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耳賊?”
聞言,懷義頓時感到憋屈無奈。
這句話要是放在別人的身上,那肯定是罵人無疑。
但用來形容自己。
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因爲他也覺得,自己活得就像一個賊,整日提心吊膽,謹小慎微。
生怕暴露在陽光底下,生怕惹來他人注意,生怕就像當年那樣,因爲行事太過高調張揚,招來他人的打擊報復。
所以這些年他纔會選擇隱瞞修爲。
但現在。
對方強行把自己拖到陽光底下。
感受到師兄弟們的目光。
懷義只覺得如芒在背,如鯁在喉,恨不得立即找個洞鑽進去。
當然,他也明白,這件事十有八九是師父想做,只是他老人家不方便出手,所以才讓李慕玄這個外人來懲罰自己。
沒錯,這就是懲罰。
在懷義看來。
這整場比試就是師父對自己,這麼多年欺騙大家的懲罰。
“唉,我這也算罪有應得。”
懷義心中微微嘆氣。
而此時,李慕玄看着對面的張懷義,大概知道了對方癥結所在。
思慮之神太過旺盛。
簡而言之。
想太多。
人有先天元神和後天識神。
元神者,無思無慮,自然虛靈,其心必要清清朗朗,渾渾淪淪,無一毫念慮,典型代表就是漫畫中的馮寶寶。
而後天識神,有思有慮,靈而不虛。
乃是因慾念、思慮以及由此引發的紛亂狀態的心神
普通人都是識神當家做主。
而像張懷義、碧蓮這種心機深沉的人,識神相較於一般人要更加旺盛。
至於元神。
一般只有在打坐靜修,用來練炁、調息或者內視時纔會顯現。
而修行的本質,尤其是性功,最主要的便是讓識神退位,乃至被煉化,最後讓元神來主宰身體,因爲元神無思無慮,對身體的掌控遠要比識神高出無數倍。
就像碧蓮的熊孩子模式。
當然,碧蓮的那個炁嬰。
明顯不是通過修煉,而是通過另外一種取巧的方法才造就出來的。
畢竟元神識神本一體,當修行路走到最後時,元神就是自身本性,自己本性就是元神,哪裡有搶身體這種說法。
不過聯想到八奇技的誕生。
也就不足爲奇了。
無論是疑似炁體源流的炁嬰,還是六庫仙賊、風后奇門、雙全手。
這些法術每一個都像是仙人手段。
但卻被凡人給用上。
性功或者命功沒有修到家,很容易就被這些手段給反噬。
思索間,李慕玄在知道張懷義的癥結後,卻並沒有想要調教對方的打算,畢竟這種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頓悟。
尤其是這種識神旺盛的人。
即便破開心障,他也會把思慮轉向其他地方。
而最好的解決辦法。
其實是練靜功。
讓自己時刻處於一種清靜的狀態,不爲外界的一切事物動心。
然而,因爲元炁的存在,性功的修行往往收效緩慢,不如命功那般肉眼可見,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看到功效。
而對張懷義這種渴求力量的人來說,基本不可能將精力耗在這上面。
另一邊。
已經施展出全力的懷義,看着對面的李慕玄依舊雲淡風輕。
瞬間明白雙方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就憑現在的自己。
別說打敗對方,哪怕是讓對方挪動半步,也是千難萬難。
不過在好勝心的驅使下,他還是決定最後一搏。
隨即,他不再顧及元炁的消耗,身上的金光變得更加耀眼,下一刻,濃郁的金光化作無數柄密密麻麻的炁刃。
他整個人好像變成一隻刺蝟,朝李慕玄方向直刺而去。
“這樣纔對麼。”
見狀,李慕玄不閃不躲,甚至連遁光、金鐘罩都沒有開啓。
徒手接住對方炁刃的同時。
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下,施展出倒轉八方,一股強大的巨力陡然落下。
頃刻間,懷義的護體金光土崩瓦解,整個人也不堪重負,噗通一聲匍匐在地上,就像是被五行山鎮壓的孫猴子。
也就在這時。
見自家弟子苦頭吃的差不多了,天師張靜清開口叫停了比試。
“好了,到此爲止吧。”
話音落下。
李慕玄當即停手。
而懷義則頓時感覺如釋重負,整個人趴在地上劫後餘生般喘着粗氣。
剛纔那一刻,他是真的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彷彿整座天地都壓在自己的脊背上,讓他連反抗的念頭都提不起來、
想到這裡。
懷義擡頭仰視面前的李慕玄。
只覺得這人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性命修爲實在是令人敬畏。
尤其是他的肉體。
居然能夠正面徒手接下自己的炁刃。
這人怕不是玩橫練的吧?
不只是懷義。
此時,旁觀的衆位龍虎山弟子,看向李慕玄的目光同樣大爲震撼。懷義的表現他們看在眼裡,雖然沒有比自己等人強出太多,但放同輩中絕對算上游那部分,可懷義竟然連一個照面都沒撐住,甚至護體金光都被打崩。
剎那間。
衆人忍不住議論起來。
“之前聽他問懷義站在太陽底下是什麼感覺,我還覺得有幾分狂。”
“現在看來。”
“這位李師兄當真如烈日當空。”
“日之方中,在前上處,這位李師兄將自身比作天頂之陽,懸於同輩頭頂之上,雖然有些誇張,但倒也是事實。”
“無妨,我們有之維師兄在!”
伴隨聲音響起。
衆人目光紛紛看向身邊的張之維,眼中滿是自豪和崇拜。
雖然沒見過他用出全力,打誰都是一巴掌解決,但既然能與李慕玄齊名,那足以說明兩人的修爲旗鼓相當。
想到這。
有人忍不住起鬨道。
“之維師兄,要不你上場會會這個三一門的太陽吧?”
聽到這話,張之維頓時有些意動。
他能明顯感覺到,李慕玄比上次在陸家時強了很多。
尤其是在肉體上。
懷義的炁刃他是看出了門道,威力勉強湊合,但即便是自己,也絕不敢用身體硬接,可李慕玄卻偏偏做到了。
“有意思。”
隨即,張之維便準備上場比試。
但就在這時。
一道嚴厲的目光朝他看來,嚇得他立即胡謅道:“五年之約還沒滿,提前動手,爲兄豈不是成了失信之人?”
“另外,懷義的事還沒解決呢!”
“這癟犢子,瞞了大家這麼久,可不能輕易放過他!”
話音落下,衆人紛紛回過神來。
對呀!
還有懷義呢!
下一刻。
數十名龍虎山弟子衝了上去,圍在倒地不起的懷義身邊。
田晉中率先開口道:“懷義,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兄弟跟你心連心,伱跟兄弟玩腦筋,居然揹着我們偷偷修煉。”
“就是,瞞着大傢伙修煉這種事你都做的出來,你是真該死啊!”
“我不管,你要請大傢伙喝茶。”
“否則這事咱們沒完!”
“哼,虧大傢伙平時對你那麼好,你就是這麼對待大家的?”
伴隨聲音響起,懷義看着身旁的同門師兄弟,心中莫名有些複雜,既感到如釋重負,又覺得萬分慚愧,但更多的還是沒有安全感。
正此時。
天師張靜清的聲音響起。
“孽畜。”
“你就在這跟你這些師兄弟們好好聊聊,等他們什麼時候氣消了。”
“你再來找爲師,”
說完,他目光轉向李慕玄,然後徑直朝院外走去。
看到這一幕。
李慕玄頓時明白天師的意思。
快步跟在對方身後。
沒過多久,兩人來到天師府內一處偏僻寂靜的客堂。
張靜清大馬金刀般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眼前的少年,誇獎道:“今日的事還要多謝你這後輩,做的很不錯。”
“而你也跟我家這兩名孽徒都打過交道了,覺得他們怎麼樣?”
聽到詢問,李慕玄直話直說道:“之維道兄看似不着調,愛玩鬧,但行事自有分寸,對人和事情都看得很開。”
“至於懷義.”
“思慮太多,心機太重,膽子既小又大,跟賊一樣,很不討喜。”
“哦?那你是覺得懷義不行麼?”
“這倒不是。”
李慕玄搖了搖頭,“晚輩這話既沒有誇他,也沒有貶他的意思。”
“賊算是懷義的特點,用好了可爲正,用不好可爲邪,只是這樣的人,晚輩會離的遠遠的,不會主動接近。”
話音落下,張靜清忍不住點頭贊同。
“你這評價倒是中肯。”
“懷義這孩子待人不誠,確實不怎麼討喜,很難讓人想要親近他。”
說到這,他忍不住感嘆道:“看樣子,左門長把你教的不錯,不論是眼光還是心性,亦或者性命修爲,都不是我家那兩個孽畜能夠比肩的。”
“您老過獎了。”
李慕玄開口,他知道自己的眼光,只是佔了穿越者的便宜。
見狀,張靜清只是笑了笑。
沒再說什麼。
因爲他是真這麼認爲。
他這一生自忖閱人無數,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人他見多了。
但對於李慕玄,他是真覺得這小輩太過優秀,至少以自己目前對這小輩的瞭解來看,對方在各方面都無可挑剔。
堪稱是完美無瑕。
不過他也沒再這件事上多聊。
而是直入主題,開口問道:“這次你特意過來,是想請教貧道什麼?”
“沒什麼。”
“就是想問問您老對逆生三重,重返先天一炁的看法。”
李慕玄直話直說。
聽到這話,張靜清頓時有些無奈。
果然是因爲這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