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看着面前躬身作揖的中年人。
李慕玄一眼便認出對方。
唐門,高英才。
陸家壽宴後兩人曾在火車上碰到過,也算是有着一面之緣。
至於對方爲什麼一上來就喊恩公,想必跟樑挺脫不開干係,畢竟自己跟高英才的交集,也就只有這一點而已。
正想着。
耳邊突然傳來小白疑惑的聲音。
“主人,這人是?”
“曾經見過。”
李慕玄沒有半點隱瞞。
高英才再次作揖。
畢竟唐門接單也是有規矩的。
所以高英才會想着追殺樑挺。
唐炳文及他身後的兩名年輕人,眼神好奇的打量起李慕玄。
就差一點,差一點自己女兒就要當着自己的面,被這畜生給玩弄蹂躪!
旋即,沒有過多的廢話。
否則憑什麼一眼就窺測到他人未來?
總不能是提前算到跟高英才相遇,然後又算到了小梅會出事吧?
正想着。
“恩公,能請您把他的命交給我嗎!”
隨着高英才的聲音落下。
也就在此時。
一道沉穩平淡的聲音響起。
對於樑挺,他可謂恨之入骨!
思索間。
無不是沉浸此道數十年。
聽到這話,小白的眼神不由好奇起來,首先,主人的誠毋庸置疑,但僅僅只是見過一面,就讓人喊恩公
主人你人緣還真好啊。
然而,眼前的李慕玄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不到,除非打孃胎裡便學術士之道,同時還得是不世出的奇才。
當然,門長也給了時間限制,爲期三個月,要是三個月內沒有找到或殺死樑挺,這件事就暫時擱置下來。
雖然術士確實有這本事,但能做到如此精準預測的術士。
爲了這個,他不惜耗盡半數家財,換門長出手幫自己。
刺殺可以。
若是沒猜錯的話。
高英才此時轉過身,目光瞥向地上那血肉模糊的樑挺,眼神冰冷。
唐炳文。
說一句四海之內皆朋友毫不爲過。
但除非是必殺任務,否則不會在一個目標上一直耗費精力。
在女兒小梅身邊,特地安排了些人,專門用來跟唐門的人聯絡。
對於高英才的事,他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其中最令人感到驚訝的,莫過於這位三一門高徒,提前看到了未來。
然而,小梅也因此事大受刺激,神智變得有些癡傻起來。
早在朝李慕玄作揖的時候,他便認出地上這人,正是差點玷污自己女兒清白,將她害成如今這副癡傻模樣的畜生。
車站一事,對於李慕玄的傳音,高英才雖然不怎麼相信,但也特意派人打聽了對方在陸家壽宴上的事。
得知這人用術士手段擊敗術字門後。
“這是怎麼回事?”
李慕玄轉目看去,只見一名身穿素藍色長衫的獨眼老者朝這走來。
高英才的語氣無比凝肅。
尤其唐炳文還是唐門的門長。
這獨眼老者,應該就是唐門門長。
或多或少還是信了點。
沒想到居然還真派上用場,就在自己不敵樑挺,只能眼睜睜看着女兒被玷污時,唐門衆人及時趕到將樑挺逼走。
高英才這時回過身說道:“門長,這就是提醒我的那位三一門高徒。”
“英才。”
背後還跟着一高一矮,看上去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兩名年輕人,高個的模樣略顯老成持重,矮個的則要輕浮一些。
做爲一個父親。
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聽着女兒那聲嘶力竭的悽慘哭喊!
那種無能爲力感覺。
就像是被人狠狠踩在腳下,然後一刀刀剜在心口!
如今,親手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
他自然不願錯過!
“隨你便。”
李慕玄擺了擺手。
樑挺的身體結構他剛纔已經記下,這人他原本也準備殺了,如今高英才想手刃仇人,自己成全他倒也沒什麼。
畢竟自己又不是肖自在。
沒那方面癖好。
“多謝恩公。”
說着,高英才在心底又給李慕玄記下一筆賬。
然後他便從袖中掏出短刀,一步步走到了樑挺的面前,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呼吸聲也變得急促厚重起來。
這對一個刺客而言屬實有些反常。
但對一名父親來說。
又再正常不過。
隨即,沒有過多的言語,高英才直接一刀扎向樑挺的心臟。
也就在此時,似乎是因爲身體受到刺激,樑挺猛地從暈厥中甦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遍佈血絲,充斥仇恨的眸子。
“是你!是你!”
認出這雙眼睛,樑挺既驚且喜,整個人瞬間變得無比亢奮起來。
對!沒錯!
就是這眼神!簡直太令人愉悅了!
他想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然而,就在此時,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出現,樑挺的眼珠瞬間爆裂,同時四肢和身體也被牢牢的釘死在地上。
視線歸於黑暗。
樑挺的心頓時從高處跌落谷底。
“眼睛!我要眼睛!”
樑挺內心發瘋似的大喊。
這種所求之物被人突然奪走的感覺,簡直讓他比死了還要難受!
此刻的他,就像街上那些抽不起大煙的人,整個人陷入一種無比極端的燥鬱,咬牙切齒,抓心撓肝的難受。
而他的生命,也在這種極度的憤慨不甘中快速流逝。
李慕玄淡淡瞥了一眼。
沒有理會。
正此時。
一旁的唐炳文突然走上前。
“小友,這白鴞樑挺,可是你將他打成重傷的?”
“非我一人之功。”李慕玄如實道:“乃是全真列位祖師出力,纔將他傷成這樣,否則憑我恐怕留不住他。”
現在的他,真要跟樑挺單挑。
大概率是五五開。
這還是仰仗逆生三重破解墨筋,以及倒轉八方的各種妙用。
真拼起命功修爲來,他一個才修行幾年的人,哪怕再怎麼天才,也不可能把樑挺這個兩門大宗師摁在地上打。
“祖師?”
此時,唐炳文心中不由一驚。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
大派爲何屹立不倒,靠的就是門派底蘊,否則哪一代突然不行咋辦?
而李慕玄能讓全真祖師出來幫忙,甭管怎麼說,在道門內的地位肯定不一般,反推回去,一個小輩能讓道門如此看重,天賦、資質、修爲必然是絕頂。
思索間。
唐炳文不由想起當年那個橫掃同輩,乃至越輩分挑戰的小道士。
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幾個月來。
眼前這個叫李慕玄的小輩,似乎與龍虎山那小道士齊名。
好像叫什麼白玉柱、紫金樑。
這外號倒是貼切。
一白,一金,一全真,一正一。
如此來看。
道門還真是人才濟濟啊。
不過道門的事,跟他們唐門無多少關聯,他唐門只談生意。
隨即,唐炳文看向李慕玄,“小友,這樑挺的屍首,我想要帶回門內。”
“不知道可否行個方便?”
“當然,不白要,你可以提出條件或者乾脆拒絕,這都不礙事。”
“我唐門是敞開門做買賣的。”
“從不欠人情。”
他唐門內也有機關一脈,正好可以廢物利用一波。
倘若能研究出什麼東西那便賺了,不能也無所謂,只是因爲全真的人向來不修外物,這樑挺生前又是機關術大宗師,屍體也算有一定價值。
這纔想着買下來。
不過倘若眼前這小輩獅子大開口,那他也不是啥冤大頭。
“這”
李慕玄擡頭看天。
元正老道此時正好下來,拱手笑道:“唐門長,多年不見啊。”
唐炳文微微一驚。
他竟然沒注意到頭頂上方有人。
不過想想也是,此乃全真出陰神的工夫,心跳、呼吸、血液流動這些動靜全都沒有,稍一收斂氣息便很難被發現。
而且還是這老傢伙。
但看樣子,眼前這道門白玉柱,跟白雲觀的關係不一般。
思索間。
唐炳文抱拳回禮。
“老觀主,多年不見,風采依舊。”
“一把老骨頭了。”
元正老道擺了擺手。
然後看向李慕玄:“慕玄,樑挺屍體的事你自己處置就好。”
聽到這話,李慕玄點了點頭,說道:“唐門長,樑挺的屍體您可以帶走,晚輩的條件也很簡單,只要幫我殺一個人就夠了。”
“誰?”
“全性長鳴野幹,苑金貴。”
李慕玄開口,他沒有非要親自動手解決麻煩的癖好。
畢竟誰殺不是殺呢?重點在於把苑金貴這個噁心人的玩意給除掉,免得再生事端,而殺人唐門顯然是專業的。
同時自己也不可能專門去追殺苑金貴,那太浪費時間了。
而此時,聽到李慕玄的條件。
唐炳文低頭思索片刻,然後一臉嚴肅的搖頭表示拒絕。
“抱歉,老夫沒辦法答應你。”
“這苑金貴怎麼說也是全性老人,雖然手段不算強,但他跟一般全性不同,手底下管着不少人,而且爲人狡詐,光是找到他就要費不少工夫。”
“這樑挺說破天也就是具屍體,所以伱想殺苑金貴的話。”
“得加錢。”
聽到這話,李慕玄微微一怔,然後指向另一邊的全性屍體。
“這些都是貧道解決的,按照規矩,全性門人應該可以拿到小棧去換大洋,唐門長,不知道這樣夠不夠?”
“不夠,還得加。”
“大概還需要加多少錢?”
話音落下。
一向面無表情的唐炳文,臉上露出一抹笑意,然後剛要開口。
旁邊傳來高英才的聲音,“門長,之前我僱您出手三個月,幫我殺樑挺,現在還有差不多兩個月,樑挺已經死了,也不是您殺的,這錢您是不是得折算退回給我?”
聽到退錢,唐炳文笑容瞬間消失,“我唐門沒這規矩。”
“屁,以前都可以!”
殺了樑挺,高英才的心結頓時打開,眼下都敢指着門長硬懟。
“剛立的規矩。”
唐炳文揹着手,語氣依舊平淡如水。
但緊接着,他話鋒一轉道:“不過你也可以改變殺人目標,亦或者換批刺客,他們沒有我值錢,追殺的時間也會長一點。”
“總之,退錢是不可能的。”
聽到這話,高英才拔出插在樑挺心口的短刀,然後看向李慕玄。
“恩公,不妨這樣,反正我這錢也退不了,就當是舔着臉還您一次人情,讓唐門追殺苑金貴,您意下如何?”
“好。”
李慕玄直接答應。
而隨着他點頭,唐炳文的臉上再次露出笑意,並伸出兩根手指。
“既然如此,那買賣便成交了。”
“兩年內,我唐門會派人對苑金貴展開不死不休的追殺。”
“到時不管殺沒殺掉,這錢都概不退還,當然,你可以選擇加錢,換更優秀的刺客,亦或者延長追殺時間。”
“只要加錢,我唐門什麼都好說。”
“明白。”
李慕玄點了點頭。
唐門做爲傳承千年的老字號,他們的口碑信譽,自己還是信得過。
而另一邊,站在唐炳文身後的兩名年輕人,看着與門長談生意,被門內前輩叫恩公的李慕玄,莫名感覺格格不入。
明明瞅着年齡差不多,自己跟對方卻好似差了一個大輩分。
正想着。
唐炳文那平淡的聲音響起。
“董昌、許新。”
“你們兩個還愣着幹麼?趕緊把那邊的頭顱給打包裝起來。”
“是。”
董昌、許新二人不敢違逆。
隨後,幾個縱身來到屍體處,取出短刀,熟練地割起頭顱來。
聽到名號,李慕玄瞥了兩人一眼,沒想到他們是將來三十六賊之一,但是就是吧,這些對他來說都無甚意義。
旋即,眼見事情解決。
李慕玄朝唐炳文和高英才拱手:“兩位前輩,此地就交給你們善後了。”
“晚輩先走一步。”
之前被劫的人質他派灰仙去解救了。
應該問題不大。
繼續留在這也沒什麼意義,倒不如回觀裡去收拾行李,準備啓程。
“慢走,不送。”
聞言,高英才拱手回禮,
唐炳文淡淡點頭。
見狀,李慕玄拎着小白離開,元正的陰神也隨之返回白雲觀內。
半路上,小白問道:“主人,您沒看出來麼,剛纔那兩人明顯是唱雙簧,什麼規矩,擺明是想抹掉一次人情。”
“無所謂。”
李慕玄不以爲意的說着。
聽到這話。
小白若有所思的看向李慕玄,突然有些明白他人緣好的原因。
以及他做事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