫掃而出,一下子便是屋倒山崩之局!
一瞬間,莫說是周圍的屋舍農田,連帶着更遠的城郭村鎮都被波及,沿途之人亦被吹飛、吹走!
不僅是尋常凡人,這等動靜,更是將周圍的幾位修士驚動,旋即便都留神關注,只是礙於那隨着狂風一同過來的恐怖壓迫感,大部分都不敢貿然動念探查,只是遠遠觀望!
不過終究還是有膽大的,在遲疑片刻後,放出靈識、運轉術法,便要朝着狂風的源頭處探查。
其中有兩名修士,身着錦服,一看就非尋常人物,在注意到這般動靜後,他們更是第一時間便要探查。
“那人果然有古怪,不枉你我跟蹤調查這麼長時間,終於露出了馬腳,等將此處的情況弄清楚了,報於師門……”
只是不等這些人的靈識意念抵達目標,便聽到一陣嘩啦啦的水聲!
隨即,一道有着滂沱氣勢的長河,自虛空中顯化,浪花奔涌,濤聲傳播四方!
見得此景,那兩名錦服修士頓時臉色大變。
“這莫非是……歷史長河!?此人竟是念通長河?這是什麼修爲?啊啊啊!”
跟着,他們忽然慘叫起來,然後打熬了三十多年的肉身扭曲變化,連帶着內裡的靈光都開始渾濁!
不僅僅是他們,那些貿然探查之人,在這一刻盡數哀嚎起來。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將餘下的修士嚇住了,令他們一個個再無顧慮,避之唯恐不及,一個個迅速遠去。
待得衆人離去,就有一團詭異的烏雲籠罩在已化作廢墟的園舍周圍。
那廢墟的中央,唯我之主渾身赤裸的跌落在地,半邊身子乾枯、扭曲,另外半邊爬滿了一道道扭曲的黑線。
冷汗佈滿了他的軀殼,隨着一聲悶哼,一道道黑線從身上剝離,沒入了周遭的長河虛影之中,唯我之主這才長舒一口氣,那乾癟的半邊身子也緩緩復原,隨即徐徐起身。
“這……那陳氏哪裡弄來的許多詭異故事傳說,一個個簡直莫名其妙!狗屁不通!亂七八糟!胡言亂語!驢脣不對馬嘴!”
惱怒之中,他心中更充斥着後怕與心悸。
“如此看來,陳氏其實早就注意到我了,甚至將我列爲生死大敵!正因如此,他纔會留着一手!這無窮詭異故事,分明就是特地針對的我!也對,他若沒有對我這般用心,沒有這等心志,也走不到今天的位置……不好!”
忽然!
那長河虛影翻騰起來,一雙手從中探出,分開虛幻的河水,眼看就要走出來!
來人正是陳錯的意識化身!
“此番失算,一時失察,竟被他抓住了機會,順勢尋來!”
唯我之主臉色劇變,而後顧不上身子還有異樣,立刻便運轉神通!
便見他的臉上浮現血色,整個人氣勢、氣息都低落下去,濃烈的靈光聚集雙臂,而後兩手猛地一抓!
嗖嗖嗖!
宛如亂麻的黑線被他一把扯了過來,猛地一捏!
頓時,一道道絲線中,無數故事景象演變出來!
先秦百家!
赳赳老秦!
赫赫炎漢!
紛亂三國!
玄乎兩晉!
四夷部族!
過往歷史中的許多英雄人物,被黑線在歷史片段中勾勒出來,隨即從片段中走出,施展着各自的兵器、本領,朝着陳錯撲了過去!
霎時間,長河震盪,一縷縷的氣運垂落下來,加持於那一個個英雄人物身上,隨着他們的攻擊,又都朝着陳錯的這道意識化身威逼過來!
轉眼之間,陳錯便感到自身氣運受到層層打壓,彷彿被千鈞重擔壓在肩上,氣運隱隱有要轉衰的跡象!
不僅如此,衆英雄人物的攻擊,亦是近在眼前,一個個奮不顧身、捨身取義,竟是要與陳錯同歸於盡!
“這些人,雖不是本尊,但似乎沾染了歷史長河的氣息!以至於,原本人物一絲氣運,竟然加持在他們的身上!這位唯我之主,是怎麼做到的?”
轟轟轟!
隨着最前面的幾人捨身炸裂,濃烈的鮮血撲面而來,將陳錯的四面八方盡數籠罩!
陳錯抵達此處的,本就不是本體,甚至都不是化身,只是一道意識投影,被這些加持着英雄氣運的熱血一逼近,立刻便冒起道道青煙!
他朝不遠處,單膝跪地、捂着胸口的唯我之主看了過去。
“此處畢竟算是他的主場,想來是有着佈置,能最大限度的激發神通術法。再加上,他乃是真身於此,我不過一縷意念,本就不是要來和他分個高下,而是將他從陰影中揪出來,省得日後還行這些陰謀詭計之事,不過離開之前,總要給他再留一些禮物纔是……”
念落,陳錯輕笑一聲,整個意識化身陡然崩解開來,化作一團灰霧,朝着各處蔓延。
他這麼一閃,衆英雄一下子就撲了個空,登時陷入灰霧之中,緊跟着盡數破碎!
“收!”
伴隨着細小的聲音響起,那灰霧像是漩渦一般朝着一個點收縮,轉眼便挾着一衆英雄,不見了蹤影。
周遭,頓時一空,瞬間安靜下來。
唯我之主看着這一幕,眉頭緊鎖。
“我的反應有些激烈了,長河倒影算是我的底牌之一,居然就在這樣的情形中打出去了。”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唯我之主心裡清楚,此番與陳氏直接交手,自己着實是有些被驚住了,以至於見着對方投影到來,心中一驚,一時收不住手,竟將準備許久的底牌,給直接用上了。
意識到這點,他的道心之念隱隱搖晃,體內的靈光閃爍不定!
唯我之主一驚,立刻沉心靜氣,內蘊思緒——
“陳氏乃是當世大敵,說是宿命之敵也不爲過!自是強橫無比,否則焉能襯托出我的手段?”
“而且,此人修行時間雖然不長,但四十年前卻是一路廝殺出來的,光是佛門就被他送走了幾位世外僧,與他比起來,我的爭鬥經驗有限,一時混亂也算正常,畢竟我與他的應對之法不同,乃是謀定而動,往往要佈局許久,待得萬無一失,纔會出手!”
“況且,這長河倒影看起來是被他破碎,並未消弭,即便是暴露了,其中威力依舊巨大,陳氏再次面對,也不見得能夠應對!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壓箱底的手段……”
一番話,將自身說服,定住了道心,唯我之主的神色逐漸恢復。
只是,莫名的,他感覺事情有幾分不對,但重壓一去,道心搖曳的餘波泛起,體內被強行按壓下去的異狀立刻爆發出來,讓他顧不得細細思量。
趕緊收斂心念。
就在這時,環繞周邊的長河之影中,忽然河水混亂涌動,一道雜亂的意念隱隱就要成型!
“不好!時間太長,又被破滅之念找到了蹤跡……噗!”
口中噴出一口泛着金色光芒的鮮血後,唯我之主身上密密麻麻的黑線升起,朝着長河之影刺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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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唯我之主的道路,與自身、與故事、與敘述、與歷史相關,大體輪廓已經能夠推測,但在這之外,他與歷史長河之間似乎還有特殊聯繫,能比我更進一步的借力長河。不知是因爲其道標之故,還是身份來歷的原因……”
壽春城中,淮主廟前。
陳錯手握桃木劍,閉目凝神。
隨着意識投影潰散,陳錯大部分意識歸於這具遊走人間的化身之中,但緊跟着,他眉頭一皺,手中小葫蘆一顯。
那葫蘆不住的震顫,內裡彷彿翻江倒海!
更有氣浪從中迸射而出!
近在咫尺的秋雨子更是第一時間便被氣浪掀飛,居然是半點都抵擋不得!
陳錯當即運轉靈光,朝着葫蘆之中鎮壓!
只是那葫蘆中,卻正有一道長河凌空盤旋,一名名源於過往歷史的英雄人物在吸入了灰霧後,居然個個身形逐漸凝實!
連帶着那條長河,也漸漸從虛幻朝着凝實蛻變!
“居然會有這等變化!自我得了夢澤以來,從未有過!”
嗡嗡嗡!
他心念一動,便要動用夢澤之力直接鎮壓,但就在這時,在夢澤一角,那片桃源碎片忽然震顫着,竟與長河虛影生出共鳴!
頓時,明悟自陳錯心底生出。
“這居然是一次構建桃源的契機!”
心念掃過桃源碎片,陳錯念頭越發清晰。
“若在夢澤中凝聚一座桃源,雖不是我的本體凝聚,但一樣能投影人間,等於踏足世外之境,更妙的,還不用擔心被天地之力排斥!只不過,即便以太華的夢鄉之法,結合我自身心得,想要將這長河與英靈盡數化作桃源,依舊有些勉強,蓋因這些英靈並非被我凝練,乃是巧取豪奪而來,因此欠缺打磨,沒有磨刀石、外力相助,怕是難以如願……”
動念之間,夢澤空中,水聲濤濤,衆多英雄身上靈光閃爍,表情逐漸靈動,彷彿一個個真的要自歷史中歸來,化死爲生,化虛爲實!
“說不得,只能有所取捨,恩?”
陳錯正在權衡,忽的心頭一動,先是察覺到那桃源之內,黑幡震顫,一個個名字從中浮現,隨後又察覺到真身本體旁邊,一座七層寶塔發出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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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外,河境。
一道道赤紅火焰自星空中疾馳而來。
每一道火焰中,都有一道紅蓮白藕所塑之身!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道冷漠、死寂的意志——
“吾等乃三壇海會大神、叛逆之主,奉尊令而來,世外天中意志上來聽封,以證尊卑!”
叛逆之主?
尊卑?
河境之中,陳錯的意志泛起漣漪,察覺到一股濃烈的違和感。
而就在他動念之時,一道道紅光接連停下,露出了裡面的蓮花童子。
這些童子模樣一樣,都持火尖槍、披混天綾、掛乾坤圈、踩風火輪,九龍神火纏身,個個神色漠然,不見半點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