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清一行人正往大上清宮前院而去。
張之維造成的動靜不小,也有其他人聞訊而來。
一臉鬱悶的奔雷手本來在閒逛,突然一掃頹色,也朝大上清宮趕去。
“這小子還真是一個惹禍精,上次玩飛劍,一劍把師兄給射了,鬍子都燒沒了一半,這次把大上清宮給射了,幾件事加一起上,師兄還能饒得了他?我得去看看!”
田晉中和張懷義也在朝大上清宮趕過去。
“懷義,走快點,師兄好像出了點問題,我們快過去幫忙!!”田晉中驚呼。
“看到了,不過師兄他用不着幫忙吧,他金光咒造詣那麼高,哪用得上我們去幫忙?”張懷義說道。
“咱們可以去幫忙建房子啊!”田晉中說道。
白玉宮也是有些好奇的前往,對於張之維這個忘年之交,他還是很在意的。
…………
…………
下馬亭位於大上清宮的前院,整個亭子有二十八根柱子支撐,分別對應天上二十八星宿,亭中地面鑲有九宮八卦陣圖。
亭前功德碑上刻有“文官下轎,武官下馬,步罡踏斗,禮誠神靈”字樣。
亭子的主體很堅固,沒有被撞壞,但亭子的寶頂被撞出了一個大洞。
張之維仰躺在地面,沒有選擇起身,而是透過那個大洞仰望天空,天氣變的很快,剛還烏雲滾滾,電閃雷鳴,轉瞬之間便已放晴。
“師父這一手,效果看來比人工降雨還厲害幾分,難怪古時候的帝王,動不動就請天師去求雨!”
張之維心裡自語,這時,頭頂大洞邊緣一塊破瓦搖搖欲墜,正對着他的眼眸掉了下來。
他已經擡頭望天,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沒使用金光咒,就那麼愣愣的看着那破瓦尖利的一角往他的瞳孔扎來,毫無反應。
這是一個很不智的舉動,即便是他性命修爲很高,但也依舊是血肉之軀,若毫無防備的被硬物扎到眼睛,也會有損傷。
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明明他什麼都沒做,但那破瓦在距離他瞳孔只是差之毫釐的時候,卻被一股突然出現的力量擊成了齏粉。
張之維嘴裡露出一絲笑意,雖然先前被雷電劈的時候,護身神將沒有出來護體,但其實是有效果的,只是它的優先級在金光咒等手段之後。
若不主動激發,便只在金光咒不起作用時候,纔會自動護主。
不過如此一來,這對他就有些雞肋了,畢竟若是他的護體金光都沒有用,這護身神明只怕也頂不住。
不過對其他道士還是很有用的,畢竟不是每一個道士都有金光咒護體。
“多一層防護總歸是好的,而且護身神明主動出擊的效果也還不錯,值得……臥槽!”
張之維有些難受的捂住眼睛,剛纔神將自主護體,把頗瓦擊成了齏粉,那麼大一攤粉末,全卡進他眼睛裡去了,即便是他也覺得有些難受,兩眼淚汪汪的。
恰逢這時,亭子外響起兩陣急促的腳步聲。
是張靜清一行人趕到了。
“糟糕!”
張之維心感不妙,老陸因爲被打哭一事,被一羣損友笑話了整整一百年,自己不會步他的後塵吧?
雖然自己不是被打哭,真的是沙子進眼睛裡了,但正所謂黃泥巴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
若是被看到,只怕要不了第二天,山下賣菜大嬸的內部消息裡就要出現,龍虎山第六十四代首席弟子張之維,因爲被天師劈了一雷,氣的內心崩潰,又哭又鬧,嗚嗚嗚好可憐啊之類的消息。
亭外腳步聲越來越近,張之維思考了一下,最終在腳步聲邁進來之前,一頭撞進了地面,直接就裝死了。
恰好這時,衆人走了過來,看到了一身狼狽的張之維,半身埋進地面的張之維,頓時就是一愣。
“你這個老孽障,你真沒留手啊?!”張異一臉吃驚道。
張靜清也有些詫異,自己這個徒弟不應該如此脆弱纔對。
“天師,我那點小事,也不至於啊,切莫再這樣了!”趙汝澮連忙上前說道。
不管如何,張靜清這又是把人弄飛劍上祭出去,又是拿天雷劈的,都已經給足他臺階和麪子了,他若再有什麼不滿,那就是蹬鼻子上臉了。
而實際上,張靜清做這些也不全是因爲他的事,更多的是張靜清早就想收拾這個孽徒了。
從那次張之維用飛雷劍轟他,拿田晉中當暗器射他,他就想把張之維的弄飛劍上祭出去了,後來偷跑下山,念頭又更強了些,他只是藉着趙汝澮這事發飆而已。
現在見到張之維這狼狽樣,他心裡積壓已久的那股惡氣,終於也是出了,舒坦了。
張靜清擺了擺手:“孽徒頑劣,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那天師,令徒這……這不要緊吧?”趙汝澮問。
“我這孽徒護身功夫了得,應該是沒什麼大事!”
雖然嘴上這麼說着,但張靜清還是走過去,查看了一下,然後就皺起了眉頭:
“一切正常,但爲何不醒?”
張異想到一個可能,連忙說道:“該不會是心魔趁虛而入了吧!”
此話一出,瞬間引起了在場衆人的注意,張之維竟有心魔作祟,這可不是小事,紛紛凝視過去。
張靜清心頭一跳,想起先前張異踢開大門時嚷嚷的大事不好了,神色一緊,道:
“心魔趁虛而入?什麼意思?你說張之維滋生了心魔?”
“是啊,先前我帶他過來,就是因爲此事!結果伱這個老匹夫,一進門就把人弄飛劍上給祭出去了!”張異怒道。
張靜清臉色也是一陣變幻,倒有些後悔剛纔的舉動了。
與此同時,張之維已經用炁把眼睛裡的沙子給排了出去,整理好了狀態,見到師叔說起心魔一事,又察覺到師父臉色,也不故意裝什麼,雙手一撐,從地裡面跳了出來,抱手道:“弟子無事,拜見師父師叔和各位前輩!”
幾人頓時一愣,不是心魔入侵嗎?這也不像啊!
張靜清連忙過去在張之維身上拍了幾下,檢測了一遍,雖有些灰頭土臉,但神完氣足,魄無喪傾,龍精虎猛,根本不像被心魔入侵的樣子,頓時就放下了心來。
“你師叔說你滋生了心魔,是否有這回事?”張靜清沉聲道。
“是有這麼回事!”張之維老實交代。
“以你的心性,爲何會滋生心魔?”張靜清不解道。
“是心猿所化,師父您還記得嗎?弟子爲打磨心猿而請教過您,您當時給我說了兩條路,一條是做行者,一條是做大聖,我選擇的是第二條!”張之維說道。
其實,心魔的誕生往往不是單一事件造成,他不打磨心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有些憂患龍虎山,憂患師兄弟們未來處境。
不過,後者經過他借“國師”之手,在內景之中直面心底最恐怖,並將其破除之後,就已經沒了。
即便是最後的一點芥蒂,也在濱城之行後,徹底煙消雲散,所以不提也罷。
聽到張之維選擇了第二條路,張靜清嘆了口氣,這個徒弟終究還是沒按自己預想的去走道。
“什麼時候發現心猿化作心魔的?”他問。
“就在參加完陸家壽宴,師父您提醒我當心滋生心魔的第二天下午!”張之維道。
“那爲什麼不告訴爲師?”張靜清眉頭一皺。
“師父您也沒問啊,而且,師父平日裡也忙,這等小事再來麻煩師父,那多不好啊!”張之維道。
“小事?你覺得心魔是小事?”張靜清眼睛一眯。
其他人也是大吃一驚,心想這小子真是太囂張了,太目空一切了吧,心魔這種人人談顏色變的東西都是小事,那什麼纔是大事?
“難道不小嗎?”張之維說道,“當天下午我就在人體小天地裡把它給鎮壓了,後來更是去內景之中,將它徹底打服,認我爲主,在體內各種搬運炁血,助我修行,算是個助力,也沒啥危險,就沒去驚擾師父!”
把心魔給打服了,還助你修行?!張靜清一臉不可思議,這是什麼操作?即便他見多識廣,卻也沒聽說過這種事。
其他人也都是瞠目結舌,尋常人想要打磨心猿,都只能去遊歷,去經歷,去一點一點的磨平。
至於心魔,那就更難對付了,這他孃的還能打服?還能助人修行?這麼離譜的事,這輩子都沒聽過!
但緊接着,他們想起了內景中的那頭披甲執銳的巨猿。
心猿,心魔,巨猿……
我的個無量天尊啊,該不會這麼巧吧!?
“你說的心魔,是不是就是在內景之中和貧道大戰的那青頭白身的巨猿?”趙汝澮顫聲說道。
張之維點頭:“確實是它,這傢伙最近有些懈怠了,做事出工不力,得抽時間好好打磨一下!”
即便是有所預料,但衆人還是被狠狠震驚到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法職考覈上那頭如魔神般橫推鬼潮,斬斷趙汝澮一臂,怒撕護身神將的巨猿,竟是一頭心魔。
而且,都打出這種戰績了,還說它有些懈怠,做事出工不出力,需要好好打磨一下,你是有多苛刻啊,地主都沒你狠!
過了好一會兒,趙汝澮嚥下一口唾沫,又問,“你是怎麼打磨的?”
他還是不覺得張之維能力壓心魔,認爲張之維所謂的打磨,應該是以一種特殊的法門去控制,去祭煉。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進入內景之中,狠狠地揍它一頓!”張之維說道。
“…………”
你真揍啊!哪家好人是你這樣打磨的?怎麼人人談顏色變的心魔,在你眼裡好像不值一提一樣。
而且,內景可是心魔的主場,進入那裡,不應該陷入無休止的可怕幻境之中無法自拔嗎?你怎麼揍它啊?
衆人很難理解,卻又不能否認,若是換一個人來說這話,他們定要認爲這是在吹牛,但他們在內景之中已經見過“國師”了,確實是爲張之維馬首是瞻。
“敢問之維小道友,如何才能打服心魔?!”趙汝澮繼續問,對張之維稱謂的變化,也反應了他心態的變化。
在場的幾人裡,因過往的某些經歷,他是心境最不堪的一個,所以也最爲好奇,到了此時,他已經完全釋懷了內景之中的難堪。
張之維看了他一眼,道:“要想降服它,首先就是不能懼怕它,若心態不行,未戰先怯,那如何能對付?”
趙汝澮點頭,“確實如此,若都不敢面對,如何談戰勝?!”
張之維繼續道:“再就是心魔雖誕生有意識,但萬物皆有根源,若性命修爲能達可以見神,明悟人體小天地的境界,對自身的一切如掌上觀紋,瞭如指掌,即便是心魔作祟,也能快速找到其源頭,並將其平息。”
趙汝澮和衆人心裡皆是一沉,這一關可不好達到,這得在丹功上有極高的造詣才行,他們這些領法職的,多是主修符籙的,在這方面,其實並不是很在行,這對他們太難了。
張之維繼續道:“若是能更進一步,讓自身意識高坐靈臺,不受體內妄念侵擾,即便是心魔,也翻不起什麼波瀾!”
衆人已經沒人說話了,上一步就如此艱難了,如何奢求再進一步?怕是一些全真教的老高功都沒多少能達到的,但張之維卻到達了,不然何以鎮壓心魔,收爲手下?
而這小子現在還這麼年輕,以後的成就,只怕不可估量,若是其他流派,他們只怕得會去想應對之策了。
不過還好,他是自己人,以後還可能繼任天師,成爲道門領袖,這樣一想,倒是安全感滿滿。
見到衆人的表情變化,張靜清心裡微微一沉,自己剛纔算是關心則亂,心魔這種事,不應該當着衆人去問纔對,應該私下去說。
張之維這小子又是個大嘴巴,要是繼續下去,指不定說出些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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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把臉一板,一指亭子上的大洞,道:“各位都是前輩,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需要你在這裡指手畫腳嗎?”
“還是想想怎麼補救這裡吧,老祖宗留下的家業,一點都不知道珍惜。”
張之維:“…………”
這不是您乾的嗎?我是受害者,不過現在人多勢衆,師父剛又發了點火,他也不和張靜清打對臺戲,點頭道:
“那我這就把這亭子給修一下!”
“現在就去!”張靜清點了點頭,又道:“對了,這些年風吹日曬,這個亭子旁邊的櫺星門也有些風化了,記得把櫺星門也護養一下,弄好之後,晚上來向爲師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