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陸瑾的聲音響起。
呂仁咂了咂嘴。
“你不是一隻腳已經邁入門檻了嗎?怎麼又收回來了呢?”
陸瑾的表情頓時一僵,沒想到會被迴旋鏢打中,不過還是梗着脖子道:“你懂什麼,我自然有我的門路!”
說完,他轉頭看向師兄。
“師兄,你剛纔那話什麼意思,內景怎麼就跟長生扯上關係?”
呂仁頓時滿頭黑線。
合着這就是你的門路啊?但還真別說,這的確是條‘通天’捷徑。
別人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陸瑾卻是靠天吃飯,師父是玄門第一人大盈仙人,親爹是名門陸家的掌舵者,師兄更是有望羽化飛昇的仙苗。
這天命和天運讓你佔齊全了。
想到這。
呂仁心中忍不住嘆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古人誠不欺我。”
世人只當雞犬是連帶關係,卻不知想要成爲這雞犬,也需要潑天運道,畢竟不是誰身邊都有個‘得道者’。
當然,他也明白這說法對陸瑾其實有失偏頗。
雞犬是不勞而獲。
可陸瑾雖然腦袋不靈光,但修行上卻沒少下苦工。
畢竟天助己助者,要是心思全想着攀附,自己不努力上進,那就是命道時運再好,也總有走下坡路的一天。
與此同時。
李慕玄聽到師弟的話,解釋道:“世上千年,於內景不過一瞬。”
“若能身入內景,長生可得。”
陸瑾聞言若有所思。
李慕玄繼續道:“古往今來,有許多羽化成仙,飛昇天界者。”
“但天界長什麼模樣?與世間有何關聯?先賢典籍中對此的描繪卻非常模糊,如道門中將天分爲三十六重,其中最高爲大羅天,也就是三清居所。”
“而佛門也有相對應的稱呼,如淨土、極樂之所等等。”
“但凡修行到最後。”
“皆是以這些地方爲歸宿,世人將其稱爲,成仙成佛,覺悟超脫。”
聽到這話,陸瑾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有些興奮道:“我懂了,師兄你的意思是,大羅天其實是內景?”
“差不多。”
李慕玄點了點頭,“我不認爲在此界之上還有一界。”
“內景本身就是天道顯化。”
“而人在內景中,能直接與天道聯繫,所謂神能通天,正是因此。”
“世人說的羽化,也只是對這一行爲的描繪,對於當事人而言,或許就是身入內景,由內觀外,立於大羅天、極樂淨土,觀世間之事。”
“當然,這只是我一家之言。”
話音落下。
陸瑾得意的朝呂仁挑了挑眉。
呂仁滿頭黑線,這飯都喂到嘴裡了,你有什麼好得意的啊!
隨即,他沒有搭理這貨,擡目看向李慕玄,深吸口氣說道:“李兄弟,我覺得伱這套理論有理,也確實能長生,但順序、因果上有些倒逆。”
“要入內景長生,先得羽化,而能羽化,又怎麼不得長生?”
“嗯。”
李慕玄聞言點了點頭。
“若正常情況自然如此,但在知道規則後,自然能利用規則。”
“就跟人在茹毛飲血的時代,只知道天雷落下擊中木頭,才能生出火一樣,在瞭解火是怎麼產生後,生火的辦法就多了起來。”
“暫且不談陰神入內景、陽神羽化飛昇那套。”
“就說一點。”
“凡世間有形體之物,皆不得入內景,那若是無形呢?”
“無形?”
呂仁眼中閃過幾分疑惑。
李慕玄則繼續道:“神能通天不假,可炁同樣能夠做到。”
“既然佛門淨土可以依靠‘元炁’顯化於世,由此倒推,人若能做到化炁,找對門路後未必不能入內景。”
此話一出。
無根生和張之維兩人眼神閃爍。
老李這話有意思啊。
普天之下,要說化炁的手段,還真就三一門這一家。
雖然是靠術來維持,但老李的意思很明顯,既然飛昇本身是入內景的‘行爲’,那麼爲什麼不能用術,來鑽漏洞,走捷徑,實現這一行爲呢?
就像人憑藉自己的力量飛上天很難。
但卻可以製造飛天的工具。
而術,就是這一工具,它無法改變自身性命,卻能實現這一目標。
想到這裡。
無根生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三一門之前專注於炁化這一方向,在性命層次上確實走偏了道路,但在術的層次,說不定還真能通天。
當然,前提是找到以炁入內景的門路。
同時還有個問題。
只要是術,就有解開的一天。
沒有那個心性,就熬不住這份苦,誰能數十年如一日的維持術法?
念及此處。
無根生腦海中突然浮現一道身影。
隨即,他擡目盯着李慕玄,相比於六腑煉化萬物維持長生,時刻忍受飢餓、空虛的痛苦,現在這套法子就像是專門爲大盈仙人打造的一樣。
前者簡單歸簡單。
只要吃就行,但說實話,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不會吃人。
畢竟長生不是一年、十年,時間跨度至少是百年,面前又一直有‘美味’在晃動,而人最擅長的就是找藉口說服自己,然後底線一點點鬆動。
這個過程漫長且痛苦。
同時,做爲創造這法門的人,身上需要揹負的因果也是極重。
舉個簡單例子,若左門長修行六腑的法門,有一日把持不住吃了人,李慕玄到時候是殺還是讓其自裁?
當然,可以相信左門長的德行。
但人的德行並非恆存。
在漫長的歲月中,許多東西都會被磨掉,這是難以避免的事。
而李慕玄現在提出的法子,就很好的規避了這件事,唯一痛苦的就是長時間維持術式,會讓人心生煩躁、厭惡等情緒,久而久之,死或許便是解脫。
但這就是鑽漏洞,走捷徑的代價。
思索間。
張之維的聲音響起。
“老李,你的思路方向我覺得可以,但這門路你準備怎麼找?”
張之維開口,他的心思沒有無根生那麼多,左門長能不能堅持是人家自己的事,他只好奇李慕玄怎麼實現。
自己或可從中學到什麼。
李慕玄答道:“這趟回去後,我準備到東林寺或香積寺轉轉。”
“同時找術道前輩打聽內景之秘,還有就是遁法,他們的本質就是以身化炁,借內景來實現長距離挪移。”
“而普天之下最擅遁法者,火德宗算其中之一。”
張之維點了點頭。
淨土宗、術士、遁法這三個確實是應用、研究內景最深的門派。
隨即,他似乎想到什麼,說道:“我天師府有門手段,喚作金遁流光,不過此術最核心的部分在戰時失傳,已經百餘年沒有人練成。”“等師父來了,你或可向他請教。”
“好。”
李慕玄眼中泛起好奇。
世上遁術雖多,但最知名的其實還就只有火德宗的火遁。
至於其他的遁術或許存在於世,但反正他是沒見過,同時即便是道門典籍,對它們的描繪也是又少又玄。
不過天師乃是正一派魁首。
他懂得應該很多。
而與此同時,在聽到金遁流光四個字後,無根生眼神古怪。
其實他倒是認識一個人,甚至還幫過那人的忙,但他卻不敢告訴李慕玄,倒不是藏私,而是人家老爺子年紀也大了,又是老全性。
要是被這尊煞星給盯上,怕是沒幾天好活。
心念間。
李慕玄的聲音再次響起。
“今日便到這吧,明日我準備進城做點事。”
“什麼事?”
衆人眼前頓時一亮。
尤其是陸瑾和呂仁兩人,修行上的事情他們插不上嘴。
但要論殺倭人,哪怕修爲比不得眼前三人,可對付那羣畜生還是綽綽有餘,殺個二三十人半點不成問題。
“打探消息。”
李慕玄說完,嘴角泛起一抹冷意,“順帶去見一位老熟人。”
“我可是惦記他很久了。”
“老熟人?”
衆人不由感到奇怪,這旅順乃關東軍的地盤,能有啥老熟人?
也就在這時,陸瑾的腦袋瓜靈機一動,開口道:“師兄,你說的可是長鳴野幹苑金貴?你這是準備殺他了?”
“嗯。”
李慕玄點了點頭,“來都來了,不見這位老熟人不合適。”
他對苑金貴談不上恨入骨髓。
但卻非殺不可!
一來是少時那點事,二來就是對方投靠倭人,屢屢針對自己了。
以前是犯不着滿世界的去追殺這貨,如今既然到了旅順,李慕玄自然沒道理放過他,反正也就捎帶手的事。
“老李,我陪你一起去!”
“我也同往!”
“我就在這守着吧。”
張之維和呂仁兩人開口,無根生不願摻和到這事裡面。
雖然他也不喜苑金貴,但人死了就行,何必在乎誰殺的,怎麼殺的,自己過去,說不定還有被認出的風險。
至於陸瑾,我去還用說嗎?
與此同時。
深夜,一處三層高的大樓內。
各個房間燈火通明。
芳子坐在桌前,對面站着苑金貴和澤田兩個人。
“現在因蠱毒而死亡的人,已經突破六百,還有不少感染者躺在牀上,同時許多醫護人員也因長期接觸而染病。”
“雖然經過觀察,蠱毒的威力在傳染時不斷削弱。”
“但照如今這個情況,最終死亡人數至少得破一千,而那些染病受傷者縱然痊癒,也會對身體造成不同程度損傷。”
“因此上層再三要求我們,儘快找到破解蠱毒的辦法!”
芳子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挪移。
最後落在苑金貴頭上。
“整個旅順就數你對這手段最爲了解,你可有解決辦法?”
“我?”聞言,苑金貴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他要有辦法解決,早就拿出來邀功了,藏着掖着幹嘛?
如此想着。
他剛要開口表示無能爲力。
就見芳子道:“小苑,你已經有幾天沒見你的家人吧?”
“您這話什麼意思?”
苑金貴瞳孔猛然一縮,他雖然將搞事情,看樂子視爲第一等要事,但並不代表妻兒在他眼裡,就一文不值。
至少跟看樂子產生衝突前。
還是很重要的。
眼下對方突然說出妻兒,擺明是用兩人要挾自己!
也就在這時,芳子繼續說道:“你別誤會,只是有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妻子和兒子也不幸染病了。”
“當然,你放心。”
“做爲我部要員,你妻兒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施救。”
“可這病”
芳子嘆了口長氣,“要是再沒解決辦法,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苑金貴的神情頓時一變,他不確定對方說得是真是假,但真假已經無所謂,因爲要是真想不到解決辦法,假的對方也能搞成真的。
想到這。
他深吸口氣說道:“辦法確實有,但我也不敢保證可行。”
“什麼辦法?”
芳子眼前頓時一亮。
這次的事上層給了她很大壓力,讓她務必想辦法解決。
可她雖然是大清格格,但蠱毒一詞還是從苑金貴口裡聽來,正因如此,她只能將壓力給到對方頭上。
至於對方妻兒的死活.
他苑金貴不過是倭人養的一條狗。
有價值的時候給兩塊骨頭啃啃,沒價值了留着又有什麼用?
但沒想到這法子還挺管用。
正想着。
苑金貴森寒的聲音響起。
“君子欺之以方,那些正派人士我最瞭解,不喜歡牽累無辜。”
“既然我們治不好,也解不開,索性不封鎖了,直接把病人或病人屍體扔給種花,他們總會想辦法解決!”
聞言,芳子的身體忍不住一顫。
這可是條毒計啊!
不封鎖,對現在的旅順來說是場大麻煩,但對種花同樣如此!
甚至他們的百姓比這裡多多了,各地消息又堵塞,只要把人分成不同地方送過去,用不了多久就得爆發大規模瘟疫,到時施下蠱毒的肯定得想辦法解決。
否則大家就都別好過!
隨即,芳子擡目看向苑金貴,沒想到對方心思居然很會如此歹毒。
而苑金貴此時注意到芳子的目光。
大致猜出對方的心思,不過他並沒當回事,畢竟自己如此,也是對方逼得,況且他又不需要爲此事擔責。
之所以前面不說。
乃是這計策看似很好,但其實是飲鴆止渴,只會讓百姓愈發痛恨倭人。
死傷者越多,倭人就越難吞併種花。
恨意可是刻在骨子裡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可能死去的數萬條人命,但這筆賬同樣算不到自己頭上,畢竟蠱毒又不是自己下的。
思索間。
芳子已經撥轉電話,將這個好辦法告訴上層。
而那些上層在經過短暫討論後。
最終決定解除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