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倒吸一口涼氣,忙過來將姐姐扶住,扶她坐在了椅子上,又對沈涼晨那邊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也到這時纔看清眼前的兩個男子,又忙道:“沈總,孟副總。”
“沒事。”孟瑞成溫和地說。
沈涼晨眉毛打起了結,他的眸光膠在桑桑一臉痛苦的臉上,“疼就不要硬撐着,有些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桑桑感受到他話語裡的挖苦,眸光怨憤地瞪了他一眼,卻又輕吸了一口氣,“小川,你先回去吧,我沒事。再坐一會兒。瞑”
秦川不放心地道:“我陪你吧。”
“不用,你回去晚了,爸媽會擔心的。”
“你真沒事?璧”
“真沒事。”桑桑揉了揉仍然火辣辣的腰部,對着弟弟做出笑來。
秦川道:“那我回去了,你別呆太晚。”
“嗯,知道。”桑桑目送着秦川離開,這才又揉了揉額頭。
“嫂子,打個電話讓葉哥過來接你吧!”孟瑞成說。
桑桑說:“不用!”
她對着孟瑞成擺手,樣子有些煩躁。孟瑞成沒再說什麼,轉而對沈涼晨道:“我先走了,到上海再跟你聯絡。”
“好。”
孟瑞成也走了,沈涼晨這才走到桑桑對面的位子坐下去。
“每次見面都是這麼生不如死的樣子,秦桑桑,你才二十八歲,難道就要被這樣的婚姻束縛一輩子?”
桑桑晃晃頭,“我的事情不要你來管。”
“可你每次總是這麼的狼狽出現在我的面前,這就跟說:沈涼晨過來幫我是一樣的。”
桑桑無語道:“你想多了。”
沈涼晨道:“嗯,算我想多了。不過。”他雙臂抱住胸,“丈夫婚內出軌,養情人還生孩子,妻子在家忍辱負重,嗯,你也算是三從四德的典範了。”
“你!”桑桑霍地站了起來,兩隻幽憤的眼睛怒視着沈涼晨,可卻偏偏頭疼的厲害,讓她連發火的樣子都添了幾分柔弱。
沈涼晨的眼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其中不乏憐惜,只是桑桑她看不到,她頭疼得厲害。葉皓南突然把陽陽帶回家中,給了她極大的震驚,又讓她覺得自已活得簡直屈辱無比。
沈涼晨道:“要不這樣,我乾脆幫你把婚也離了吧!”
桑桑又猛地擡頭,眼前的男人,那張容顏可以說是帥氣無敵,可是那眉眼那聲音卻似乎都帶着一種諷刺和揶揄,他兩手交差在下頜處,眉眼淡然像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桑桑惱怒地搖頭,“不用!”
沈涼晨又把上身往她的方向湊了湊,“怎麼,你很喜歡現在葉太的身份,捨不得那身容華富貴?”
他眉眼間的諷刺忽然間濃烈起來,桑桑把秦川喝了一半的咖啡猛地波在了沈涼晨的臉上。咖啡液順着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嘀嘀嗒嗒往下淌,模糊的視線裡,桑桑已經氣憤地離開了。
沈涼晨掏出手帕擦了擦臉,扔在桌子上,也起身往外走去。
他乾淨整潔的大衣上,幾滴咖啡色的痕跡明顯,他卻已經一路下了樓,桑桑鑽進了車子,那白色的轎車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就從沈涼晨的視線裡消失了。
他心裡罵了一聲。
桑桑回到自己的住所,一晚沒太睡,葉皓南所做,讓她深感窩心,這樣的婚姻她恨不得棄如敝履,可是她又不能傷害到父親。她痛苦着,久久難眠。
轉天便是週六,這個學期的最後一個週六,她窩在牀上沒起來,窗外是全新的風景,她無心欣賞,快中午時有電話打進來,完全陌生的號碼,桑桑接聽,
“桑桑嗎?我是你孟叔叔。”說話的竟然是孟子文。
桑桑忙禮貌地叫了一聲孟叔叔,孟子文道:“桑桑,今天有沒有空,叔叔想請你陪你嬸子去看場話劇。”
桑桑沉呤了一下說:“有空。”
孟子文又低聲道:“薇兒天天悶在家裡,人又內向,在這邊沒什麼朋友,整天悶悶不樂的,桑桑你們熟悉一下,不要把她當做長輩,當做普通朋友,大家多多來往。”
桑桑說:“會的,孟叔。”
孟子文說:“那我就放心了。”
電話掛斷,桑桑卻想,陳薇兒能樂起來纔是怪事,心愛的人是自己丈夫的兒子,她恐怕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裡。
一個小時之後,桑桑見到了陳薇兒。她嬌小的身形裹在皮草中,矜持地站在孟子文的身旁。她的臉頰瑩潤如玉,一枚銀環隨着手指的輕輕絞動晃動着璀燦的光。
桑桑叫了聲孟叔叔,孟子文道:“桑桑,薇兒就交給你了。”
“您放心吧。”桑桑說。
孟子文離開了,陳薇兒望向桑桑,神情有些拘緊,她對桑桑輕輕牽動脣角,笑笑算是招呼。
桑桑輕攬了她一把,“我們進去吧。”
兩個人一起走進劇場。那場話劇是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桑桑認真地看着,陳薇兒一直很安靜,微微垂着頭,髮絲整齊地挽在腦後,露着十分光潔的額頭,毛絨絨的衣領子一直遮到她尖巧的下巴。
桑桑忽然間心頭柔軟,這個女人,怕是心頭藏着很深的故事吧!演到了羅密歐和朱麗葉愛情受阻,兩個人被迫分開的時候,桑桑聽到了輕輕的,像是被竭力壓制的呼吸聲,她的眸光望過去,但見,黯淡的光線中,陳薇兒的臉上淚花晶瑩。
她的心忽然間一陣抽緊。
真不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上發生過什麼,纔會有如此的壓抑。
陳薇兒似是意識到了什麼,慌忙用手去擦眼淚,邊擦邊笑呵呵地說:“對不起,失態了,他們……太慘了。”
桑桑不會相信陳薇兒只是因爲劇情而哭泣,她只是在遮掩着什麼而已。桑桑從包裡把紙巾拿出來遞給她。
陳薇兒接過,說了聲“謝謝。”邊擦拭着臉上的淚痕,邊讓自己笑,“我是不是太好笑了,呵呵。”
桑桑擰眉,深深凝視着眼前的女人,她的臉那麼蒼白,不知道那情節觸動了她心中哪根敏感的神經,纔會如此淚落。
她苦笑,“不,你只是很感性而已。”她也用紙巾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其實她也流淚了。不知是爲羅密歐朱莉葉還是自己。
看過話劇,桑桑帶着陳薇兒去吃了一頓西餐,陳薇兒雖然還是那麼沉默,但明顯比剛接觸她時,親近了一些。
兩個人用過餐,又去附近商場逛了逛,陳薇兒接到了她丈夫的電話,桑桑隱隱聽到,“玩得怎麼樣,讓瑞成去接你好嗎?”
陳薇兒的臉色便再度變得蒼白。
從商場出來,桑桑看到了孟瑞成,他一身休閒站在黑色的車子旁,陳薇兒手中一直拎着的手提袋嘩啦脫了手。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忙去撿,桑桑幫她撿了一個遞到她的手中,陳薇兒說謝謝,她快步走向孟瑞成的車子。孟瑞成走過來接了她手裡的東西,開車門擱進後廂,然後又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陳薇兒的手無措地抓住了車門,但只是遲疑了那麼十幾秒,便彎身鑽進去了。
桑桑一直看着那車子開走,才上了自己的車子。
跟着陳薇兒在一起的時候,桑桑想着照顧她,就忽略了自己沉沉的心事,現在開着車子,心頭的苦惱又浮了上來。
有電話打進來,她扶了扶額接聽,徐靜亞的聲音響起來,“桑桑,晚上過媽這邊來一趟。”
說心裡話,婆婆那裡,桑桑真的不想去,她無法面對婆婆那期盼孫輩的眼神,更不想跟着葉皓南在徐靜亞的面前做戲。
“媽,我晚上學校有活動。”
“哦,那就明天過來吧,快過年了,過來選件衣服。”徐靜亞把電話掛斷了,桑桑蹙起了眉,幽幽的心事浮上來。
轉天一早,桑桑還是去了婆婆那裡,
客廳裡,徐靜亞正把一個彩色的本子在茶几上輕輕翻動着,對面的沙發上坐着葉皓南,在他們的中間位置站着一個西裝領帶的陌生男子。
“少夫人回來了。”保姆喚了一句。桑桑輕嗯了一聲,葉皓南便把眸光瞟了過來。
那眼神很冷。
桑桑只用她那雙烏沉沉的眼睛凝着他,直到他感到不自在,轉開目光。
徐靜亞說:“桑桑,快過來,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什麼?”桑桑定下心神在婆婆的身邊坐下,眸光也望向那本畫冊。那是一本皮草圖片,鮮亮高挑的模特配上做工精緻高檔的各式皮草,透着無盡的奢華。
“看看有喜歡的嗎?”徐靜亞將那本畫冊推了過來,桑桑輕翻了翻,說:“都挺漂亮的。”
徐靜亞笑道:“那就選幾件,一個女人哪能沒有幾件皮草呢?”
桑桑笑了笑,皮草這東西,她真不像有些女人那麼喜愛,“媽,上次買的衣服還沒有穿過來。”
徐靜亞道:“上次買的先擱着,馬上就過年了,總得有件像樣的衣服是吧?”
桑桑的心神根本不在皮草上,但是她不好擰了婆婆的心意,便只得作勢挑上一件,
可是手指輕劃過隨手一指的皮草圖片時,卻又像是觸電了一般飛快移開。
“怎麼了?”徐靜亞問。
桑桑膽顫的聲音說:“狐狸頭。”
徐靜亞聽罷笑道:“這個嘛,真正的皮草基本都有的。”
“不,我還是不要了。”桑桑覺得那女模領子下面的狐狸頭很是瘮人。商家通常爲了顯示自己的產品是真正的皮草,會把一整隻狐狸剝了做成領子,狐狸頭就那麼蔫蔫搭搭垂在胸口,相當殘忍,這也是桑桑從不穿皮草的真正原因。
一直站在前面的專賣店經理賣着笑說:“這個都是經過處理的,不會有細菌的。”
桑桑一擰眉,“我只是覺得活活剝下一隻狐狸皮太殘忍了,不是有沒有菌的問題。”
那個經理便啞了一下。
桑桑又說:“媽,我還是不要了,想着就血腥。”
徐靜亞笑笑,疼愛的眼光望着自己的兒媳,“我們桑桑啊,就是心太善了。”
“好了,你拿回去吧!。”徐靜亞將那本畫冊遞還給那位專賣店經理。專賣店經理訕訕的。
“那麼,再見。”那人客客氣氣地說,管家送他離開。
葉皓南黑眸望過來,帶着一抹耐人尋味,凝在桑桑的臉上。起身離開之前說了一句“還真是矯情。”
桑桑沉了眉眼,只黑沉沉的眼睛望向他,他卻已經往外走去。徐靜亞好像沒有聽到葉皓南的話,只溫和地說道:
“既然不喜歡皮草,那改天媽再幫你選一件別的東西。”
桑桑心中感動,認真地對婆婆說:“媽,沒什麼的,哪年都收到那麼多禮物,我都沒有時間用呢!”
徐靜亞只笑笑,眸光極其慈愛。
“好了,不說這個,晚飯也該做好了,我們去吃飯吧!”
葉皓南一直沒太說話,桑桑也是有着自己的心事,默默地吃着飯,徐靜亞忽然像發現了什麼極大的意外似地問了一句:“桑桑,你的戒指呢?”
桑桑捏着筷子的手不由地一抖。
“呃……”她的腦子裡有一片空白,那枚在她的手指上套了兩年的戒指,早在她得知他家外有家的那一刻就被鎖進了抽屜。
“呃,手指不舒服,摘下去了。”桑桑儘量讓自己淡然。
徐靜亞看了看她的手指,戴過戒指的那個部位仍然有些發白的痕跡。她沉默了一下,“皓南,桑桑,眼看快要放寒假了,到時,你們就搬到這裡來住吧,我和你們爸爸兩個老的守着這麼大宅子實在悶得慌。”
桑桑和葉皓南同時一震,桑桑的眼睛立時向着葉皓南望過去,葉皓南神情回覆,淡淡道:“這邊離公司太遠,而且,桑桑放了假,也會有課業的事情要處理,還是不要搬過來吧!”
徐靜亞道:“那就春節時回來住。”
一句話,徐靜亞的神色沉了下去,葉皓南不敢再說什麼,桑桑擰緊了眉。
婆婆明顯是對她和葉皓南的關係產生了懷疑,讓他們搬過去,目的就是爲了看着他們,桑桑當然不會同意。
出了老宅的大廳,桑桑就對葉皓南說:“我不會搬過去的,葉皓南,我等着你寫離婚協議給我。”
她說完,就向着自己的車子走去了。葉皓南長眉深鎖,母親的話顯然也讓他爲難了。
一夜無話,轉天早晨,桑桑照常上班,傍晚時看到對面的教學樓裡出來一道高挑的身影。
陳怡芳一身時尚打扮,風衣翩翩,下了臺階走向前面的黑色轎車。桑桑看到那車牌號時呆了一下,陳怡芳已經打開車門鑽了進去。桑桑的心驀的一陣收緊,說不出來的憤怒和屈辱涌出來,他都已經公然到學校來接她了,可見他已經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桑桑閉了閉眼睛,他其實根本也從來都沒有在乎過她的感受。
桑桑看到有人在對着葉皓南的車子指指點點,而那人卻渾然不在意一般。葉皓南曾到學校來接過她,那麼招搖的車子,自然有人認得。桑桑堵了一腔心火,她開着車子去原先的宅子,她要把自己用的東西都取出來。
宅子裡很安靜,走進去時,看見阿華哄着陽陽做遊戲的聲音,阿華見到她喊了聲“秦姐。”陽陽則把好奇的眼光望過來。
桑桑應了一聲,她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上鋪上了厚厚的地毯,想來是葉皓南怕兒子摔倒而鋪就的,客廳的地板上散落着很多玩具,從大汽車,小汽車到各種積木,客廳裡已經儼然成了兒童樂園。
她一步一步踩着那地毯上樓,從櫃子裡把自己的衣服都掏了出來,然後放進皮箱,有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阿姨你找什麼?你爲什麼要動爸爸家的東西?”
陽陽咬字不是很清楚,但細分辯也能分辯出來說的是什麼,桑桑的手一僵,扭頭看向那孩子,只見他抱着一輛小汽車站在她的不遠處,奇怪地盯視着她。
“這是阿姨的東西。”桑桑不可能跟一個小孩子質氣,她把衣服一件件疊好,然後放進箱子,合上箱蓋,想走。外面有車子的聲響傳進來。
陽陽立刻扔下手裡的小汽車,高興地跑了出去,“爸比,媽媽。”
桑桑心一沉,下樓時外面已有女人的笑聲傳過來,桑桑耳朵一驚,她看到陳怡芳笑容款款地從外面走進來,後面是她的男人。