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死死看着李承真,屏息凝神,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陸爺,我問您一個問題,您一定要如實回答我,”李承真頓了頓,問道,“您見過你師傅左若童的屍體嗎?”
陸瑾一怔,思緒似乎回到了當年那段歲月,那日他恰巧不在門內,等他再次回到門派時,整個門派已經只剩下殘垣斷壁,師兄弟們的軀體散落在地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
但其中唯獨缺少了一樣東西,陸瑾想起來了,他當時氣的都快要發瘋了,只是聽外界傳說無根生氣死了左若童,就急匆匆的拉人要報仇。
但他卻忽略了一點,他從始至終都沒能看到他師傅左若童的屍體,哪怕是問及旁人,也是無果,他當時急火攻心,根本沒法理智的思考,只當是無根生手段殘忍,讓他師傅死無葬身之地,但現在他猛然反應過來。
這其中絕對有蹊蹺!
……
“我從未親眼見到過師傅的遺體!”陸瑾說出這話時,聲音略微有些顫抖,甚至他從心底升起了一些不該有的期盼,但轉瞬間又被他掐滅在苗頭。
陸瑾不敢朝這方面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已經品嚐過一次這種滋味了,他老了,沒有勇氣再去體驗第二次了。
……
“您看,從這種方向看,這其中問題大的很呢……”李承真頓了頓,繼續說,“我給您盤一盤,在無根生闖入三一門的時候,他在全性還是一個無名小卒,還不是那個名震天下的全性掌門,他的神明靈雖然神奇,但也只是剋制那些奇技淫巧。”
“神明靈最怕的,就是那種性命強大之人,因爲它的功效是將人的氣梳理回最本原的狀態,只要性命強大,就可以無視它的功效,邦邦兩拳,送他歸西。”
“而我恰好對您三一門的歷史有所瞭解,您三一門號稱化三爲一,事實上也是三教合一的產物,逆生三重是由金丹功演變而來的,畢竟有說法是,丹法原來大道基,順死逆生化爲奇”
“所以與精修丹功的全真派一樣,您三一門人往往在性命修爲上極其強大,而當時您老的師傅左若童,與當時的老天師張靜清都是名滿天下的大人物,被譽爲大盈仙人,大盈便是滿,若是沒有極致的修爲,又如何能扛得起這名號?”
“所以若是正面對上,十個無根生都不夠您師傅打的,但如此強者,最終卻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世間,而且還傳出了被氣死的言論,我想這並不是空穴來風。”
李承真頓了頓,看了一眼陸瑾,陸瑾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似乎在甄別李承真話中的信息。
李承真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讓我們假設一下,如果您的師傅左若童真的是被氣死的,那麼問題就來了,他究竟是因爲什麼被氣死的呢?”
……
李承真的話讓陸瑾猛的回過神來,仔細的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氣死……氣死?”陸瑾喃喃兩聲,一時間沒有一點頭緒。
這確實是一個很難想象的問題,大盈仙人左若童,作爲當時名震天下的強者,算是天下最頂尖的幾個異人之一,這種人的心境已經達到了一定的境界,一顆道心堅若磐石,任憑風吹雨打不動搖,那都是最基本的。
但他居然被活活的氣死了!
李承真見陸瑾久久不說話,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陸爺,做個異人,別說是到您師傅那般境界,哪怕就是晚輩目前這等淺顯的境界,照樣可以做到一定程度上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很難因爲外物去觸動自己的心絃。”
“能讓這位大盈仙人動如此大氣的,卻無法發泄出來,直到憋屈而死……陸爺,恕我直言,這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證明了,他走的道路是錯誤的!”
“不可能!”陸瑾瞬間拍案而起,情緒變得激動起來,“我門林祖由三教合一之理學創立我三一門,其中經歷過多少博弈,若有理論漏洞,早就不知道消亡到什麼地方去了,哪還能延續的到如今?”
“陸爺,我也不願意揭人家的短,但今兒我就明說了,”李承真頓了頓,“您覺得除了自己堅守一生的道錯誤,還有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一位功參造化的大修如此之難以接受?而且您說延續到今,晚輩說句不好聽的,您三一門跟覆滅了有什麼區別?萬一他無根生,就是找到了其中的漏洞呢?”
“放屁!”陸瑾站在那裡,眼睛瞪得通紅,擡手指着李承真,“小王八羔子!你!你……”
陸瑾的手又緩緩落了下去,一身的氣勢慢慢的落了下去,連帶着他的老腰也越來越彎,他的腰桿這輩子都沒這樣過,他平時總是站如鬆,坐如鐘,像一杆標槍一樣,紮在地上!
……
“陸爺,您老別激動,晚輩還沒說完,”李承真絲毫不惱,搖了搖頭,“我前面說,我無根生此人又對三一門的理論嗤之以鼻,所以如果他找到了其中的理論漏洞,也並非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但若是他找到了其中的漏洞,那就更有意思了,我之前通過好多人的描述,有了一個推斷,無根生曾經兩度闖過三一門,第二次,他帶了全性惡童李慕玄,按照我們之前的想法,他與您的恩師大盈真人左若童之間應該有一次辯論,或者說是論道,這其中就有三種可能。”
“第一,是他的辯論贏了,這種可能我們基本上可以排除,因爲他若是說服了左若童,那他就沒必要再次造訪三一門了。”
“第二種可能,他被左若童說服了,這種可能有,但是極小,但這樣可以解釋他爲什麼要再次拜訪三一門。”
“第三種可能,就是他倆誰都沒說過誰,所以纔有再一次的三一門之旅,無根生在經過修行之後再次找左若童論道,但是還有一個解釋不通的點,但他爲什麼要帶李慕玄呢?”
“唯獨這個問題,從三個方面都解釋不通,”李承真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我把它定爲了這個問題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