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雎鳩 I (上)
九尾狐並不想跟富心淑囉嗦,她之所以讓人帶她來這個院子, 也是知道烏義律沒走,想借用他的手教育一下這個女人。現在雖然她希望有師傅保護, 但是師傅也有求於她九尾狐,她可不想被這莫名其妙的女人隨便踩,即使她去跟師傅告狀, 她也無所謂。於是九尾狐無視富心淑的呱噪,只是溫柔地給烏義律行禮:“王子, 您這是要回去了?奴家送您。”
烏義律對於她這種保持傲氣的態度很欣賞,哈哈一笑, 他烏義律看上的女人就是要有這個板眼兒。他愉快地攬着九尾狐朝外面走去,根本沒有人搭理富心淑。
富心淑氣惱地一腳踹在廊下的花盆上,氣沖沖地離去。
九尾狐雖然跟着烏義律出門,但是也聽見了身後的動靜,不禁疑惑師傅怎麼要選這麼一個道三不着兩的人去接近唐三少。且不說三少閱人無數, 就是他身邊的少奶奶就是的出衆的, 京城無數的閨閣女子都不見得能比上她。不論正經家女兒,即便是漠北老妖手下的衆多女弟子都有不少厲害角色。在富心淑來見她的第一天, 九尾狐就知道這個女人的清白早就沒有了, 一個沒有了貞潔的女人能入主唐門?更何況富心淑這種只是相貌中上,脾氣和心機都一般的。即便教會她媚術,得了手也未必能持久。師傅到底圖的啥呢?還是這女人有什麼特殊的身份?
興兒趕着車將女主人送去南城的百花繡坊,車平穩地從路上駛過,直到繡坊門口,方纔停下來。也許是一種直覺, 讓對面車中的烏義律覺得心頭一跳,習慣性地吩咐一聲停車,且挑開車簾看了一眼對面街邊停下來的車,只是普普通通一輛,看不出特別, 只是趕車的小廝面貌清秀。小廝熟練地在街沿一邊放下了凳子, 一個曼妙的身影從車中出來,踩着凳子下了車。 雖然蒙着面紗,看不到容顏,但只是這背影就十分動人,讓他心再次一跳。若說九尾狐是他玩過最妖冶的女人, 這個女人便是他見過最飄逸動人的一個。他不是初到中原, 不像那些剛剛來的族人, 見到一個稍微周正齊整一點的女人就認爲是美女。他見識多了, 自然知道這裡的女人什麼上上品。 而這個女人是精品,仙品。
只見那女人衣裙輕擺,慢慢走進了街邊的繡坊。烏義律覺得心中癢的厲害,很想下去掀開那頭紗一看究竟。此時卻聽屬下說:“王子, 咱們今天跟大周的禮部外儀館約的時辰快過了。”
烏義律雖然京城私自來大周京城, 這次也是來了幾天了, 但是畢竟這次是手持國書,爲了雙方事務而來, 需要走投遞國書這個程序,而禮部的預約也非兒戲。此時他一陣煩躁, 還不得不吩咐人繼續趕車前進。少不得讓人去找出來這個招人的女人是誰。
宇文莀雅跟沂和分手後,匆匆趕去慈雲寺,晃了一圈之後,她並不喜歡跟燕側妃爲伍,上了香之後, 便坐在慈雲寺後院的涼亭下看着據說是她早上從書坊新買來的詞話,等着慈雲寺的主持一起品茶。燕側妃一邊在偏殿中誦經,一邊不屑地聽着從人彙報。這位正妃一大早出門, 卻來得比她晚,說是去書坊和筆墨齋了, 爲的是給主持大師買點見面禮。燕側妃口中誦經不止, 卻忍不住微微皺眉, 這宇文莀雅這麼多年在太子府都不爭不搶, 現在得了正妃, 反而開始發力了?雖然知道周晚凝和慈雲寺無戒大師深交的人不多, 但是宇文家一定是有消息的, 這馬屁拍得可真快。 難道以爲真是交好這個和尚就可以滅過她這個周晚凝幼時的同伴?且他今天來的主題可不是在慈雲寺撒香火錢。她就等着看一會兒宇文莀雅的尷尬吧。何況這無戒老和尚也是脾氣古怪的, 不一定真喜歡人送錢送東西。
而讓燕側妃更爲驚訝的事是過了不久下面的人又來跟她說,宇文莀雅將今日帶來的文房四寶放在主持方丈的院門口,稱主持太忙, 三日後不是初一十五俗人來院裡上香的日子, 約無戒大師手談。這宇文莀雅倒是有心計, 在廟裡燒香拜佛的家眷大部分都跟燕側妃一樣, 給了香火銀子, 然後上香或是找個清靜的偏殿讓寺裡的師傅陪着誦經祈福,無戒大和尚有時候會給個面子出來一下, 有時候連人影都看不到,都是幾位廟裡的大和尚在應酬。約主持手談, 這確實是要資本的。宇文莀雅是京城名媛中的才女,從小侍從松林棋院的扶鬆大師,幼年時便勝過不少高手, 她以此爲餌,對無戒那種對世俗和權勢無視的人倒是很有吸引力。燕側妃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誦經。宇文家需要如此討好唐家和那個女人嗎?
有宇文家給她配備的人手,宇文莀雅悠閒地在慈雲寺喝着茶, 也無需裝模做樣去禮佛。宇文莀雅發現自從那天見過周晚凝之後, 她對跟這個女人相關的事都很感興趣,能約見無戒大師,瞭解這個跟她深交的方外人,也許也很有意思。而早上沂和說起這個女人時的目光, 她有種直覺, 雖然這二人沒有曖昧, 但是沂和對這個女人有不一樣的情愫。她讓人送完東西給無戒之後,又在後山逛了一會兒,才緩緩地收拾離開。宇文家的人早就暗中在青木園看着唐家三少奶奶的行蹤,在看到三少奶奶從繡坊出來之後, 朝京西而去, 便匆匆派人知會了宇文莀雅。宇文莀雅假裝在山上閒逛, 朝着百花堂在這邊的苗圃逐漸靠近。
平鸞閣中, 新傑跟自家娘子早上分開之後就來到這裡打理公務。忙碌了一上午,纔剛剛將一些緊急事務處理完,剛剛把一些日常事務的文扎搞好了一半, 看看剩下的估計還要一個時辰,才坐到外間桌邊準備吃飯,剛端上碗,便有屬下彙報說烏義律派了人在打探一個京城的女子,而這女子貌似就是他們的玉臺將軍夫人。他皺了眉, 烏義律這種野人除了粗獷的外表,內裡心思也十分複雜。自家娘子最近所面臨的危機實在有點多。
自從外祖派玉強送信來將京畿道交到他手上之後, 新傑心中的擔憂日盛。 他不在意做事的艱難, 而是唯恐自己在玉門陷得太深, 無法保護自己的愛人。
當初他在江南遷延不回, 並不是想捨棄愛妻, 而是想再花點時間,理清玉門內部,想想別的辦法, 抑或說服玉大掌門放棄富家的婚事, 抑或找到其他的契機幫外公重整玉門而不需要賭上自己的婚姻。 但是外祖極力反對他的各種提議。 反而極力說服他, 只要娶進富心淑, 讓她有生育, 能夠有把柄控制富大龍便天下太平。
他知道, 別說讓富心淑有生育, 即便只是將她娶進門, 對她稍加辭色親熱一些, 他都可能由此失去蓮兒的心。 他曾經承諾給她一生的呵護, 又怎能出爾反爾讓她接受自己另娶他人。 所以他在江南之時, 雖然玉振翔屢屢建議, 但是他連去見一眼富小姐的要求都沒有答應。
他現在覺得, 這也是當初奶奶不給他和蓮兒辦婚事的另一重原因。 讓他自己掃清各種障礙之後, 清清白白地去迎娶愛人。
隨着局勢日漸複雜, 奶奶久久沒有下落, 讓他開始覺得對手在這招棋上留了遠比他預料得多得多的後招。 然而在他極度彷徨之中, 他又不能將這些煩惱跟蓮兒商量傾訴。 而小九對於蓮兒的極度維護, 也讓他覺得不便將這些隱憂與他商量。 唯有大哥, 雖然跟他一樣愛着蓮兒, 但是也肩負着家族的責任,在這個問題上也許會理智一些。
然而在促膝長談之後, 新天憂鬱和無解的神態, 讓他更加憂心。他知道雖然他已擺出自己在朝廷的身份, 不便於過多插手玉門之事,更不會迎娶富小姐, 然而外祖對此事仍然不肯放手, 因爲他已經早就承諾給富大龍, 富大龍已經找出各種理由來跟他談判爭奪, 甚至要挾與隆裕聯手。 在這種情況下, 他一籌莫展, 除了做好準備徹徹底底跟玉門脫離干係之外, 就必須有釜底抽薪之計,只可惜最近自己手上事情太多,一時還沒緩過手來。看來有些事,即便再忙, 也不得不提前放到日程上來。
下午他剛剛回到青木園,玉強的再次到訪並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強總管, 還是當初那句話, 目前新傑不可能放棄在朝廷的地位。 以這種身份也不便插手玉門的各種事務, 還是請外公和隆裕合作, 到時候如果需要新傑相助, 新傑自會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