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你不再看看?”
無根生奇怪的問道:“千百年都過去了,又不急於一時。”
“這可是佛陀之境,意義非凡。”
李慕玄淡淡道:“我是我,居士是居士,即便他成了,依舊如此,沒必要將他做爲標準,看與不看都一樣。”
“這倒是。”
無根生聞言點了點頭。
相比於結果,對二人來說這千百年的經歷纔是最重要的。
除此之外。
李不染一個人出去,他不放心!
畢竟誰不知道這傢伙小心眼,而這千百年自己可沒少懟他,萬一他記在心裡,趁機對自己做些手腳咋辦?
隨即,兩人沒有再繼續待下去。
回到了洞窟當中。
此時,已經是第九天的晚上,窯洞內昏暗一片。
透過邊上的窗口,依稀能看到點點星光,門口積放了不少食物,其中一些上面堆了層灰,想來放了許久。
“不染,你這金花可真好用。”
“都能餐風飲露了。”
說話間,無根生走上前隨手抓起個還算乾淨的包子。
雖然數日沒有進食,但他的體力依舊保持在充沛狀態,只是肚子裡空空如也,讓他不免有些飢餓的感覺。
“還行吧。”
李慕玄用倒轉八方取了點吃的。
見狀,無根生咂了咂嘴。
這傢伙還真依賴術法,連這幾步路都不願走,早曉得自己就不上前了,直接讓他幫自己拿過來算了。
當然,這話他也就在心裡說說,否則肯定得被懟回去。
旋即,就在兩人吃飽後。
無根生看了眼還在禪定的吳曼,說道:“或許居士真與佛有緣。”
“輪轉三十六世,一千六百多年光陰,雖然迷茫過,崩潰過,卻始終沒有放棄心中所求,但凡念頭稍有鬆動,這場夢也早該結束了。”
“確實有大毅力,大機緣。”
李慕玄點了點頭。
放下,本身就是極難的事情,不是空口一說放下就能放下。
就跟有人說自己不愛錢,錢對他沒有意義,可要是真的身無分文又做不到念頭清靜,這也是膩了和放下的區別。
而此時的吳曼。
已經做到了放下生死,放下整個世界,甚至是放下自己。
佛門叫空,道門叫無我。
這個‘我’很是玄妙,許多人常將它與七情六慾等念頭混爲一談,然而其實連‘理性’也包括其中。
理性本質上是權衡利弊,而只要有權衡,有利弊,就談不上無我。
心念間。
吳曼適時從內景中醒來,口裡發出一陣暢快無比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
外面,正環坐在火堆旁的金鳳等人聽到動靜,立刻轉目望過去。
“居士醒了?”伍婆婆眼中露出驚訝之色,接着緩緩起身,想要上前探明情況,畢竟居士如果真過了這一關,心境修爲說是舉世無雙都不爲過。
金鳳見狀,自然是跟上一起。
她每日送食物時在外面瞄過幾眼,發現掌門幾人都在打坐。
有幾次她怕掌門有事想上前,但剛走進去就天旋地轉,跟喝醉了酒一樣,渾渾噩噩的就出來了。
按照小谷的說法。
窯洞內有個很強的奇門炁局,擅自闖入會引發許多不可料的後果。
嚇得金鳳再也不敢隨意進去。
而今居士醒了,掌門估計也差不多,正好跟上去看看情況如何。
另一邊,谷畸亭也一同上前,掌門的死活很重要,但搞清楚這奇門是誰佈下的更重要,畢竟自己推衍了許多遍,這炁局完全是有人故意爲之。
可他掃了眼。
愣是沒找到佈置炁局的東西。
與此同時,李慕玄和無根生看向正在開懷大笑的吳曼。
對方跟剛進來時完全判若兩人,再無半點戾氣,同樣也談不上慈眉善目,但一舉一動都透露着自然,眼神也是澄淨無比,彷彿能倒映出世間衆生。
“居士,恭喜了。”
無根生拱手。
見狀,吳曼漸漸收起了笑聲,然後目光打量起他和李慕玄。
認認真真端詳一樣後,他笑道:“兩位歷經千年光陰仍能秉持初心,不改其志,日後機緣適當,必能成道。”
“您老言重了。”
無根生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李慕玄一言不發。
看到這一幕,吳曼淡淡一笑,有些事還是看破不說破爲好。
比如這蠱仙人的身份,世上哪有那麼湊巧的事,真以爲這種驚才絕豔之輩會入全性?特地跑來搶掌門之位嗎?
不過說實話,若非親眼所見。
他也實在不敢相信。
正道第一的仙才居然跟掌門這個魔頭有關係,這說去誰能信?
而此消息一旦泄露,正派、全性估計得鬧得沸沸揚揚,引發一場大禍端也說不定,當然,這些都跟他無關,現在的他只想把以前欠下的債給還了。
因此吳曼看着兩人未說什麼。緩緩起身,向着窯洞外面走去。
剛到門口就跟金鳳等人碰了個照面。
“居士,你過去了?”
“算是吧。”
吳曼笑着說完,便蹲下身子拿起地上兩個饅頭。
一邊吃一邊略過幾人,朝外面走去,現在的他已經不受任何束縛,只想任憑心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您要去那?”
谷畸亭眼中泛起好奇之色,他還從未在一個人身上感到如此的安寧。
哪怕是掌門也帶給不了他這種感覺。
“還債。”
吳曼頭也不回的說着。
聽到這話,谷畸亭等人愣了一下,很快伍婆婆便反應過來,問道:“你準備去王家?你難道不怕死嗎?”
吳曼笑了笑。
他這無明而顛倒的一生已到盡頭,清淨的修行已經完成。
已經從煩惱中解脫出來,這便是自己此生的最後身了,死何妨,活又何妨,不論死活,將來都不會再流轉於痛苦、煩惱當中。
隨即,他開口道:“四大原無我,五蘊本來空。”
“將頭臨白刃,猶如斬春風!”
說完,他繼續向前,直到身形消失在茫茫無際的黃土高原上。
伍婆婆看到這一幕,眼中有些羨慕,知道對方的修行已經走到盡頭,或許沒有什麼移山填海、擔山追日的神通,但卻是無數修行者夢寐以求的境界。
想到這。
伍婆婆回頭看向自家掌門,開始懷疑起對方的身份。
畢竟這纔不到十日,就能讓居士達到五蘊皆空之境,莫非對方就是那佛祖菩薩,亦或下凡點化他人的仙人?
不然有這本事爲什麼要留在全性。
這要放正道。
早就成各派眼裡的香餑餑了。
對於這些,無根生自然毫不知情,現在的他一門心思放李慕玄身上。
“老三,居士的事情已了。”
“該辦你的了。”
無根生開口,這次對方確實幫了他不少忙,就拿金光上人來抵債吧。
畢竟他也摸透了李慕玄的性子,除非是招惹到他,亦或者犯下什麼罪行,否則他也不會拿對方咋樣。
“合規矩了?”
李慕玄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無根生難得硬氣一回,全性基本沒有規矩,那還不是他掌門說啥就是啥?
當然,前提得門人自願聽自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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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當放屁,那他也沒轍。
李慕玄見狀沒說什麼,全性於他而言,說句都該殺也不過分。只是該殺和要不要殺有區別,就像這莫明居士,他是準備去還債,要是不還,自己就出手幫他的還了。
正想着。
谷畸亭這時走了過來。
“掌門,洞窟內的奇門炁局是.”
“老三的小手段。”
無根生拍着李慕玄肩膀道:“我兄弟就一個優點,技多不壓身。”
“是麼?”谷畸亭古怪的瞥了眼,然後道:“掌門,聽您喊這位老三,那您是老幾,另一位又是誰?還是說,不止三位,其實有更多?”
“比如老四,老五”
“小谷,你今兒話有些密啊。”
無根生咧了咧嘴。
仔細一想,還是金鳳好,既聽話人又質樸,不會想那麼多東西。
夏柳青也可以,雖然這貨沒眼力見,念頭又雜,但勝在腦子裡全裝着金鳳,壓根不會去管這些事情。
而小谷不僅心眼多,好奇心還賊重。
“我這不關心您嘛。”
谷畸亭笑了笑,決定找機會查查江湖中有無以兄弟相稱的組織。
聞言,無根生猜到對方的小心思,但並沒去管,他剛纔的話本來就有誤導性,這老大老二老三隻有他、李慕玄和張之維曉得咋回事。
又不是真按照年齡來排輩。
不然自己鐵是老大!
哎,可惜了,早曉得當初就搞的桃園三結義。
實在不行跟大盈仙人拜個把子,亦或者搞個亦師亦友的關係也好,這輩子在輩分上吃死李不染這貨。
想到這。
無根生瞥了眼李慕玄,傳聲問道:“你師父現在情況如何?”
“他挺好的。”
李慕玄眼神中露出一絲古怪。
見狀,無根生不由好奇,“他怎麼了,不都放下了嗎?”
“他是放下了。”李慕玄點點頭,接着道:“但接下來一段時間,很多人都放不下,尤其是天師。”
“哈?”
無根生眼中滿是疑惑,左門長突破三重,天師有啥放不下的?
而與此同時,其他人見兩人明目張膽的說悄悄話,自覺的撇了過腦袋,雖然聽不到,但這點尊重還是要有。
金鳳的目光則一直在李慕玄身上。
掌門不是說他不健談嗎?
這嘴也沒停過啊!
另一邊,龍虎山迎來了一位客人。
準確來說是飛來了一位。
大殿前的空地上。
田晉中百無聊賴練着拳,師兄不在,師弟也不在。
尤其是師兄,少了他那張嘴巴,龍虎山的樂趣都少了幾分,實在不行,把小陸喊過來解解悶也行啊。
正想着。
田晉中突然感覺天上有團影子。
下意識的擡目望去。
只見一名身穿白袍的青年站在雲霧上,雙手背放,膚白如脂,身上散發一股超然世外的氣息,宛若天上仙人。
見狀,田晉中當機立斷的大喊道。
“師父!”
“咱龍虎山來仙人了!”
蘊含內勁的聲音響徹整座天師府,一瞬間所有弟子都被驚動。
袇房內,正在打坐靜修的天師聽到弟子的話後,右眼皮莫名跳動,不過他本人卻是不信這些,嘴裡疑惑道:“仙人?這世上哪還有仙人?”
說着,他便起身朝外走去。
剛推開門走到大殿。
就見門人弟子圍成了好幾圈,而中間的正是老朋友左若童。
“原來是大盈仙人啊。”張靜清搖了搖頭,瞧這些弟子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左老弟又不是沒來過他龍虎山,幹啥整怎麼大的動靜。
正想着。
田晉中此刻已然來到師父面前。
“師父,左門長他成仙了!咱們要不要三跪九叩以示敬重?”
“我”
張靜清被噎的說不出話。
我年齡比對方大,修爲嘛也差不多,我吃飽了撐着我拜他!唉,要是那孽障在就好了,雖然混不吝了點,但至少不會說出這種話。
畢竟以那孽障的眼界,肯定能認出左若童還是凡人之軀。
想到這。
張靜清瞪了眼田晉中。
隨後,在弟子們自覺讓路下,走到了左若童的身前。
也就在此刻他才發現,對方居然是雙腳懸浮於空,而不是站在地上,難怪門人弟子都喊他叫做仙人。
“左老弟,修爲又精進了。”
張靜清眯着眼,揣摩對方來這的心意,畢竟無事不登三寶殿。
突然造訪。
不是踢館就是求人談事。
“天師過獎了。”
左若童嘴角含笑,他一路從閩地騰雲駕霧飛到龍虎山來。
不得不說,飛行的感覺確實挺好的,或者換句話說,自從不用再一直維持逆生,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隨即,左若童沒有隱瞞來意。
“實不相瞞天師,我這次來就是爲了找您討教兩招。”
“.”
張靜清的右眼皮再次跳動,他就知道這傢伙沒安好心!
剛突破就來找我。
我尋思我也沒得罪過伱啊!
於是張靜清說道:“左老弟你能找貧道討教,貧道很高興。”
“但是.貧道昨晚練雷法時傷到臟腑,神魂也受了影響,整日渾渾噩噩,恐怕沒辦法和你交手,真是太可惜了。”
“你若真缺對手,可以去找武當掌門,少林方丈,上清門長”
張靜清一口氣報出許多門派。
俗話說得好。
死道友不死貧道,左若童如果是爲了炫耀,大可去找他們。
而此時,左若童依舊眉目含笑,“無妨,我後面自會去找他們,而且如今我逆生已經踏入第三重,可爲人重塑身軀,正好爲天師你療傷。”
說着,他就要拉天師去比試。
畢竟又不是真來踢館。
只是徒債師還,瑾兒被那小道士都忽悠成啥樣了,總得討個說法吧?
至於武當、少林、白雲、上清等派,過去跟他們談道理,省得在羅天大醮上,這羣人說些慕玄是啥張真人傳人的話,他分明就是我左若童的嫡傳弟子!
“這”
張靜清咂了咂嘴,好傢伙,左老弟你打擊面還挺廣的哈。
拳打天師府,腳踢少林寺。
各大門派基本上都要被你揍一頓。
思索間。
一隻手已經握住了他的胳膊,緊接着一股恐怖巨力襲來。
直接拖拽着他一起飛上了蒼穹之上,而此刻,感受到這股力量,張靜清額頭冒汗,這些年自己雷法雖然精進了不少。
但在三重左老弟面前。
恐怕難以取勝。
就算真僥倖勝了對方個一招半式,自己也必然狼狽的很。
想到這。
張靜清瞥了眼左若童,說道:“左老弟,找個沒人的地方打吧。”
“省得被人打擾了雅興。”
“自然。”
左若童淡淡一笑,接着速度陡然加快,不一會就跨越諸多山頭。
見狀,張靜清頓時放心多了,然後說出最後一個請求,“左老弟,這場架打完後,我隨你一起去武當!”
“嗯?”
左若童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