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兩個弟弟……
陳昌言和他倆說過很多次了，擡頭挺胸，擡頭挺胸，擡頭挺胸。
但是，就算強行給他們掰起來幾分鐘，他們也還是會慢慢低迴去。
他倆今年已經年滿十六，成年了，陳昌言就再沒有說過了。
兩個人一進來，還沒有開口，陳昌言就直接先說話了：“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提出這個‘境界之說’，是在針對你們兩個？”
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十六歲男生，互相看了一眼，卻誰都沒有先吭聲。
陳昌言也不需要他們吭聲——他倆既然來了，就肯定是帶着怨氣來的。
因爲在宗主和夫人親生的四個兒子裡，他倆的根骨屬實是最差的。
從名字上也看得出來，他倆是有多不受疼愛——陳唯尊和陳傲天，這威武霸氣的名字，說明宗主和夫人對他倆還是寄予厚望。而雙胞胎的名字，分別叫陳阿三、陳阿四……
這個起名邏輯，基本等同於熊大、熊二。
“因爲你們根骨不行，所以，宗門裡一旦劃定了天、地、人的境界，你們身爲宗主之子，肯定會備受關注……哦，我說錯了，是備受嘲笑。”陳昌言看着他倆，直接把他倆的心裡話給說出來了。
誰讓他倆這麼不愛說話？
但是，陳昌言轉了個話鋒，又說：“我針對的，並不是你們兩個。”
“？”陳阿三看了他一眼。
“我針對的，是宗門裡所有的辣雞。”陳昌言很直白地挑明。
“……”陳阿四衝着他瞪了瞪眼，敢怒不不敢言。
“但是，你們真的是辣雞嗎？”陳昌言又看着雙胞胎，沉聲問。
雙胞胎的眼神裡都是疑惑……難道不是嗎？
陳昌言一笑：“你們的本命神魂，是雙頭夜鶯，而且，都已經可以釋放出來了，對嗎？”
陳阿三點了點頭，將自己的本命神魂釋放出來給哥哥看。
那是一隻灰褐色的夜鶯，有着一雙修長的脖頸，兩個腦袋的聲音一高一低，發出動聽的鳴叫。
陳阿四看着阿三把夜鶯召喚出來，猶豫了一下，也召出來了。
阿四的夜鶯兩個腦袋有着不同的大小，發出的聲音也一剛一柔，像極了鋼琴與小提琴的合奏。
其實，雙胞胎很努力，都已經是地境出竅的修爲了。
哪裡有他們自己想象的那麼弱？
“一個宗門，並不需要所有的弟子，都強如陳唯尊、陳傲天。”陳昌言靜靜地對他們說道，“你們既然已經選擇了雙頭夜鶯，就必須要尊重自己的本命神魂……”
陳阿三皺了皺眉……他們選擇雙頭夜鶯，難道不是因爲無法煉化更強大的飛鳥嗎？
萬梟宗，是徵天之門！弟子們煉化的，是在藍天之中翱翔的雄鷹……他倆卻弄出了兩隻夜鶯。
這都已經是宗門裡的大笑話了。
陳唯尊平時根本都不讓他們放出來，怕丟臉。
陳阿四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如何尊重？”
“不要再逼着自己往戰鬥方向發展了，”陳昌言喝了口茶，輕聲說，“讓世俗的眼光通通都見鬼去……展開翅膀，儘管愉快地高歌吧。”
“高歌？？”雙胞胎一頭霧水。
“你們可以決定，這個夜晚是屬於喀秋莎的，還是屬於網抑雲的……”陳昌言淡淡地說道。
……
阿三和阿四從小就對聲音非常敏感。
這也是他們能夠輕易煉化雙頭夜鶯的原因。
所以，他們天生就不應該站在主戰的位置。
用陳昌言在那個世界接觸的話說，他們兩個應該打的其實是，輔助。
歌聲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能夠讓人亢奮，也能夠讓人情緒低落，再加上他們萬梟宗的鬼修之法，本來就是能影響人心的心法，太適合雙胞胎了。
雙胞胎如果能放棄戰鬥，換上打輔助的思維，他倆的路就走寬了……
“不是很明白……要不，昌言哥哥給我們唱首歌吧？”阿四突然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
“……”陳昌言愣了愣，隨口給他們唱了兩句，“……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掛，剪一地不被愛的牽掛……”
“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掛……”阿三隻聽一遍就會了，他的雙頭夜鶯發出了脆麗的和聲，他一身真氣在體內緩緩流轉，隨着節奏輕輕起舞。
“剪斷一地不被愛的牽掛……”阿四才唱出一句，夜鶯一和，真元如水草一般波動。
不過，唱到“不被愛”三個字，他就感覺到心裡一酸。
緊接着，他的頭髮竟然就隨着這一陣心酸，斷了幾根，飄落在地……
陳昌言看到了，並不意外，繼續唱道：“長長短短，短短長長，一寸一寸在掙扎……”
“長長短短，短短長長。”阿三唱着，突然呃了一聲。
“一寸一寸，在掙扎……”阿四也停住了，一臉懷疑地看着陳昌言。
“呃，梁詠琪的《短髮》。歌太老了？”陳昌言一臉無辜。
……
天都黑了，雙胞胎才從他這裡離開。
陳昌言有點下班跟女老師去唱K之後，回到家的那種感覺，一身輕鬆地哼着歌，躺在了牀上。
他在宗門的地位確實很尷尬，在宗主和夫人有四個親兒子的情況下，卻是他這個來歷不明的人，坐上了宗子之位……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他，他必須時刻展現自己的價值，以保證宗門不會放棄自己。
但是，他又很幸運，因爲，這親生的四兄弟，包括三天兩頭來找茬的龍傲天在內，其實，對他都沒有什麼惡意。
這個世界很難，很難。
沒有詩也沒有遠方，到處都是谷三光。
那個世界也很難，很難。
整個就是一場全球穿越者在線的大型的狼人殺。
如果，連這個小小宗門，支撐在他背後唯一的後盾，還是很難，很難……那他真的要懷疑，自己究竟是個什麼人間小疾苦了。
他們算不上家人，互相也不會很親密……或者說這個世界，家人之間其實也不會太親密，但他至少知道，在這場不知從何而起，也沒有盡頭的茫茫征程之中，他的心裡總有一束光。
不需要它有多強多熱，只要它就隨便那麼亮着，就夠了。
“昌言宗子，”外面傳來侍女的聲音，“夫人讓你半個時辰之後過去一趟。”
“好。”陳昌言等了一天，等的最後就是這一句話。
他除了血脈、天賦和勤奮之外，今天的“境界之說”又展現出了新的價值，那麼，宗門裡一些平時不會跟他提起的信息，現在，他也就開始有知情權了。
陳昌言整了整衣衫，又照了照鏡子……很帥。
夫人現在叫他過去，要聊的就是正事了。
果然，半個時辰之後，夫人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昨天得到了消息，可能有血魔宗的修士，潛入了我們宗門。”
血魔宗……這是一個跟他們萬梟宗差不多的中上游的宗門，將世間各式各樣的奇異之血，煉化爲本命神魂。
血魔宗盯着他的陰陽之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沒有核心競爭力上的突破，他們理論上不會派人潛入一個同等力量的宗門。
很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
但陳昌言也沒有問爲什麼之前不告訴他。
夫人想解釋自然會解釋。
“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因爲外門長老一出手就已經抓到了兩個，他以爲就只有那兩個，所以，沒有必要影響你的修煉……”夫人說。
“但是？”陳昌言說。
“但是，剛剛審問完了那兩個以後，我們才知道，血魔宗這次一共派了五個人潛入。”夫人靜靜地說道。
陳昌言皺眉問：“還有三個，氣息全無？”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血魔宗的修士，比之一般修士，血氣更加旺盛，極易分辨。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爲什麼，沒能查到他們的氣息。”夫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