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過後,津門。
一艘中型漁船停靠在碼頭,數道身影自甲板走下。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李仙人!”
李慕玄轉頭看去,只見身穿中山裝的竇汝昌獨自一人朝這走來。
看樣子應該在此地等了許久,畢竟自旅順那一戰後,雙方再沒有聯繫,對方只能算出大概哪天到。
旋即,李慕玄行了個道揖。
“竇先生言重了。”
“一點不言重!”
說話間,竇汝昌向天師和苦竹禪師行完禮,擡目看向李慕玄。
“實不相瞞,李仙人,在下是帶着任務到這來的,不過在這之前要向你確定一件事,報紙上旅順的那隕石,是不是你的手筆?”
“是,不過.”
李慕玄剛想說只是憑奇門法術取巧,就被竇汝昌打斷。
“那這句李仙人您便當得起!”
說完,竇汝昌拿出十幾份不同報社的報紙,上面全是關於隕石,說是旅順遭遇千年難得一遇的流星雨。
不僅碼頭被摧毀,就連城內的多棟建築也沒逃過。
而爲了保護百姓的生命財產。
關東軍及時派遣人手協助百姓逃離區域,但也因此死了上千士兵。
看到報道,張之維面色有些難看,什麼叫保護百姓?這幫倭人真會往臉上貼金,明明百姓是自己等人提前疏散好的。
同時城內的那些建築,被誰摧毀的他們心裡沒數?
李慕玄則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畢竟像什麼夏令營、洗盤子、馬桶水、油布紙他都聽過無數遍。
無非是打錢僱一幫人洗地,搶佔輿論,美化自身罷了。
連自媒體的網絡時代都是如此。
更別說現在這個靠報紙、廣播向公衆傳播信息的時代,可以說,只要沒人報道,就是自家百里外的村子被屠,大部分人也是毫無察覺。
正想着。
竇汝昌的聲音再度響起。
“李仙人,你的這件事已經驚動了最上面。”
“爲了防止社會動亂,不論是俗世還是修行界,這件事都已經被定性爲隕石襲擊,同時上面讓我問你。”
“既然有報國之志,何不投身於我們,一起建設種花?!”
竇汝昌眼神灼灼。
上次沒能阻止李慕玄等人的行動後,他便被上面給撤了職。
但誰能想到,伴宿旅順的那顆隕石落下,四五名高官特地搭乘專機來津門慰問,同時還帶來了一把限定短劍,並將他的職位給連升兩級。
現在的他,已經是竇副部長,處理修行者部門的二把手!
而此時,聽到竇汝昌的話。
李慕玄擺了擺手,“貧道閒雲野鶴,自在慣了。”
“要不您聽聽條件?”
“不必了,功名利祿不在貧道眼中,現在這樣就挺好。”
“這”
竇汝昌眼中露出惋惜之色。
上面親自放話。
要是李慕玄肯答應,甚至可以把整個三一門擡成類似神道教的國教。
當然,前提是要像神道教那樣聽話。
按照上面意思辦差。
不過即便如此,也有無數人搶破頭,畢竟得到世俗扶持,再加上三一門本身的實力,整個道門,乃至整個修行界一家獨大都有可能。
但李慕玄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也不好多勸什麼。
只能暗歎一聲。
李仙人高風亮節,不慕功名只慕玄。
旋即,竇汝昌沒有再勸,轉而道:“既然這樣,在下就要說第二件事了,如今倭島聯合各國施壓,上面的壓力也很大,所以他們的意思是。”
“世上.不需要仙人。”
話音落下。
李慕玄神情自若,早在出手的時他便猜到會如此。
常人面對超出認知範疇的力量,比如說蘑菇蛋,第一想法肯定是招安,而招安不成,就是進行限制了。
當然,李慕玄自覺比不上蘑菇蛋。
但也足以令常人恐懼。
旋即,他掃了眼竇汝昌,沒有搭理,直接離去。
“天師,李仙人他這是什麼意思?”見此情形,竇汝昌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卻不敢上前追問,於是只能詢問天師。
張靜清聞言,面無表情的走開。
其餘幾人也是如此。
“這”
竇汝昌眉頭緊蹙,這次來上面共交給他三件事。
一是拉攏李慕玄,二是勸他停手,而這第三件事就是試探李慕玄對自己這邊的態度,如果是厭惡牴觸,那就不得不採取一些手段。
讓這位仙人。
真正的消失在這世上!
對此,竇汝昌毫不懷疑上面的力量,即便拋開槍械彈藥之物。
對付李慕玄的手段還有很多,畢竟古代王朝尚且能將修行界壓的死死地,歷來那麼多修行者都沒鬧出太大幺蛾子,更遑論一個李慕玄。
但現在這情況
要說厭惡,李慕玄對自己剛纔的話,似乎也沒太大反應。
可同樣也沒答應接受限制。
想到這。
竇汝昌站在碼頭沉吟了一會,心中大致想好了答案。
不回答是否接受限制,相當於默認,亦或者不同意但又不想撕破臉皮,四捨五入一下,在對待自己這方的態度上,肯定談不上厭惡。
再四捨五入下,說明雙方還有談的餘地。
算是偶爾的朋友。
隨即,竇汝昌沒有多留,立刻趕去向上面稟報這個好消息!
另一邊,在離開碼頭後。
李慕玄等人來到一處大宅院內,這是事先便約定好的地方。
剛進門。
就見一羣人聚在一塊喝酒,有人面露哀容,有人瀟灑恣意。
這次行動傷者不算,陣亡者有七人。
不過大家並沒有表現出特別傷感,畢竟這時代大部分人都見慣了生死,即便難受也不會一直掛在臉上。
這時,衆人也注意到李慕玄等人,紛紛起身作揖。
“天師,禪師。”
說完,他們目光看向李慕玄。
有些略顯拘謹,但還是舉起酒罈道:“李道長,喝兩壇?”
“好!但我還有些事。”
“稍後便來。”
李慕玄點頭答應,不過在此之前他還先找陸瑾確認下情況。
衆人頓時喜上眉梢,自然不會拒絕。
而李慕玄則繼續朝內走去,剛進大堂,就看到師弟陸瑾和大璧呂仁,邊上還有四家家主,濟世堂的劉大師、端木瑛,以及天工堂的人。
“見過諸位前輩。”
“客氣了。”
見李慕玄行禮,衆人當即朝着幾人拱手回禮。
跟外面的人不同,他們可是知道旅順那隕石是怎麼回事,也正因此,在對待李慕玄上已經不能再用看待仙苗的舊眼光。
這位是真仙人啊!
既可以重塑肉身,又可以移山填海,不是仙人是什麼?
對此,李慕玄也沒辦法說什麼,擡步走到師弟和呂仁面前,沉聲道:“他們的屍體可全帶回來了?”“只帶回了四具.”
呂仁的臉上露出幾分哀傷,“已經用冰保存好了。”
“準備捎帶着遺書一起寄回去。”
“嗯。”
李慕玄點點頭,“我想親自給他們上柱香,祭拜一下。”
“好,我待會帶你過去。”說完,呂仁不願在這話題上多聊,轉而問道:“李兄弟,你後面有什麼打算?”
“先回門,有些事要解決。”
李慕玄開口。
既然旅順的事情已經了卻,現在自然該輪到師父。
他老人家可是盼無根生上門久矣。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能猜到炁化這條道路走到極致是什麼形態,但不實證一下,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最好莫過於師父直接昇天。
最壞也是如此。
但既然選擇了帶無根生回去,無論什麼結果李慕玄都能接受。
而一旁的無根生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希望李慕玄能信守承諾,在解決完大盈仙人的事後就放了自己。
咱哥倆一正一邪,不必走太近。
正想着。
一道清脆婉轉的聲音響起。
“李道長,我能跟着你們一起回去嗎?正好我想拜師三一門!”
李慕玄低頭看去,只見端木瑛不卑不亢的走到跟前,一雙眸子直視自己的眼睛,臉上露出幾分緊張之色。
見狀,李慕玄淡淡道:“你若想拜師,直接去就是。”
“貧道中途要去廬山一趟。”
“廬山?”
衆人眼中閃過異色。
廬山位於贛地,在世俗的名氣甚至還要在龍虎山之上。
而那裡有兩座大廟,一是西林寺,二是東林寺,兩寺相隔不算太遠,且都建於東晉年間,修的也都是淨土宗之法,可以說是同脈同宗。
但要說香火。
還是東林寺要更旺盛一些。
那麼問題來了。
李慕玄去哪兒幹什麼呢?總不能是專程爲了看瀑布吧?
莫非是跟當年一樣求法訪道?
想到這,衆人不禁眼紅起西林寺和東林寺來,當真人在廟裡坐,緣從天上來,李仙人咋就不到我家來呢?
尤其是苦竹禪師。
同爲佛門,他普陀山哪點不如東林了?!
我派真言秘法比他淨土宗弱嗎?
但想歸這麼想,他也知道自己很難截胡,畢竟兩派之法孰高孰低不好說,但人家求得就是淨土之法。
這點上自己已經輸了。
想到這。
苦竹只能磨一磨發酸的牙齒,這樣的好事咋輪不到自己頭上?
另一邊,端木瑛在聽到李慕玄的話後,笑道:“李道長要去廬山?正巧我曾跟師父到過那,對那邊挺熟的,也認識西林寺的方丈。”
“若有需要,我可以陪伱同去。”
“巧了。”
李慕玄淡淡道:“我師弟對那也挺熟的,不用勞煩姑娘。”
一直沒說話的陸瑾不由挺了挺胸,正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做爲世家子弟,南北各派他都認識人。
端木瑛則是握緊了拳頭。
要不是爲了醫術。
說實話,她真想一拳砸在這李道長的臉上,咋就這麼不通情理呢。
帶我一個又怎麼樣,我難道還會把你們吃窮不成?
不過想到這可能是自己將來的師兄,甚至是師父,端木瑛深吸口氣,笑道:“不勞煩,正好我也想去見見幾位大師。”
“另外,我也攢了點錢,路上的開銷全由我負責。”
“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您看如何?”
“行。”
李慕玄一口答應下來。
倒不是圖對方那點心意,而是就算拒絕,八成也會在廬山碰到。
“李道長,您還真是爽快人!”端木瑛咬牙說着,倒不是在意那點錢,畢竟道門弟子向來簡樸,吃的也都是齋飯,能花多少錢?
她惱的是,有種砍價被坑的感覺!
自己是不是價碼開高了?
對此,李慕玄淡淡的掃了眼端木瑛,將一切收入眼底。
接着轉身與堂內幾位前輩寒暄幾句後,便同呂仁一起去祭拜死去的那幾位兄弟,張之維和無根生也跟了過來。
很快,在上完香後。
幾人湊了些金銀給呂仁,託他轉交給死者的家屬,算是一點心意。
接着便與外面還活着的兄弟飲酒。
待到衆人醉下。
李慕玄迎着月光走出宅院,來到唐門在津門的分舵。
“李仙人!”在接到門人稟報後,唐炳文當即便放下手上的事,親自到門口迎接,倒不是前倨後恭,而是對方做的事,值得他放下前輩的架子。
再說了,這位可是唐門的大金主!
深度戰略合作伙伴!
“唐前輩言重了。”
李慕玄作揖行禮,接着也沒繞圈子,直接道。
“這次來找您,一是爲了上次的事,想問下調查的怎麼樣了,二就是晚輩這有件事,需要請唐門出手。”
“這個不急。”
唐炳文擺了擺手,意味深長道:“咱先說說你的事。”
“我的事?”
“你到底成沒成仙?”
“啊?”
李慕玄露出一臉古怪之色,不明白對方這話什麼意思。
唐炳文則繼續道:“現在外面都傳旅順有隕石墜下,死傷無數,但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而有這移山填海的手段,你如何不是仙人?”
“前輩怎麼知道這隕石就跟我有關?”
李慕玄不禁有些好奇。
消息被封鎖後,外界就算懷疑是人爲,天師也應該是首選吧?
怎麼就這麼肯定是自己乾的呢?
正想着。
唐炳文平淡的聲音響起。
“我門人親眼看到你師弟同人說得,現在外面也都這麼傳。”
“.”
李慕玄額頭冒出一陣黑線。
如果是師弟。
那麼一切就都能解釋的通了。
不過這件事也並非什麼不能說的秘密,隨即,李慕玄認真道:“移山填海是移山填海,仙人是仙人。”
“況且,晚輩也只是懂些粗淺的搬運之術,算不上移山填海。”
話音落下。
看着對方這輕描淡寫的模樣。
唐炳文的眼神陡然複雜,他以爲自己平常就很裝了。
沒想到長江後浪推前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