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寺齋堂內。
李慕玄等人剛用完齋飯,正準備回房靜修,只見一人急匆匆跑來。
“住持,外面來了七人。”
“說是公家派來的!”
“公家?”
空明聞言不由一怔,不明白公家的人怎麼突然找上門。
難道是教會那邊賊心不死,以傳教士被殺爲由,逼公家找自己討個說法?這倒也不無可能,畢竟公家對這些洋人畢恭畢敬,當老爺供着。
現在洋老爺死了,如何能不急?
想到這。
空明瞥了眼李慕玄,心中暗歎一聲,年輕人做事還是不夠乾淨。
要是來個死無對證就好了,這樣就算公家再偏袒洋人,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礙於東林寺,也拿自己沒辦法。
不過現在想這些已經沒用。
如若公家和洋人真鐵了心要找麻煩,自己一力擔之就行。
旋即,空明邁步朝寺廟門口走去。
衆人跟上的同時,無根生湊到李慕玄身邊,低聲問道:“不染,怎麼回事?這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嗎?”
在他看來,不染的人品雖然有待商榷,但不染的手段毋庸置疑。
絕對稱得上心狠手辣。
只要不染出手,這件事肯定能解決!
畢竟教廷與這相隔萬里,他們那的頂尖強者也不可能派到這來,否則萬一被人圍毆而死豈不是血虧?當然,能被派到種花來的,手段肯定也不簡單。
只可惜碰到的是不染。
而此時,聽到無根生的話,李慕玄眼神古怪的看着他。
自己在他眼裡到底是什麼樣子?
旋即,他淡淡道:“你想多了,公家人來這只是例行詢問。”
“跟後手沒有半點關係。”
關於教堂的事,他剛纔吃齋飯時便聽小白說了。
那個紅袍主教和放回去的傳教士屍骨無存,但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自己那幾十張五雷符,竟然沒直接劈死對方。
不過細想倒也正常。
畢竟教廷在西方也傳承了上千年,能把巫師當過街老鼠一樣追的打。
整體實力上,跟種花不會差太多。
“是麼?”
無根生看着不染認真的樣子,眼中露出幾分狐疑之色。
畢竟不染這人,向來是走一步算三步,做起事來也衝着趕盡殺絕而去,就是太謙虛,反倒顯得他在刻意的裝。
如此想着。
無根生還要繼續詢問。
就見陸瑾湊了上來,小聲問道:“師兄,這也是你後手的一環嗎?”
聽到這話,李慕玄眼神愈發古怪。
無根生則抽了抽嘴角。
小諸葛莫不是也學了淨土法門,可以潛移默化的改變他人心智?
如此想着,無根生下意識的加快步伐,並決定趕緊解決大盈仙人的事,而李慕玄又回答了一遍師弟後,也沒有多言。
幾人就這麼走到廟門口。
剛一出來。
就見七名身穿中山裝,戴着墨鏡,看起來極像特務的人站成一排。
而看到幾人後,對方倒也沒有想象中咄咄逼人的氣勢,反而恭敬的拱手問道:“那位是西林寺住持?”
“正是貧僧。”
空明疑惑的打量眼前這些人。
按照他的設想,西洋教堂的人應該也會出面纔對?
難道有事耽誤了?
“見過大師。”
爲首的男人說道:“敢問在這不久前,東正教堂的傳教士可到過這?”
“到過,但他們勾結巡捕房的人,抓了東林寺弟子,企圖誣陷老衲盜取財物,最後被英明神武的探長識破,將其中一人擊斃,其他人畏罪自焚。”
“剩下一人潛逃,不知現在何處。”
空明鎮定自若的說着。
“是麼?”
“當然,大家都知道,老衲是位出家人,而出家人向來不打誑語!”
“.”
聞言,男人眼中露出幾分狐疑。
早在來西林寺之前,他們就找了巡捕房的人,照對方的描述,確實是探長射殺傳教士不假,其餘人也是被火燒死。
但是不是畏罪自焚。
那就難說了!
畢竟大家都是修行者,這裡面的一些門道還是清楚的。
不過面前這位住持可不是好惹的。
教堂一夕之間淪爲廢墟,說不定就是他的手筆!
這也是他們爲何這麼客氣。
要知道,就在接到羣衆報案後,他們便立即前往教堂勘查。
教堂的規模雖然算不上大,但也有個上百平米,建築用料也很紮實,同時,現場沒有發現任何打鬥的痕跡,只有雷電爆炸產生的焦黑。
換而言之。
整座教堂是被人直接用雷給炸掉!
而當今天下有這本事的。
據他們所知也就寥寥幾人而已,一是龍虎山的天師和張小真人,這是最契合的,畢竟誰不知道天師府雷法冠絕天下?
二就是三一門的兩位仙人。
尤其是那位不染仙人。
不僅行事不知收斂,花樣還賊多!
既能肉白骨,又能制蠱毒,還精通奇門、符籙,擡手間可召喚巨石。
這樣的存在,興致一來把教堂劈了也正常,另外,聽說對方數日前南下回門,雖然跟蹤的人都被其用各種手段甩開,但算算時間,到這來也不無可能。
只是有個問題。
不染仙人跟西洋教堂可沒聽說有什麼衝突,且除了倭人和全性的事外。
這位主向來不會多管閒事。
也正因此。
他們這才把教堂被毀的事,暫且算在西林寺住持的頭上。
一來雙方有仇,二來這位也是修行界高人,誰能保證他不懂什麼跟雷相關的手段?畢竟佛門也是有雷神一說的。
想到這。
爲首的男人開口道。
“大師,您可知道就在剛纔,來您這挑事的那夥西洋傳教士的教堂,被人用手段強行摧毀,包括來此傳道的紅袍主教,一併死在了裡面。”
“爲了不讓無辜者慘死,上面讓我們一查到底!”
說話間。
男人的眼睛緊緊盯着空明,試圖從中找出破綻。
而聽完他的話後。
空明瞳孔微縮,下意識的便要看向李慕玄。
這就是對方留下的後手?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雖然以自己的本事,也能將一座教堂摧毀,但那是親自前往,而且要花的時間還不少。
可這小道長不僅把教堂給毀了,還順帶炸死了紅袍主教。
要知道那可不是啥善茬。
就是自己出手。
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留下對方。
可就這樣一位存在,輕描淡寫的便被李慕玄給弄死。
想到這,空明暗自咂舌的同時,注意到公家幾人的目光,立刻擺正表情,嘆氣道:“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沒想到對方竟被雷炸死。”
“老衲雖不知道爲何如此,但我佛慈悲,我願爲做法超度他們。”
人死之後還有魂魄,雖然基本上都會消散於天地間,但若是帶着強烈恨意,又是修行者,說不定還能存在一段時間,甚至化作地縛靈留在那。
我佛慈悲。
空明自然不忍看到他們受苦。
“這”
公家幾人看着空明的模樣,眼中露出幾分奇怪之色。
剛纔那陣驚詫,他們是看到了的,這足以說明對方或許真不知道教堂被炸,如果這樣,那這件事是誰幹的?想到這。
他們目光打量門口衆人。
望着視野中的兩名老和尚,三名年輕人,一名小女娃。
乍一眼看去都挺平平無奇,就那長相俊俏的白髮少年有種不一般的感覺,眼中精光璀璨,修爲或許還在自己之上。
但臉上那份稚嫩和誠樸。
怎麼看也不像是殺了傳教士和炸燬教堂的樣子。
不過上面對這件事極其看重。
要知道。
廬山可不僅僅是避暑的地方,還是總司令和他夫人的別墅所在。
今天那人可以炸教堂,明日指不定炸哪裡呢!
正所謂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就算這事不是眼前這羣人做的,也肯定跟他們有關,倒不如先全帶回去?
看上面怎麼說?
隨即,爲首的男人說道:“諸位,這件事幹系重大。”
“不能只聽你們的一面之詞,所以還請先挪步跟我回去,等真相水落石出後,再放諸位回來,到時若真與你們無關,我必登門敬茶賠罪!”
剛說完,一道平淡的聲音響起。
“要是查不出來呢?”
“嗯?”
男人循聲看去,只見說話的是個身材高大,一襲白衣的年輕人。
這人他剛纔觀察了,跟他旁邊那人一樣,眼中半點精光沒有,身上也沒給人什麼特殊感覺,就挺平平無奇的。
不過既然能站在這裡。
想來也是修行者。
但因爲只懂些粗淺的練炁功夫,這纔跟凡夫俗子沒什麼區別。
可西林和東林兩位方丈的面子還是要給。
旋即,男人一臉認真回道:“放心,只要你們肯配合我們調查,最多十天半個月就會放出來,不會關太久的。”
說完,他順嘴笑着問道:“你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看你功夫似乎練得不到家。”
“正好跟我回去後,我找人教伱幾招,這樣也不算浪費你的時間。”
他這話當然是給西林住持面子,讓對方配合自己,畢竟就算雷電不是對方搞出來的,也不影響對方是修行界前輩,江湖上最頂尖的那幾人。
然而,就在他說完以後。
周圍突然格外寂靜。
衆人眼神古怪的盯着這人,就這眼力勁,你還學人當特務?
這位道爺要是功夫練得不到家,那普天之下就沒有功夫練到家了的!更別說,你還想找人教他幾招,找誰?純陽仙人,還是紫陽山人?
想到這。
無根生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
哈哈哈.
做爲先天靈根,除非是特別好笑,否則他一般是不會笑的。
旋即,正當他要開口調侃不染時,就見一旁的陸瑾兩手叉腰,言道:“你們是哪個部門的?看樣子竇汝昌似乎沒告訴你我師兄長啥樣!”
“竇汝昌?”
男人微微一愣,這可是他們新任副部長的名諱!
而看那白毛少年的樣子。
似乎認識自家副部長,且瞧不上他,否則也不會直呼其名,想到這,男人嚥了咽口水,然後試探的問道:“敢問令兄是?”
“三一門不染仙人,常世萬法”
“貧道李慕玄。”
李慕玄堵住了師弟的嘴,他可不想再整出什麼新外號來。
“李慕玄?!”聽到這名字,七名特務先是一愣,接着面色頓時大變,尤其是之前說要教幾招的人,腿一下就軟了,差點沒直接跪倒地上。
畢竟他可是聽說。
寧可得罪全性,不可得罪不染,這位仙人的心胸並不怎麼開闊。
正想着。
一道平淡的聲音響起。
“貧道明日便準備離開廬山,動身返回師門。”
李慕玄淡淡道:“諸位如若要硬留的話,貧道也可以留下來,沒必要因爲貧道的一些虛名,就壞了規矩。”
此話一出。
特務們頓時變了臉色。
硬留?
這裡的硬是指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還是手底下見真章?
前者還好說,說服不了也沒事,要是後者,雖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但主人會不會因爲一條狗就與仙人交惡。
那就要畫上問號了。
此外,教堂的事如若真是這位仙人做的,那似乎也不是什麼事了,
畢竟對付西林寺,態度強硬點沒啥,一個頂尖強者,又不是沒辦法拿下,可對付李慕玄,那死的人可就多了。
現在對方肯主動離開。
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死的不過就是個紅袍主教而已。
再加上廬山地勢也算比較高了。
偶爾有雷電落下。
不也正常?
想到這。
爲首的男人語氣忐忑道:“仙人乃是有道全真,修爲高深。”
“想來教堂的事跟你沒有半點關係,而且我剛纔突然想起,現場那些痕跡不似人爲,想來被雷電毀掉也是意外。”
“怎能因這種小事,打攪您回門。”
“這樣嗎?”
李慕玄神情自若道:“那方丈他們應該也不需要去吧?”
“那是自然!”
男人小雞啄米般點頭。
在他看來,這種事還不是仙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不會讓你們難做吧?”
“怎麼會!”
男人嘴上如此說着,心裡卻在想要是帶回去,那纔是真難做!
旋即,他也顧不上說話,深躬作揖道:“吾等冒昧登門,打攪幾位休息,實在不好意思,還望諸位見諒。”
其他人有樣學樣。
說完,他們便轉身離開,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見狀,李慕玄眼神奇怪,自己一良善之人,有什麼事攤開來說就是,自己又不會放在心上,何必跑那麼快。
而無根生瞥了眼那袖中下,剛畫完符的手指,心中直搖頭。
果然,以不染的性子怎麼可能放過。
當然也不會下重手。
頂多就是吃飯塞牙,喝水嗆到,走路摔跤,倒黴個幾日了事。
不過話說回來,教堂的事能這麼解決倒也挺好,這樣自己就可以快點回三一門了。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教廷那邊知道這件事後會是什麼態度。
但據他所知,西方近來可不太平,尤其是高盧那邊,被他的鄰居給嚇得不暇他顧,怎麼可能還跑來管種花的事?
與此同時。
一旁的空明目光看向李慕玄,眼神中充滿了好奇。
誠然,這些年不染仙人的名頭響亮的很,但那也只是江湖之上,而公家雖然會賣江湖面子,但涉及到大事,絕對不會含糊,除非是天師那一級別。
而自己堂堂西林寺住持,咋面子還沒這小輩多?
不僅如此。
對方還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可他看李慕玄,雖然談不上良善,但也不像什麼兇殘至極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