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落寞蕭條的背影,朝顏哭着追上去,從身後抱住他:“悅生,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沒能在你最傷心的時候陪在你身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沒事。”林悅生轉過身,將她擁進懷裡:“回來就好。”
朝顏停止不了哭泣,只要想到他的生世,想到他現在成了一個孤兒,她就覺得心裡真的太痛太難過了,她的悅生,爲什麼這麼可憐!
“我真的不怪你,不要再哭了,你這樣,只會讓我更難過。”
明明她是想安慰他的,卻因爲控制不了情緒,而成了現在,他安慰她……
“好,我不哭,悅生,我們都不要難過。”
朝顏擦乾眼淚,吸了吸鼻子,指了指樓梯的方向:“去睡吧,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睡一覺,什麼也不要想!”
“恩。”
林悅生上了樓,她重新回到靈堂中央,跪在地上,喃喃開口:“爸,你爲什麼要拋棄悅生?你明知道他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爲什麼要這麼狠心?悅生的身世秘密我要不要告訴他……”
她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我說出來,可是我真的很想告訴他,至少生死未卜,還有一個生字的希望,只要有一絲希望,爲什麼不能讓悅生去找他的親媽……”
聽說假婆婆已經受不了打擊幾次哭的昏厥過去,朝顏沒有上樓去看她,在她的心裡,從來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的人,不值得她同情。
身後有腳步的聲音,她回頭,一名守夜的家傭跑過來說:“少奶奶,門外有個婦人說是來悼念老爺的。”
“現在?”
朝顏有些吃驚,現在都半夜三更了,哪有人會這個時候來悼念的,也太離譜了吧!
“人呢?”
“就在門外,因爲太晚了,我讓她明天再來,可是她堅持進來上柱香就走。”
“放她進來吧。”
朝顏走到靈堂門外疑惑的張望,片刻後,家傭領着一個婦人走了過來。
遠遠的,藉助於月色,她看到婦人微低着頭,頭上戴着一頂黑色的蕾絲帽,整張臉都被黑色的網邊擋住了,根本看不清她的長相。
她穿着一件中式旗袍,上面印着天藍色陶瓷花紋,外面罩着一件絨毛披肩,步伐優雅,一看就是很有氣質的大家閨秀。
“你好,請問您是我公公的朋友嗎?”朝顏上前迎接。
婦人沒說話,只是徑直往靈堂裡走,走到中央,她靜靜的凝視着林國安的照片,拿起一柱香點燃,彎腰鞠了二個躬,之後便一言不發的繼續盯着前方。
朝顏站在她身後,凝視着她的背影,心裡很奇怪,這個婦人到底是誰,爲什麼看起來,渾身透着一股神秘的感覺。
“你好,請問您是我公公的朋友或舊識嗎?”
剛纔朝顏已經問過一遍,只是婦人沒理她,抑制不住好好奇,她再次上前詢問。
只是很遺憾的,婦人仍然沒有開口。
朝顏想,這個婦人要麼是啞巴,聽的見卻說不出,要麼就是聾子,說的出卻聽不見……
如果不是這兩種可能,怎麼會有人這樣冷漠清高,雖然她到現在都沒有看清婦人的長相,不過從她的身段和背影以及穿着來看,年輕時定然也是風華絕代。
既然問什麼都得不到回答,朝顏也不想再自討沒趣,她安靜的站到一邊,等着這位婦人上完香,跟她說聲謝謝,待她走後,繼續守靈。
婦人站了約十分鐘後,突然轉過身,只是被花邊擋住的臉仍然無法讓人看清,朝顏知道她是要走了,趕緊鞠躬說了聲:“謝謝。”
婦人確實要走了,她緩緩邁步,經過朝顏身邊時,突然停下來,出乎意料的說了句:“你是林國安的媳婦?”
很輕柔的嗓音,並不如外表冷漠清高,朝顏很意外,傻傻的說了句:“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話一出口,驚覺太失禮了,別人或許只是不想說話,怎麼能說別人是啞巴呢!
“恩是的,夫人。”朝顏點頭。
“初次見面,這個送給你。”她突然把手腕上一隻鐲子取了下來,放到了朝顏手中,沒等朝顏反應過來,已經疾步離開了靈堂,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朝顏像個木樁似的愣了半天,一隻手裡捧着剛纔婦人給她的玉鐲,腦子轉了半天才清醒過來,低下頭,盯着手裡的鐲子,驚詫的嘟嚷一句:“爲什麼要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送給我啊……”
她把鐲子舉起來,迎着燈光轉了幾圈,天然的色澤,精緻的做工,一看就價值不菲,只是太奇怪了,初次見面,爲什麼要送東西給一個陌生人呢?
難道這是婦人一慣的作風?
不會,不會,朝顏搖頭,誰錢多撐的啊,這鐲子是戴在婦人手腕上的,可見她只是臨時起意。
臨時起意?她蹩眉自語:“臨時起意,送給林國安的媳婦一隻鐲子,她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是因爲她與公公的關係不一般?難道…… ”
朝顏雙眼圓睜,突然撥腿往外跑,跑到門邊對着剛纔守夜的傭人焦急的質問:“剛纔的那位婦人呢?”
“走了啊……”
“走了?”她趕緊衝到門外,對着漆黑的馬路,懊惱的跺了跺了腳!
“少奶奶,怎麼了?”家傭忐忑的上前詢問。
“她往哪個方向走了?”
“我沒注意……”
“你!”朝顏無語揉了揉額頭,第一次衝着傭人兇了句:“你怎麼那麼笨啊!”
她鬱悶的轉身進了宅門,家傭看着她火冒三丈的背影,疑惑的撓了撓頭,嘟嚷:“我哪笨了……”
回到靈堂中央,朝顏很激動的盯着公公的靈照問:“爸,你告訴我,剛纔那個婦人……她是悅生的親生母親嗎?”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所以沒有人可以回答她這個問題。
她頹廢的跪坐在地上,懊惱的盯着手裡的鐲子,恨自己剛纔爲什麼反應那麼遲鈍,如果早點反應過來,說不定就可以在公公出殯前替他兌現承諾,那麼,公公也可以入土爲安了……
“顧朝顏,你還說別人笨,你纔是笨蛋!!”
她狠狠的擰了自己一把,如果這次失去機會,又要等到哪年哪月,她才能再次遇到那位婦人……
自責了一夜,天矇矇亮時,林悅生下樓,他盯着朝顏一臉的懊惱,輕聲問:“累了吧?”
“不累。”朝顏仰起下巴,愧疚的望着他,不自覺的說一句:“悅生對不起,我很沒用。”
林悅生蹩起眉:“爲什麼要道歉?”
“我……”她爲難的咬了咬下脣,把視線移向左側,公公的目光正凌厲的望着她,似乎在譴責,她違背了當初的承諾……
“沒什麼。”到嘴的話,硬生生的嚥了回去,她不想當着公公的面,讓他死不瞑目。
雖然假婆婆竇華月很討厭,可是,人再錯,愛情是沒有錯的。
今天是林老爺出殯的日子,整個林家籠罩着一股濃濃的悲傷之氣,朝顏看着悅生壓抑心裡的痛,她就感覺自己的心被人挖掉了一塊,在難過的同時,她也有一絲小小的慶幸,慶幸悅生的親媽還活着,雖然與她失之交臂,但至少證明悅生不再是孤兒。
竇華月被傭人攙扶着下了樓,她的臉色很難看,卻在看到朝顏的時候,更難看了。
當着衆多人的面,她出聲質問:“你怎麼來了?”
朝顏不卑不亢的說:“爸去世,我做媳婦理應盡孝道。”
“媳婦?”竇華月冷笑:“你腦子壞掉了是不是?難道我兒子跟你離婚了,你不記得了嗎?!”
她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林悅生從外面走進來,看到靈堂中央僵持的局面,頓時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疾步上前,很篤定的告訴大家:“我和朝顏並沒有真的離婚,所以,她仍然是我的妻子,林家的媳婦!”
“你胡說什麼,離婚協議都簽了字,還不算真的離婚嗎?!”竇華月氣惱的咆哮。
“簽了字就生效了嗎?如果夫妻倆隨便籤個協議,不經過法律程序就通過的話,還要民政局幹什麼?!”
“可是你們的協議不是送到民政局去了嗎?”
“送了又怎樣?我想讓它不通過,它就可以不通過!”
“你……”
竇華月氣極,渾身顫抖,要不是被家傭攙扶着,恐怕已經倒下去了。
“今天是我爸出殯的日子,他活着的時候,你折騰就算了,現在他死了,請讓他安息。”
林悅生冷冷的撇了母親一眼,拉着朝顏的手步出了靈堂。
公公最終還是入土了,帶着深深的遺憾和牽掛,與這個世界揮手告別。
朝顏一整天心情沉重,加上昨晚一夜沒睡,終於體力不支昏厥過去,醒來的時候,她躺在臥室裡,她和林悅生的臥室。
支撐着坐起身,驚詫的發現窗前竟然站着一個人,小菊故事裡的女主角。
驀然間看到沈芊雪,朝顏纔想起從昨天到今天公公出殯,都沒有看到她的影子,於是好奇的問:“爲什麼我公公去世,你沒有露面?”
“你都說了是你公公,我爲什麼要露面?我有什麼立場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